谭劲曾的美篇

谭劲曾

<p>童年记事(二)</p><p>二、 喊魂</p><p>一天,几个表姑表姐去河边洗衣服洗被子,我也跟着去河边玩。來到码头,她们便各自摆开架式洗起来。我來河边玩是经常的,她们也都不在意,河水必竟很浅。那天鬼使神差,一簇金黄带红的花特别鲜艳夺目,紧紧吸住了我的眼球,我忘了它是长在深水区的岸边的,我急匆匆去採摘,不小心一脚踩空,我便掉下河了。没人看到,我在踩不到底的河水中挣扎,因为还没学会玩水,表姑表姐们可能专注洗衣聊天也没注意到我。等到她们发现我坠水时,我在水中已淹了好一会喝了不少水了。待到拉上岸来,我已奄奄一息,全身浸透。回家后,可能是受了惊吓又受了寒,我开始发烧不想吃饭,以后接连两天我都是病恹恹的。</p><p>我生病了。在我们乡下,孩童生病如果不是重病一般都是按迷信方法处理:或驱鬼或招魂。大人们认为我生病是吓掉了魂,只要请“神婆”來把魂喊回来就可以了。说到神婆,我这里要多说几句了。“神婆”这个名字是我现在杜撰的,她是那时候乡下给孩童们“治病”的一种巫医,所谓治病无非就是压惊喊魂装神弄鬼,使病人及家人得到一种心灵上的安慰,加上看的病也就是一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其实不“治”自己也会好的。所以这种巫医看病往往很灵她们在封建迷信缺医少药的落后农村很有市场。</p><p>神婆“喊魂”要在晚上进行,家里要准备一碗鲜鸡血,一瓶烧酒,神婆一般來俩人,要吃一顿晚歺,歺桌上要有酒有鸡,以验证喊魂要用的鸡血是新鲜的。</p><p>我家请來的巫婆有俩人,一个年纪大的是神婆,另一个年轻的是她的助手。这个神婆体态微胖模样周正,穿着得体精𡟹,只是头上右侧上方的头发上插有一朵显眼的红花,可能这就是这种职业的标志,用今天的时髦语言说叫“搂狗”。另一年轻女子身材苗条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看着让人感觉很干练,她们是快吃晚饭时来的,先向祖母问了我得病的情况,又将我上下左右打量摸摸额头看了看舌头,然后要祖母报了我的名字生辰八字助手从带来的布袋里摸出一张黄纸,拿出一支红色的粉笔记了下来,神婆又在纸上用筆涂涂画画,据说是画符。这一切搞完后就吃晚饭了。晚饭自然很丰盛,因为杀了鸡又有酒又斫了肉买了豆腐,神婆俩人、祖母、加上帮忙的两个亲戚,大家美美地吃了一歺。</p><p>吃完晚饭,稍歇,天也黑了,喊魂的重头戏就开始了。首先每个人手上拿了一根“火襪子”,火襪子是乡下人夜晚出行必备的照明器物。上世纪四十年代我国农村根本没有电,农村人家照明是简易的桐油灯夜晚外出照明就得靠火襪子。火襪子其实就是晒得焦干的的薄竹襪皮,大概还经过了怎么处理,又经烧,一根火面子大概米把长,可以燃很长时间。火襪孑有专门的坊制作,一捆一捆的,乡村里家家户戸都有储备。</p><p>刚出门,因为天还不大暗不用点火襪助手提着装了鸡血的瓦罐和酒瓶拿着布袋,神婆、祖母、我、还有两个亲戚一行六人进入漫漫暗夜中向河边走去。</p><p>來到河边码头我坠水的地方,助手在地上摆好装鸡血的瓦罐,又从酒甁里倒了些酒在鸡血中,从布袋中拿出一迭钱纸和那张写有我名字和生辰八字並画了符的黄纸交给神婆。神婆将钱纸点燃放在瓦罐前烧,又拿起那张符纸口中唸唸有词很虔诚地摆弄了一番,最后点燃将灰烬放在瓦罐中。做完这一切后叫我跪在瓦罐前拜了三拜,助手便将瓦罐抛入了河中。</p><p>做完这一切后天巳很黑了大家点燃了火襪子开始往回走,这时助手开口喊魂了。她喊“劲曾宝,回来。”其余的人全部回答“回来了。”说明一下,我们那儿对小孩的妮亲都会在名字后加一个宝字。助手在前面大声喊劲曾宝回来,我们后面的人不停地答回来了,一行人边喊边答边回走。周边是漆黑的旷野,万籁俱寂,这呼喊的声音显得特别清脆响亮傳向远方,几点火面子的亮光在地面划破夜空向前游动。这一切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冲撞着我的心灵。</p><p>回到家里,助手从布袋里摸出一支黒线,在我的左手腕上纒绕了一个线圏又用一奌红布将线圈扎紧。一边神婆对祖母说,好在魂还没跑远,明后天你再喊两个晚上,魂就回来了,病也就好了。祖母打发了赏钱神婆二人一人点一根火面子又带了一小捆走入暗夜中回去了。照神婆的嘱付祖母又给我喊了两个晚上的魂,说也奇怪,果然我的病就好了。</p><p>时光荏苒,斗转星移,转眼七十年过去了,家乡的一切已都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对逝去的岁月的无尽回忆。时代进步了,社会在飞跃发展,知识和科学打破了愚昧和迷信,“喊魂”的陋习应该也早已绝迹了吧。啊,家乡,阿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