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刚隔开门另当家那会儿,家里几亩山洼地,广种薄收,家里一分钱辦开来花,掌柜子常年在外打工,我独自带着孩子留守在家。</p><p>我和掌柜子亲手挖的崖窑式土庄子在村底子,距离泛水泉不远,但是要想吃水,还得用驴往回驮。每天去沟道饮牲口不愁,愁的是驴驮回来的水不得从驴背上下来,必须两个人往下抬。这一天天的,喊谁去?我是老大,没有亲妯娌,其他妯娌离家比较远,等她们听见我喊抬水从家过来,驴驮着水担子压得在院子转磨磨,我有点心疼驴。公公婆婆离家近,可架不住天天跑来给我从驴身上往下抬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喊其他人嘛,我没有结交到“铁子”,用我婆婆话说,我是个呲眼汉,不会笼络人。这也有点道理,但归根结底是谁也没有义务每天大中午(村里饮牲口一般都是中午一点到两点)的舍弃难得的消闲来给我抬水。</p><p>有一天,我看着驴驮着一担水在院子里转磨磨转得辛苦,我就把驴拴到树上,拿了个凳子站上面,从驴头上把一担水硬往下拽,我一拽,驴居然自己低头后退,我把水担子先是连拽带拖到驴脖子,缓一口气,再一鼓劲就把一担水硬是从驴身上弄下来了,虽然桶子底也顿的漏水了。但是我得到了窍门,摸着了怎样一个人从驴身上往下抬水担子。</p><p>可是有一天,公公耕地回来问我驴板筋咋肿了个大块,我说我也不知道,怕是叫驴蚊子叮了。我心里明白,那是我每次从驴背上往下“提”水,在驴脖子缓的那一口气的结果,可怜的驴要用脖颈承担一担水的重量(一担水在70-80斤重)容我缓一口气。从那以后,我每天只给驴背上的水担子灌半桶水,反正每天得饮牲口,每天都驮半桶水。半桶水在驴背上咣当咣当从泛水泉一路响回去,我跟在驴后面,心情好了再哼个曲儿,再也不用烦恼水从驴背上咋下来。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真是天为老子我为二,再不操个啥心,大家都那样过日子。</p><p>后来我搬到了涝池居民点,院子里就有一口水窖,每次下雨,都会收集一些雨水,一年到头,水窖从不干枯,我们一家人和畜生喝着不干不净的雨水,娃娃也长大了,日子也过到了今天。</p><p>今天在草庙乡包山村,我穿着高跟鞋,提着现代塑胶桶,从多年前的水窖里打了一桶2020年的雨水,倒进旁边的水槽里,满满一槽水,清澈见底,我说这要是有个驴吗牛羊来爬上喝着多好。</p><p>我心里突然想起那个被我逼着学会配合我的麻驴。它其实是个母驴,第一次怀孕时脱缰了,跑进了人家粮食地里赶不出来,惹得人家日娘倒老子的骂我,我双手拿着铁锹,从它的后腰拍了两锹背,过了不多几天它就流产了[流泪]。公公问我,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又害怕又内疚,在心里哭了好多天。麻驴流产后的日子,我一直自己从沟里担水,当我的肩头被水担子磨得肿胀疼痛时,我才知道,我的麻驴那时脖子肿的那一大块有多疼。它除了驮水,还得耕地,驮粮食和柴草。那头麻驴在我手里,再也没有做回妈妈。后来退耕还林了,几乎没有耕地了,也就把它卖了,不知它此生,再做过驴妈妈没有,我也不知道,没敢过问也无从过问。</p><p>而我,再也没有养过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