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人一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认识许许多多的人。许多年以后,有些人和事都忘得没有一点影了,有的却像打火石擦出的火星一样,刹那间会迸发出来。</p><p> 这里有三张不同场景的底片就像那火石星不时闪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在滨南采油厂宣传科做新闻干事时的所见所闻。</p> <p> 盛夏的一天晚上,知了聒噪不休,令人难以入睡。清晨,树梢纹丝不动,田野里弥漫着薄雾。人不动也是浑身淌汗,衣服黏糊糊贴在身上,天气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p><p> 上班后,我骑车去三十多里外的采油五队采写一个班组的油井管理经验。毒热的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一路上庄稼地里不见劳作的人影,只有抽油机不知疲倦的磕着头。我把车蹬的飞快,有风迎来,给带来了些许的凉快。</p><p> 下午两点多钟,在返回机关的途中,我看见杜店公社所在地不远处有作业队的人光着膀子在井上施工。</p> <p> 我急忙刹车,刚停下车来,汗忽地就冒出来。见此情景,我的文字很难表达出心里的感动。“一图胜千言”。我挎上照相机,向井场走去,要把这个场面定格为永恒。</p><p> 我走到井场,他们笑着向我点点头,我也点头回应。我看见他们的身上沾满了原油说:“光着膀子干哪,满身都是油,不难受吗?”“没有办法,穿衣服再浇上油,连气也喘不上来了。”其中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天还施工,你们受罪了。”我不知说什么好。“这是很稀松的事。下刀子的天也要按时完成任务。”我抬头朝四周扫了一眼,没有一点遮阴的地方,说:“别中暑了。”带班的班长指了指前面的水沟对我说:“实在受不了,就轮流在那个水沟里泡一会儿。”水沟是一个棉花地里的排水沟,浅浅的水早被日头晒得滚烫,况且这水又苦又咸。“能行吗?”我又问。班长说:“刚躺进去有些烫,过一会就觉得舒服点了。再爬起来,感觉外面的温度比水沟里的温度还低呢。”</p><p> 我从他们的神态和轻松的话语中读出了我们石油工人的奉献精神和可爱。</p> <p> 我把他们施工的画面留在了胶卷的底片上。他们又让我照了张合影。画面中他们光着上身,戴着安全帽,身上脸上沾满了原油,很随意的站在那里,咧着嘴笑着。</p><p> 他们可能早就忘了我为他们拍照的事,而我至今也没有忘。</p> <p> 入冬了,远远近近的油井在空旷的油区里显得十分醒目,通往油井的小路也清晰可见了,抽油机的马达声给寂寥的原野带来了生机和活力。</p><p> 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我在作业七队的采访结束了。接待我的是队长谢果伦,他当年有四十岁左右,四川人诚实能干等优秀品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他的爱人远在百里之外的单家寺农场劳动,身体不好又带着孩子,他却很少有空回去。他长得什么样,我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了。但,有一幕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当时,他对我说:“没有什么事,我要上井了。今天我值班,晚上要跟班施工。”他起身,在办公桌上铺开一条妇女用的方头巾。然后,走到天然气的炉子旁,弯身拿起一块烤热的砖头,用头巾包好,系在腰上。我诧异,问“你这是干什么?”他说:“我的腰受寒了,经常疼。烤热的砖头散热慢,系上它会挡一阵子。”我想说:“你不能不去吗?”但是没有说。我知道说了也没有用,那时的党员干部就是这个样子。</p><p> 我骑车沿着黄河大坝的小路往回走,他拿砖头暖腰的情景老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p> <p> 作业一队是个先进队。队长张奎是个典型的东北汉子,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实在嗓门又大,做事低调且不愿意张扬。因为是先进队,来队上了解情况,总结经验的厂机关有关科室的人自然就多。</p><p> 我也常去,往往是在井场上才能找到他。有一次,我看见他带着皮帽子连续往井架上撞头,脸上很痛苦的样子。站在我旁边的工人心疼地告诉我说:“我们队长有头痛的病,犯起病来就吃上几粒止痛药,实在忍受不了,就往硬东西上撞。”我说:“他这个样子还来井上?”那位工人无奈的说:“他死犟死犟,谁劝也没有用,总是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p><p> 我没能采访下去,远远地向他投去尊敬的目光。</p><p> 后来,我的同事李耀光为他写了一篇通讯,被山东广播电台采用。</p><p> 这些片段,没有故事情节。我把它记下来,是因为榜样是不容易被人忘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