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

听雨

<p class="ql-block">小时候,爹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菜,黄瓜、西红柿、茄子、豆角、辣椒、还有一种叫“梗大”的青菜。由于勤快的爹每天浇水,那些菜不仅长的水灵,而且挂果很多,看着十分喜人。</p><p class="ql-block">二姨家在20里外的槐树塬村,每到蔬菜成熟,娘就让我去送菜。清晨,娘把蔬菜装满两只圆圆的小篮子,让我挑着,独自走这20里山路。那时的我,也就是十多岁一个小丫头。挑着满满两篮蔬菜,下一道小坡,经过我们家的水井。从水井处行至坡底,有一条小河,河水不大,却很清澈,河中的鹅卵石、小蝌蚪,清晰可见。过了小河,爬一道大坡,坡上是褐红色的沙土,杂有丛生草木,一条羊肠小路,蜿蜒上升。半坡上,有三户赵姓人家,其中一户,是我儿时的玩伴赵金彪的家。每次从院边经过,都有一条大狗,对着我狂叫,吓的我魂飞魄散。庆幸的是,那狗每次都是虚张声势,让我有机会落荒而逃。上到他家窑顶,大狗还在仰头对着我狂吼,虽然惊魂未定,但我知道,它已经不想把我怎么样了。</p><p class="ql-block">爬上坡顶,是一个垭口,对面山坡上的村庄叫柏苍。远远望去,晨岚暧暧,墟烟袅袅。此时,我会放下扁担,望着对面的村庄,发一会儿呆。接下来,要爬秦家塬坡,这坡不算太陡,但这一段贴墙小路,却也让我心胆俱寒。坡的尽头,是一垅平坦麦地,麦浪金黄,少有人行。只听得风吹麦动,鸟鸣虫嘶,不时有野兔从脚边逃开,小松鼠在路边树上,上蹿下跳。</p><p class="ql-block">到达塬顶,一时天高地阔,秦家塬村依稀可见。每次走到这里,我都会想,二姨家要是在这里,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接下来,是长长的秦家塬梁,梁上的山路,平坦了许多。路边时有行人经过,也偶尔可见一些树木,独立路边。从秦家塬梁到秋泉塬,过一个山岆,是原西沟塬。从原西沟塬开始,要折进一条崎岖小路,先是穿过一个古坟堆,密密麻麻十几个坟头,周围长满阴森森的柏树,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被吓的头皮发麻,魂不附体,感觉身后跟着十几个小鬼,不敢回头。一路小跑,冲出坟堆好远了,仍然觉得后背发凉。紧接着,下一道大坡,坡路崎岖,宽窄仅容一人通过。下坡路走起来轻松,偶尔会碰到放羊的老人,赶着羊群往坡上走。放羊老人看到我,也不会惊讶,他问“小闺女,去哪儿呀?”我说“去槐树塬姨姨家。”然后,他放他的羊,我走我的路。</p><p class="ql-block">下坡后,过一条河,再上一个小坡,是镇威村。出镇威村那段路,让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甚至许多年后,还常常在梦中出现,且比现实中的路,艰难、恐惧千倍万倍。其实,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长约300米左右,洞中无任何照明,是一个真正的黑洞。和娘走这山洞时,一点儿也不害怕。可当我一个人独自经过时,就如过鬼门关一般,头皮发紧,头发根根上竖,脚步不由自主,大到极限。出洞时,每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p><p class="ql-block">正是这短短的300米路程,导致我几十年来,不断做着相同的梦:或只身,或负重,从漆黑的山洞通过,洞越走越窄,走到不能直立,只好爬行,最后用尽全力,才能从洞中脱身。</p><p class="ql-block">过了山洞,再爬一个大坡,就到槐树塬了。这是一个古老的村落,一色的青砖窑洞,苍老、破旧、停滞。每次一走进院子,二姨又是欢喜又是心疼,急忙卸掉我身上的担子,问我肩膀疼不疼?累不累?饿不饿?当听到我说不疼不累的时候,二姨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二姨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她有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p><p class="ql-block">此生,因为有了这一段坎坷的送菜之旅,因为走过这诡异的山路十八弯,无论此后的人生之路再漫长、再崎岖、再艰难,我都无所畏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