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军的妻子

杨乃华

按：家是什么？家是人生的摇篮，家是生活的港湾。所谓家，总体上可分两层意思：“大家”和“小家”。“大家”为国家，“小家”为自家（包括爱人孩子、父母）。这篇《边防军的妻子》的主题，就是反映妻子新婚之夜，支持丈夫守边固防，舍“小家”为“大家”的故事。只有“大家”的安宁，才有“小家”的幸福。 还是在“广阔天地”那阵子，我和他就对上象了。 他叫郅卫国。你听这名子，他正是怀着立志保卫祖国的美好理想，参军来到黑龙江边防某巡逻艇部队。 自从他入伍以后，不久我也从知青点返回城市，在一个机关里当打字员。算起来，我们恋爱整整八个年头。 那年建军节前夕，卫国回信说部队要战备，不能回来探亲，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到部队结婚。 第二天，我办理了去边境的手续（那时必须有《边境通行证》），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就踏上了北去的旅程……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和一天汽车，又在“驴吉普”上颠簸了个把小时，这才到了部队。 要说“驴吉普”，这个恐怕外界的人就不明白了。其实就是毛驴车。这是卫国他们艇队在陆地上唯一的交通工具。因此，战士们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驴吉普”。 来到部队的第二天，正巧是“八一”建军节。当天晚上，我和卫国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新房”就是卫国住的一间宿舍，简简单单地布置了一下，买些糖块、爪子、花生、香烟（当时凤凰牌香烟是部队批发的）等，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说起婚礼，我倒见识过不少，可那场面有男有女，姑娘家又尽帮着新娘打圆场。今天倒好，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小屋里挤满了全是一色的男兵，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你瞧他们，一闹起来那才蝎乎呢！不知是谁用线把一块糖吊在屋中央的毛巾绳上，大伙非让我和卫国同时用嘴去咬。指导员在一旁还美其名曰：“这是和睦相处，平等互利……”把我都给羞死了…… 我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过了好半天，猛听卫国低声一吼：“艾丽，上！” 乖乖，把我的心吓得一哆嗦，只好顺从了…… 你再看那帮兵，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还逗趣地说：“她也跟我们一样啊，对艇长的命令毫不含糊，绝对服从呵！”他们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闹了半天，时间也不早了，在指导员的劝阻下，战士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新房”。 早就巴不得他们走了。望着那一杯杯浓郁的茶水，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糖果纸，我心里倒是甜滋滋的！ 在这幸福的时刻，我和卫国憧憬着未来，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快乐。同时，这幸福不但伴随着妈妈为我的祝福，而且也伴随着我深深的沉思…… 说真的，自从卫国参军后，不少热心肠的人都劝我：“艾丽呀，趁早和那个'大头兵'拉倒算了，结婚后还得两地生活，何必自找苦吃呢！你看我们，一谈恋爱就在一起，花前月下……生活嘛，就应该丰富多彩。” 当然，我也曾想过。可是，生活可以使他们那样恋爱，难道我们就不可以这样恋爱吗？正如卫国在信中所说：“我们和有些人比起来，似乎失去了花晨月夕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更多的机会接吻拥抱，但共同的理想和愿望把我们紧紧地联在一起，我们彼此是心心相印的……”正因为如此，我和卫国今夜的这种和谐将是永远的。 午夜过后，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卫国急忙下床拿起话筒，“是……！……是！……是！”他放下话筒，一边穿衣服一边向我说明了情况。 原来，上级命令他们艇立即出航，去黑瞎子岛执行紧急任务，大约得两三天才能回来。指导员考虑卫国刚结婚，想不让他去，经请示上级答复：艇长必须到位。 这时，只见卫国把手枪背在身上，然后转身给我掖好被子，并小声地嘱咐我说：“丽，好好睡吧，多注意身体，我也许能早一点回来。”哎哟，那模样简直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有指导员去就行了呗。”我有些恋恋不舍地说。 “指导员刚调来不久，没去过那里，对周围的情况不熟悉。”他仍是柔声细语。 新婚之夜啊，文人们把它描绘得如花似锦，如漆如胶。然而，正是为了祖国这个“大家”的安宁、人民的幸福，我们才舍弃“小家”的温暖，听从祖国的召唤。我再看看这里所处的地理位置——边防一线，更加深深地懂得了卫国肩负的重任…… 叮铃铃……警铃响了。码头上顿时响起隆隆的马达声，战士们全副武装列队登艇。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远…… 我仿佛看到了快艇像一匹骏马飞驰而去，感情的思潮不时地陷入起伏的波峰浪谷间…… 我住的地方离江边不远，打开窗户，透过稀疏的树叶，波光潋滟的黑龙江尽收眼底。不知怎的，这两天我常常喜欢坐在窗边，托腮凭窗远眺。 码头上，船艇来往，汽笛悠扬。当我看到箭一般的快艇尾部溅起的朵朵浪花儿，不由得想起了卫国曾经给我讲的一个神话故事： 说的是很早以前，有一对新婚夫妇，每次丈夫出海打鱼，妻子就天天站在海边盼望着他归来。可是有一回，好多天过去了，还不见丈夫回来。于是，她跳进大海，变成一只海鸥，在海上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她丈夫的打鱼船。从此以后，她就成天围着打鱼船不知疲倦，永不停息地飞啊，飞啊……有时候，我幻想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翱翔的海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可我总觉得生活里缺少点什么，缺少什么呢？……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的假期要到了。我不能再等他了，决定明天起程。 晚上，我把随身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后，便铺开信纸给卫国写了一封信。要说的话都说了，就连我给他拆洗织好的一件毛线背心和毛裤也放在了床上，并在信上叮嘱他冷时别忘了穿上…… 突然，我听见屋外有人喊：“艾丽，艾丽！”我急忙推开窗户，探身朝外一看，惊喜地喊到“卫国，你回来啦！” 只见他走进屋里，不停地搓着两只大手，不知说什么好，面对着我只是“嘿嘿”地憨笑着。我见他满头大汗，连忙拿起毛巾递给他：“瞧你，热成这样。” “怎么，知道你明天要走，我就赶紧回来了，还没陪你好好玩几天呢！”卫国接过毛巾，紧握着我的手说。 “嗯，不走咋行……”我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又故意把话题岔开：“瞧你，这几天在外边晒得更黑了。” “你呢，在屋里变得更白了。明年还来吗？” “当然来呀……” “我俩呆在一块的时间太短了！” “谁叫我是你的妻子！” 我边说边笑着，卫国深情地望着我，也甜甜地笑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万籁俱寂，月明风清，黑龙江水有节奏地、柔和地抚摸着沙滩，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就像熟睡的婴儿甜蜜的呼吸……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