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老丫(一)<br><br> 文/陈艳丽<br><br> 提起“挨打”,每个人或多或少在记忆中都会有点印象。我“挨打”的记忆尤为深刻——因为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br> 记得在哈拉毛都的后山,就是“甲北京”附近,有一处大深坑,俗称:“大坑”。每到夏季,大雨滂沱过后,就会在深坑里积存大量的雨水。这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游泳池,也是一个天然的澡堂子。到了冬天,这里更是孩童们玩耍的天地,他们可以在这里滑冰,打雪仗,堆雪人,抽冰猴。<br> 盛夏的黄昏,暮色阑珊,人们就三五成群的相约,来到这稀缺的“氧吧”里,尽情的撒欢儿,尽情的享受。他们洗去了一天的尘埃,也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在那个没有“澡堂子”的年代,此时他们正是享受贵宾级待遇的时刻。<br> 又是一年的夏天,老天像着了火一样,似乎要烧焦万物,热的人们喘不过气来。听哥哥和他的小伙伴们商量要去“大坑”洗澡,我便央求哥哥说:“我也去洗澡”。哥哥顺手把我推向一边“你不许去,在家老实呆着”。趁着他们不注意,我便远远的跟在哥哥后面,悄悄的尾随着哥哥们,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这天然的大氧吧!<br> 只见哥哥和他的小伙伴们,脱去外衣、外裤、鞋子,一点点儿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水的深浅。可能水的深浅度刚好适合他们游泳吧,然后就看到他们撒着欢儿的往里游,各个像活蹦乱跳的小青蛙,又像是无拘无束的小鱼儿,尽情的在水面上浮来游去的。<br> 我在“大坑”边上,看着他们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心里觉得好玩极了。一个念头掠过脑际,我也想下去“玩”儿。于是,我便悄手悄脚的,学着哥哥的样子,光着小脚丫,两步一摇,三步一晃的就下到水里。只觉得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我的人就被这“大坑”的水淹没了。只听见哥哥的小伙伴喊着哥哥的名字,我便失去了意识。<br>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火炕上了。我疑惑的问哥哥:“我不是在洗澡吗”?哥哥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不让你去,你偏不听,没把我们吓死”。我慌张的问:“吓死?咋了?”,哥哥又挖了我一眼,更没好气的回答我:“看你还嘚瑟不嘚瑟了。”后来才听姐姐说我差点被淹死。<br> 没过几天,哥哥们又约好了同伴,还去“大坑”洗澡去。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想跟着去,就又偷偷的跟在了哥哥的身后,这次被哥哥发觉了,强行把我扭送回家来,并向妈妈告了我的黑状:“你老姑娘又要和我们去洗澡”。我在妈妈的身前身后,摇头晃脑的气哥哥:“我就去!我就去!你管不着。”这下,可惹恼了妈妈,本以为妈妈会向着我的,可我打错了算盘。只看见妈妈拿起笤帚疙瘩,向我打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溜烟的向门口跑去,哥哥见死不救,却硬生生的堵在了门口。我这个气啊!我朝哥哥做了个鬼脸,不让我从门跑,我就跳窗户逃。妈妈和哥哥也没想到我会有比一招,“跳出窗外逃生去了”,我幸灾乐祸,心里暗暗窃喜,大获全胜的感觉!万万没想到,妈妈的笤帚疙瘩飞的比我跑的快,我还是被笤帚疙瘩击中了要害,就这样被妈妈生擒活捉了。妈妈举起笤帚疙瘩再一次的向我挥来,我立刻向妈妈求饶:“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跟哥哥洗澡去了。”妈妈看着我诚恳的求饶态度,就软下心来:“以后不准你再去洗澡了。大坑水深,你又不会游泳,上次多亏哥哥们救你,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那是很危险的。”望着妈妈慈祥的面容和苦口婆心的劝导,我立刻回敬道:“妈妈您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去大坑洗澡了,再也不顽皮了。”妈妈听到我的保证后,摸了摸我的头,我顺势偎依在妈妈的怀里……<br> 从妈妈叮嘱的那一刻起,我再也没去过大坑洗澡。第二年的冬天,妈妈因病去世了。如今长大了,也理解了妈妈当时打我的原因。现在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多懂事点儿呢?少让妈妈为我担心,少让妈妈和我糟心,少惹妈妈生点儿气呢?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妈妈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现在多想让妈妈再打我一次啊,今生是不可能了!</h3> <h3>老丫(二)<br><br> 文/陈艳丽<br><br> 老丫——就是我!我就是——老丫。老丫这半辈子的命运是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几乎都尝遍了。<br>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父亲是打锦州战役的老红军。父亲经历了枪林弹雨的年代,身体多处伤疤,那是战争年代留给父亲的记忆,也是战争年代留给父亲的“佳作”。母亲是位温柔、善良、贤惠的女人。她梳着一头齐耳短发,一双美丽的眼睛,总是透着一股温和的目光,使人倍感亲切。我们兄弟姐妹共有7人,我是最小的,所以都叫我“老丫”。我在父母面前,是活泼可爱的小公主,可我在哥哥姐姐面前,却是个“小多余”。也许是因为父亲经常出差,买回来的瓜果梨桃,我分得比他们多的缘故吧!<br> 时常听姐姐们讲起我小时候的故事。<br> 老丫的童年。听姐姐们说:我出生的时候,比猫崽儿大点儿。妈妈常常把我裹在怀里,免大襟衣服一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妈妈抱只猫呢。那个年代出生的人,没几个是胖乎乎,瘦骨嶙峋的人,几乎都是“挨饿”的产物。<br> 三四岁的时候,姐姐和哥哥们看着我,时不时的将我放在猪背上,她们一拍猪屁股,猪往前一蹿,我就会从猪背上掉下来,摔得我哇哇直哭,可她们却笑得前仰后合的,我充当了她们的“开心果”。<br> 儿时的我特别淘气:上房跳墙,下窖藏猫,踩高翘,扭秧歌,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就像个假小子一样,没个老实气儿。<br> 记得那年的秋天,园子里的辣椒、茄子、豆角、西红柿、胡萝卜几乎都没有了。姐姐把园子收拾得非常干净,连个草刺、树叶都没有。不知道啥时候,哥哥姐姐们在园子里堆了很多的土。我纳闷的问姐姐:“这些土干什么用啊?”,姐姐回答我说:“咱们搭炕用”。我还是不懂咋回事,管他呢,我一溜烟的跑了……<br> 晚上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园子里一排排的长方形的土坯,整齐有序的摆放在哪里。心想:“这个可能就是姐姐说搭炕用的东西吧。”<br> 没过几天,我又放学回到家里,看到搭炕用的土坯,整齐的摞个人字型,放在园子里的垄台上。由于坯的底部有个凹陷,我觉得挺有意思。于是,放下书包,我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我就试探性的钻了进去。只听轰的一声,土坯塌陷了,我被砸在了土坯的底部,它像一座大山一样,结结实实的压在了我的身上,使我喘不过气来。此时,我感觉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也没了呼吸。我吓得哇哇大哭,接连喊了几声:“姐姐来救我啊!姐姐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被秋风无情的刮走了,留下的只是自己的喘息声。<br> 我怎样才能爬出去呢?我试着吸了一口气。咦?还真灵,肚子憋了,土坯与我之间出现了缝隙。于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一点点的往前爬,身体也跟着一点点的往前蹭,就这样我终于爬了出来!我兴奋极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br> 我还那么小,老天不忍心让我离去,<br>放我一条生路!<br> 记得六岁那年的夏天,天气就像着了火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就偷偷的跟在哥哥们的后面,去“甲北京”附近的大坑洗澡,差点没被淹死,幸亏哥哥把我救了回来,不然我的小命就此夭折了。<br> 秋风萧瑟,落叶飘飘,几场秋雨几场寒。很快,就到了雪花飞舞的冬天。<br> 冬天的早晨格外的冷,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姐姐穿着花棉袄,带着棉手套,肩上扛着一副水扁担,到村头的老井去挑水。我蹦蹦跳跳的跟在她的身后,不一会,我们就到了老井边儿上,在那里排队等着打水。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水。辘轳把子上下翻飞,井绳子摇上来,再放下去,这样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轮到了姐姐打水。<br> 等姐姐把这两个水桶都装满后,拿起扁担,挑起水桶就往家走。我却没跟着姐姐回去,悄悄的爬到老井边上,蹭的往上一蹦,顺势够着了辘轳把子。于是,我就在上面打起“抵楼”来,就像“荡秋千”一样。这下可坏了,没几下,自己的手臂没劲儿了,下又下不来,往下一看:黑洞洞的井口,阴森森的,害怕极了。顿时,我就哇哇大哭起来,也许是哭声惊动了旁边的路人,他三步拼成两步,一把抱住了我弱小的身子,我又得救了。姐姐听到我的哭声,立刻放下扁担,飞快的向我跑来,并连忙向路人道谢:谢谢您救了我的小妹!多亏您了,我小妹又捡回来一条小命!谢谢!谢谢!谢谢!连声道谢后,姐姐挑起扁担,手牵着我,就这样回家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胆战心惊啊!<br> </h3> <h3>老丫(三)<br><br> 文/陈艳丽<br><br> 老丫的少年。提起老丫的少年,更是满腹心酸,催人泪下。人人都向往着美好的童年,也都憧憬着无忧无虑的少年。我的少年不堪回首,妈妈在我十三岁的那年病故了。从此,我彻底的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妈妈的宠爱,失去了人间最伟大的母爱!这也许就是我命运悲催的起点,也是改写我人生命运的起点。<br> 记得我十三岁的那年冬天,妈妈的病情逐渐恶化。妈妈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医生告诉爸爸:陈主任,别再治了,人已经不行了!爸爸含着眼泪送医生出了家门。然后和姐姐们商量:“我得去给你妈妈选块墓地了,可能你妈妈就在等这件事儿呢。”姐姐们哭着对爸爸说:“爸爸您去吧,为妈妈选个安静的、吉祥的地方吧!家里有我们呢。”爸爸握着妈妈的手说:“我去给你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你和往常一样!和家一样!”。妈妈听懂了爸爸的话,眨了眨眼睛:示意爸爸快去吧!我等着你回来! <br> 妈妈紧紧的拉着我的小手,用微弱的眼神盯着我,眼角慢慢地滴落一颗依依不舍的眼泪,这可能是妈妈滴下的最后一颗眼泪!此时,妈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望着似睡非睡的妈妈,我不懂爸爸说的“山清水秀”的地方是哪里?妈妈要去哪里啊?我默默的在心里想。妈妈充满悲戚、怜爱、不舍的眼神看着姐姐们,然后把我的手交给了姐姐。可能是妈妈不放心我吧,委托姐姐们来照顾我!泣不成声的姐姐们会意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我们答应您!一定把妹妹照顾好!让她吃饱穿暖,抚养她长大成人!”听到这里,我心一酸,哭得更是撕心裂肺。<br><br> 下午三点多,心情沉重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爸爸来到妈妈的面前,眼睛里侵满了泪水,紧紧的攥着妈妈的手说:“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地点,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你就放心的去吧!”<br> 也许妈妈是真的在等爸爸,也许是妈妈真的在等爸爸去给她选墓地。当听到爸爸说完这番话时,妈妈就闭上了微弱的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妈妈就这样撒手人寰,与世长辞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h3> <h3>老丫(四)<br><br> 文/陈艳丽<br><br> 一首儿歌唱哭了所有人:“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br>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人家吃菜,我喝汤呀……”<br> 正如儿歌里唱的一样,妈妈去世一年多,爸爸经人介绍认识了“后妈”。“后妈——就是继母。”她的到来,使我尝尽了人世间的苦难与折磨。我就成了真正的“小白菜”!<br> 我比黄连苦。人人都说“黄连”苦。那只是吃到黄连的人,嘴苦一阵子而已。而我,却比黄连苦十分。<br> 继母来没多长时间,狐狸的尾巴就显原型了,恶毒的嘴脸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继母——也是一头齐而短发,高颧骨里深陷着一对三角眼,黝黑的皮肤里永远隐藏不住内心的狰狞与嚣张。<br> 爸爸每天都一如既往的去单位上班,家里发生任何事,他都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不说,不想让劳累了一天的爸爸下班后还为我操心。<br> 起初,继母还假惺惺的问我吃饱没?后来发生了几件事,足以证明她的心有多黑!有多狠!<br>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早晨继母从来不做饭,我自然也就吃不着饭,每天都是饿着肚子去上学。<br> 有一天的早晨,继母起早巴眼地起来炖大鹅,大鹅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那香味诱惑力太大了。我眼巴眼望地等着大鹅出锅,心里美美的想:今天早晨我一定要吃早饭,哪怕上学迟到,我也要吃大鹅!<br> 眼看着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是,继母慢藤似尾的就是不开锅。我催了好几次,继母一面吸着烟,一面不耐烦的说:“就知道吃,饿死鬼脱送的?”,我委屈的回敬到:“每天早晨我也没吃饭啊!”,继母没好气的说:“吃?你挣来了吗?”。我心里暗暗的想:“无论你咋说,这个大鹅我非吃不可!吃定了!因为喂大鹅的野菜都是我去地里挖的!”。于是,我又继续等。可能继母良心发现吧,她终于开锅了。我这个乐呀!心花怒放的感觉!万万没想到,继母给我盛的只有三块饿脖子和十几条宽粉。我的眼泪刷的下来了:大鹅满身是肉啊!鹅脖子都是骨头。让我吃啥啊?放下筷子,眼泪模糊的我,飞奔去了学校……</h3> <h3>老丫(五)<br><br> 文/陈艳丽<br><br> 过去,家家几乎都有“衣柜”。所谓的“衣柜”——就是过去的大板箱子。长方形的居多,也有四方形的。长方形的是通体的,柜子的表面几乎都画着一些漂亮的图案:花鸟虫鱼,高山流水,梅兰竹菊等,这些图案给许多家庭增添了很多美感和色彩。<br> 我家有一个真真正正的大衣柜,还有两个略微方形的大板箱的柜子,上面是开盖的,手往上一抬,柜子就打开了。柜子盖的边缘中间,有一对“小鼻子”,是用来上锁的。箱子里面经常放一些破旧的衣服,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我家的柜子从来都没上过锁。<br> 自从继母到来,我家的柜子就发生了变化,经常落锁,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有一次,我很好奇,趁继母不在的时候,悄悄的打开了柜子。当我打开柜子的一刹那,我惊呆了!我的泪水就像小丰满的闸一样,瞬间眼泪倾泻而出。<br> 一大盘子的油饼,厚厚的一摞,整整齐齐地装在盘子里,偷偷的被藏在了柜子中间。我终于明白继母为什么天天锁柜子了,原来是怕我吃她的美食啊!她的美食只有她和她带来的三个孩子可以品味,而我却连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吃了。索性,地桌的抽屉也打开,看看里面究竟为何物?天啊!竟然是几条大鲫鱼,我过年都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啊!我做梦都没想到,继母居然背着我,偷偷的和她带来的孩子们,白天在家里经常享受这“特殊”的待遇。 <br> 同样是孩子,居然待遇不同。作为一个母亲,对待孩子的心应该是一样的,对待所有的孩子应该是一视同仁的。我虽然失去了母亲,多么渴望在继母身上得到些许母爱啊!而我不但没得到继母那点可怜的母爱,却遭遇继母这样冷落和虐心的对待,心里顿时觉得拔凉拔凉的,再也抑制不住伤心的泪水,泉涌般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br> 柜子虽然能锁住那些好吃的东西,但是却锁不住您愧疚的良心和谴责。<br> 继母啊,继母,你咽下的何止是一张油饼?你咽下的是女儿一颗带血的心!你们吃的甜嘴巴舍的,而我却连个肉腥、肉味都闻不到。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我?怎么会这样泯灭人性的对待一个没妈的孩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