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汉年的故事

温靖邦

潘汉年的故事

        

        (未毕的书稿《中共的秘密战线》之一章)  

  

八十年代以来，由于经济和政治需要，除了戴笠蒋介石之外，任何人都平反了；而且把“整人”的罪过都移植到毛泽东头上。真正的史家是不考虑这些个“需要”的，他们的“需要”只有一个：还原真相；而且不以最高会议的政治结论为依据，只相信“带着毛边状”的原始史料。

   潘汉年案即为其然。

  

   国民党长期以来攻讦共产党“勾结汪伪”，中共中央都以为又是捏造，所以反击得十分坚定。没想到别人手中是有把柄的，这个把柄就是潘汉年。中共一方面承受着这种攻讦，一方面华东局领导一头雾水，党中央也懵然不知所措。尽管这是潘汉年的个人行为；敌方可不这样看，认定这是中共极峰的政治战略。

　潘汉年案的两大罪状都与胡均鹤有关。

  胡均鹤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因为他出身贫苦，又有点文化，没几年便在白区团中央局担任团中央书记。

　1931年，顾顺章、向忠发先后叛变，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了彻底破坏。第二年秋天，胡均鹤在上海被捕，旋即落叛党。

　1938年，胡均鹤被国民党中统委为苏沪区副区长兼情报股长。区长为老牌特务徐兆麟。1939年9月17日，同样担任苏沪区副区长的大特务苏成德来到胡均鹤家，说是要请他外出吃饭。直到第二天中午胡均鹤才回家。原来苏成德已投靠日伪，他将整个苏沪区国民党地下组织全部出卖。日伪将中统军统地工一网打尽，仅区长徐兆麟和会计蔡均千两人在逃。那天吃饭在座的都是苏沪区的人，在苏成德的软硬兼施下，胡均鹤也答应当汉奸。苏成德教他回家去，要他用电话将徐兆麟诱骗出来。

　不料胡均鹤尚未到家，徐兆麟的电话已打到胡家。胡均鹤妻子赵尚芸接的电话。徐兆麟对赵尚芸讲：“告诉老胡，苏成德出问题了。”赵尚芸说：“老胡也被苏成德请去吃饭了，怎么办？”对方回答说：“知道了。”随即挂断了电话，此后便如泥牛入海。

　　胡均鹤与丁默邨、李士群同为共产党的叛徒，又同是中统熟人，很快就受到重用。

   1939年秋天，中共中央社会部决定设立华南情报局，由潘汉年负责组建并领导。当时上海的情报工作非常复杂，有时一个人同时为多种政治力量服务。胡均鹤是汪伪对付国民党中统特务的最高头目，但暗中又在为中统服务。

　　李士群秘密找人向潘汉年表示，希望与中共建立联系。1941年12月，潘汉年亲自出面与李士群碰头。这次碰面胡均鹤也在，从此他成了李士群与潘汉年之间的联系人。

　　1943年4月，日伪计划对新四军根据地进行大“扫荡”。当时担任新四军政委的饶漱石要潘汉年去上海部署情报工作，加强与李士群的联系；同时几番叮嘱潘汉年，若必须接触高于李士群职级的汉奸，事先必须请示华东局和中央。

　　胡均鹤接待了潘汉年，并带他见到了李士群。

李士群当即提出要带潘汉年去见汪精卫。

潘汉年说，我党极峰没有这样的计划，所以我得回去向上级请示一下。

李说先见一见，然后回去汇报也不要紧吧；这是潘先生建立不世之功的机遇，不可错过呀。

潘汉年应该知道共产党的纪律，他千不该万不该毫不踌躇就随同李士群与胡均鹤到汪公馆，让共产党蒙冤挨骂几十年，给共产党造成了惨重损失。

汪精卫说：“你们和蒋介石联合是没有什么搞头的。蒋是独裁的，我是要搞民主的，成立联合政府，吸取各党派参加，也请共产党参加。”

潘汉年回答说：“我可以把汪先生的话转告给延安，不过……我估计毛主席是不会同意的！他这个人原则性很强，不喜欢变通。”

　　会面结束后，潘汉年在胡均鹤陪同下会见了日本华中派遣军谋略科长都甲大佐。这事披露出来后很让公众惊讶，不知道潘汉年这是要干什么？很难理解的是潘汉年当时想些什么，竟然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1943年4月，潘汉年回到淮南根据地向饶漱石做了汇报；但却对饶隐瞒了他和汪精卫见面之事，更绝口不提秘访都甲大佐一事。为什么要隐瞒，动机是什么？只有潘汉年说得清！纸里包不做火，终于酿成了大祸。

　抗战胜利后，胡均鹤被国民党当局以汉奸罪判处十年徒刑。

   1949年初，国民党兵败如山倒，为了给共产党增添麻烦，将在狱中关押的罪犯都放了出来。胡均鹤回到苏州老家。他托人在香港找到潘汉年。潘汉年要他到丹阳去找饶漱石、杨帆，就说是潘汉年领导下的地工。1949年4月，胡均鹤在潘汉年协助下终于在丹阳打入了解放军。

　　上海解放后，在潘汉年斡旋下，胡均鹤被委任为上海市公安局情报委员会主任和专员。他先后提供了一千多起国民党特务活动的线索，协助抓获了四百多名国民党潜伏特务，还提供线索，破获了国民党特务潜伏的电台上百部。但对于如何使用胡均鹤，潘汉年和其他领导始终存在着严重分歧。但李克农等领导肃反的同志奉周总理指示，悄悄对他们张开了一张大网。

   1954年9月，胡均鹤接到上级通知，要他去北京公安部汇报工作。没料到，他一到北京就被扣押起来，吐露了不少实情。

　　1955年4月3日，潘汉年在北京出席全国党代会期间突然被捕。主要罪状有二：一是抗战期间背着党与汪精卫勾结，给党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二是解放后掩护了以胡均鹤为首的大批中统潜伏特务和反革命分子。1944年底，国民党特务根据汪伪透露的情报曾向外揭露，说中共曾派潘汉年到南京与汪精卫密谈“共伪合作”的事，甚至说中共密谋降日。1945年潘汉年到延安出席中共七大，周恩来出于挽救潘汉年的考虑，请毛泽东单独找潘汉年谈话。但潘汉年没有交代。毛一向宠幸他，对他的自辩深信不疑。此后不久，毛泽东对饶漱石要求逮捕潘汉年的电报作了这样的批示：“说汉年到南京与日方谈判并见过汪精卫等等，完全是造谣污蔑……汉年绝无可怀疑之处。你们不要再说了！”

　全国解放以后，潘汉年在上海担任常务副市长。

    1955年3月15日，他到北京参加中共代表大会。4月1日，毛泽东借“高饶事件”再次号召中央高级干部向党交代自己未曾交代过的历史问题。

自从胡均鹤被抓后，潘汉年一直忧心忡忡。于是4月2日，他找自己的至交和上级陈毅吐露心曲，说有一件事长期困扰自己，说出来请老领导保秘并出主意。

陈毅说没问题，天大的事我也替你保秘。    `   但当潘汉年说到私晤汪精卫时，陈毅变脸变色，小声讶叹道：“这事比天还大呀！难怪蒋帮和日寇一直嘲笑我们勾结汪伪啊！”。

当天陈毅连夜就去见毛泽东，全盘作了汇报。

毛泽东勃然大怒，亲自下令公安部长罗瑞卿带人前去宾馆逮捕潘汉年，并在材料上批示：此人从此不能信用！

最终，潘汉年被判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