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麦收

沉默(王丽华)

<p>当布谷鸟叫的时候,家乡的麦子就到了成熟的季节。杏儿黄,麦收忙,一年一度的麦收季节又开始了。</p><p>虽然家里一直种着麦子,但自从98年初中毕业就再也没有亲眼目睹过麦收的景象,算起来已经二十多年了。记得小时候的麦收那是一年农事中最重要的季节,就连我们初中学生也要放假两个星期,回家帮着收麦子。</p> <p>麦收的季节最令人怀念,我从小生在农村,与土地最亲。麦子成熟了,远远望去大片的金黄,风一吹如波浪起伏,散发着成熟的香气,每个人的心里是高兴的,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收麦的人们都要早起,在老家有农谚说:争秋夺麦,意思是抓紧时间把地里的粮食抢回来放在家里才叫放心。因为麦收的季节恰巧在六月,农谚又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所以把麦子收回家放到囤里这才算结束。</p><p>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在天井里磨镰霍霍了。这些镰刀在家里闲置了一年锈得不成样子,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把镰刀磨快了才能能够干起活来顺手。这时候,母亲就开始叫我们起床。我眯着眼不情愿,“才几点啊?!”我经常是甩给母亲这么一句懒床的话,母亲就心疼的说:“快点吧,你奶奶都做好饭了,趁凉快干活,晌午天热,咱早点回家。”于是我们匆匆地吃完早饭,用水壶装满奶奶准备的凉开水,便去上坡。</p> <p>踩着清晨的露水,呼吸着凉爽透彻的麦香气息,我们低头忙着割麦子,没人说话,只顾干活。大姐割得最快,但是留下的麦茬最长,父亲、母亲、二姐的速度差不多,但是数父亲捆得的麦个最结实,因为我年幼,最慢而且不会用麦子打结,母亲总是割一会自己的那畦子麦子,回过头来帮我割,顺便帮我把麦子捆起来。当红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我们已经战绩不菲,看着金黄的麦子一垄垄的倒在自己脚下,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忘记了劳累的腰疼和满手的水泡。割麦子的时候,我总是倒数第一的,母亲总是回头帮我,带着我前进。每次抬头看看距离这块地的地头还有多远,我都会很沮丧,而后停下来不是喝水就是撒尿,理由总是很多。那时候就感觉父母真行,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p> <p>割完麦子后,还要把麦子拉到麦场。拉麦子有讲究,一般两个人,一个在下面负责搬运,一个在车上负责装载。老家有句话叫:装车好,四角挑,意思就是车装的好看,四个角高高的挑起,装得结实不会坍车。我们家有一头驴和一架地排车,套上驴车,母亲和两个姐姐负责搬,父亲负责装,而我负责牵着驴,让它别乱动,那时我唯一地快乐就是牵着驴子看它眼里的我,我变换着各种表情,驴眼像一面哈哈镜,装着我那奇形怪状的脸;或者在阳光下我用手摆弄着驴的耳朵,然后看它们在地下的影子,可以变成很多形状。装好车后,慢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麦场离家不远,我坐在高高的麦子上,父亲坐在车辕上,嘴里哼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歌,偶遇到人更是眉开眼笑和人家打着招呼,问上一句:“北洼割完啦?”“家西割完了?”我看到乡亲们个个都是这表情,脸上好像都泛着麦香一样。</p> <p>晚上,我和父亲要到麦场去看场,一是怕被偷麦,二是防止突然变天被雨淋。我主要是图个凉快和新奇,那时家里没有电视,晚上吃了饭就没啥事干。躺在软蓬蓬的麦堆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嗅着成熟的麦香,听着池塘里蛙声一片,感觉真是惬意,听着父亲掰的各种瞎话很快就入睡了。</p><p>别以为把麦子拉到麦场后就完事了,其实大量的工作还在后边。麦子全部收进了场院,下一道工序就该打场了,且慢,为了提高效率,在轧麦子之前还需铡麦子,将每一铺麦子在地上蹾整齐了,使麦穗齐刷刷的,然后把麦铺子入进铡刀,随着铡刀猛地压下,“噌”地一声,麦穗和麦秆一分为二。这样一来,就只需用碌碡轧那些麦穗了,省工省力,场打得好。麦穗铡好了后,要晒上个一两天,中午要翻场,所谓翻场就是把摊开的麦穗给翻个个儿,为的是能够晾晒均匀上干快。翻场看似劳动力不大,但越是中午越要去翻,很多时候被太阳直射的浑身流油,一趟下来衣服都湿透了。</p> <p>麦子晒好了,下午要用牲口拉了碌碡进行碾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站在麦场中间一圈圈的转圈,直到轧到麦粒都掉下来。轧场的时间最长,父亲带个草帽和牲口就站在太阳地里一圈圈的转,那份无趣和疲惫只有人和牲口知道。接下来就是拾场,把轧完的麦秸拾起来放到一边。最后是扬场,扬场一般不着急,因为只有有风的时候才能够扬场,才能够把麦粒和麦糠分开。等着傍晚时分来风后扬场,爷爷和父亲光着膀子拿着木锨,迎风将麦子洒向空中,母亲带着斗笠,拿着扫竺在一边轻扫麦粒上面的麦糠,空中的麦粒落下,母亲的斗笠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闲下来的人们开始对着这对麦子进行估算,你一句他一句,当然是越多越好。我们赤着脚,在麦场上玩,麦粒硌着脚痒痒的。</p> <p>傍晚把场扬出来了,爷爷和父亲身上的汗水沾满了泥土和麦糠。然后便开始装袋,热呼呼的麦子还在烫手就装进了袋子。我们踏着落日的余晖,载着丰收的喜悦回家,我和两个姐姐拿着木锨、木叉、木耙回家,拿木叉的是沙僧,拿耙子的是猪八戒,我和二姐都不愿意拿木耙,争着拿木叉。</p> <p>这些记忆转眼近三十年了,却依然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每每布谷鸟叫的时候,我便想起那年那月的麦香,勤劳的父母,魁梧严肃的爷爷和慈祥可亲的奶奶。如今岁过境迁,家乡巨变,现在的麦收,轻快得像玩一样,几亩小麦,收割机开进地里不到一个小时,稀里哗啦,就结束了。几千斤黄橙橙的麦子就到了场院,晒个一两天干了就入仓,就等着磨面蒸馍了。</p> <p>麦收时节再也找不到人力翻场的景象,只是在嗅到麦香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听说今年端午节正是麦收时节,我琢磨着一定回去再看一眼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再搓一把青青的麦仁嚼一嚼。。。。。</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