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

文东耀

陈年旧事

(一)

我见到的林立果

一九六九年九月三十日下午大约五点钟，我在天安门前的便道上，从东向西走。快走到天安门中门的金水桥头时，突然看到一辆军用挎斗摩托车，贴着长安街北便通，从西往东，逆行飞驰而来。到天安门正门一拐把，就要往里闯。这时，一位持枪卫兵跨前一步，用左臂一拦，正色说:“站住，这里已经戒严了。任何人不准进。”

摩托车猛地刹车停住，从车上跳下一位二十多岁，身高约一米七八的戴着白框风镜的军人。他对着卫兵破口大骂:“混蛋！你他妈的敢挡我？叫你们团长出来！”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骄橫傲慢的军人。我知道，今天是九月三十日，明天就是国庆节。在天安门广场要举办庆祝建国二十周年大型活动。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要登上天安门。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敢硬闯天安门，实在是太嚣张了。这时我注意到，摩托车挎斗上坐着一位穿着军大衣的年轻女人。齐耳短发，长得很秀气。一言不发。

团长很快走了出来。见到这位年轻军人，马上行了个军礼，说了一两句话，对卫兵一挥手，命令道:“放行！”卫兵撤到了一边。这位年轻军人骂骂咧咧地，狠踹了一下摩托车，一偏腿，骑上摩托车绝尘向天安门里冲去。这一幕把我惊呆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敢闯天安门？后来，当我见到林彪一家人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定，那天见到的那个飞扬拔扈的年轻军人，肯定就是林彪的儿子林立果。

林立果小名“老虎”。当时二十四岁。谁承想，在不到两年后的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叛逃摔死在蒙古国的温都尔汗。

(二)

我和陈伯达的儿子是邻居

一九七八年，河北省委组织部给我父亲落实政策，安排我们一家住进了石家庄市第三干休所。当时，干休所院内有南北两座三层小楼。我家是北楼搬进的第二户。被安排在一单元一0二室。

不久，又陆续搬来一些人。

一九七九年，余文菲一家被安排在二单元103室。余文菲是陈伯达的前妻。湖北人，据说是延安“抗大”的教员。她那时神经不太正常，时常穿着红色三角裤头和小背心跑到院子里转。

余文菲有一个儿子。余文菲管他叫“小林”。

小林那时三十多岁，一米七五上下的个头，脸色微黑，两只眼睛很有神。话不多，但很有礼貌。他当时在距离不足500米的石家庄制药厂工作。是个技术员。小林的人缘不错。他几次搬家，药厂都派了卡车，还来了许多同事帮忙。

小林的媳妇是个不足一米六的女工。操南方口音。当时，他们有一个四五岁的儿子。

一天，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

这个女人叫段敏，听说是市三十三中学的音乐老师。

那天，段敏在余文菲家南门一个劲地叫:“妈！开开门，我来了！我来找小林来了！"余文菲在里边顶着门，就是不开。因为我们的房子都有南门，而且门的上半部都镶着玻璃，看得很清楚。 段敏叫喊了好一阵。我正好在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把段敏叫进我家，给她倒了一杯开水。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之前跟小林处过对象，后来小林不理她了。她不甘心，所以又找来了。我劝了她一阵，劝她走了。回来，我问余文菲是怎么回事。余文菲对我说，这个女人几年前是跟小林处过对象，后来小林感觉不合适，再说这个人有乙肝病，就跟她断了。没想到她又找来了。我回去，就把段敏用过的玻璃杯摔了。

过了没两天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家里吃晚饭，忽然有人使劲地砸我的南门。我马上出去了。一看，只见小林站在我家门前。段敏的右臂勾着小林的脖子，左手插进了小林的裤裆。小林喊着:“文哥，快救我！”我对段敏吼道:“放开他！你这是干什么？你这纯粹是耍流氓！”没想到段敏对我吼道:“我就是耍流氓！怎么了！我今天就要跟小林过夫妻生活！肉体结合！"

小林一脸苦相，对如此死缠烂打的，勾着他的脖子，抓着他的下体的段敏，不敢骂，更不敢打，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向我求救。

我上前，一把抓住段敏，把她从小林身上扯了下来。手臂一甩，把她放倒在地。这时余文菲上来，倒骑在段敏腰上，用手拍打着段敏的屁股。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浪！我叫你浪！”段敏挣扎着要把余文菲掀翻，我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我对小林说:“你去找根绳子来，綑住她。”小林慌忙找来根绳子，我帮他把段敏倒背手綑了起来。

这时惊动了南楼住的李铁真，他是石家庄地区的退休干部。他大声斥责小林:"快把绳子解开！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吓得小林颤颤惊惊地上去解绳子。解不开，又跑回家找了把剪子，把绳子剪开了。小林对我说:“你快去给三十三中打个电话，叫学校来人把她弄走。”我马上跑到对面的十九中，给三十三中打电话，叫他们赶紧来人弄段敏走。时间不长，三十三中来了四五个老师，有男有女，骑着一辆三轮车。强行把段敏弄走了。

没想到，没过两天的一个下午，段敏又来了。

这回段敏倒干脆，在小林家南门叫了几声，余文菲不理。段敏找了块砖头，把门上的玻璃敲碎，抻进手，把里边的插销拉开，直接推门进去。并且直接进了小林的卧室。从里边插上了门。段敏脱得只剩下裤衩背心，躺在小林的床上。还拿过桌上的点心，自己倒了杯水，吃了起来，喝了起来。气得余文菲没有一点办法。因为是在一楼，又没有挂窗帘，所以从外边看得很清楚。

余文菲让人报了警。不一会儿来了个警察。警察叫段敏把门打开，段敏就是不开。段敏反复地说:“我今天是来找小林的，只有他来了我才开门。”

不一会儿，小林带着媳妇和儿子，赶了回来。段敏听到小林叫门，把门打开了。这时，小林和警察拥了进去。我随院里的几个人也跟了进去。只见段敏穿着很少的衣服，靠着墙，站在床上。小林对段敏说:“你这是干什么？太不象话了！有什么事，咱们到外边去说。”这时，小林的媳妇发话了:“你真不要脸！跑到我家闹什么闹！我是小林的媳妇，这是我们的孩子。这里是我的家！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我滾出去！”谁知段敏冷笑着说:“你是他媳妇？以前我跟小林搞对象的时候，你知道我俩是怎么回事？”把小林气得瞪着眼，指着段敏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什么事，出去说！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时那个警察说话了:“这里是干休所，不要影响老干部们休息。有什么事你们出去说。”

这时，三十三中的几个老师，骑着三轮车赶了过来。小林叫他们把段敏带走。段敏对小林说:“我走可以，我在学校等你。你今天晚上必须过去。”小林回答说:“行，我过去。”小林家恢复了平静。

转天天亮不久，段敏骑着自行车又来了。气势凶凶地叫:"小林！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过去！"我一看不好，这次段敏来，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我又跑到十九中，给三十三中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三十三中的老师们来了，把段敏控制住了。

折腾了几次，三十三中的几位老师也都认识我了。其中有一位叫刘秀琴的女老师对我说:“昨天晚上，我们把段敏弄回学校后，她非常兴奋。她把跟她住同一间宿舍的女老师撵了出去。她把两个单人床并在一起，铺好被褥，等着小林的到来。左等右等不见小林来。知道上当了。她马上下楼推车子就要出去。门口值班的工友把大门锁了。她怎么叫都不给开。天亮后，工友刚开开大门，段敏就蹬上自行车冲了出去，又来捣乱了。”三十三中的几位老师把段敏强行带走了。

小林为了躲避段敏，很快就全家搬走了。几个月后，才又搬了回来。

一九八一年，陈伯达保外就医时，小林一家三口被调到北京，去照顾陈伯达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余文菲原单位湖北省医学院来人，将病重不能自理的余文菲接走了。

后来，我才得知，“小林”本名叫陈晓农。

2020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