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目录</p><p class="ql-block">1.冰雪奇观——八一冰川记行</p><p class="ql-block">2.险驾孜珠寺</p><p class="ql-block">3.铁马冰河梦里行——仁龙巴冰川访记</p><p class="ql-block">4.瀑中之雄——黄果树</p><p class="ql-block">5.今世桃花源——坝美</p><p class="ql-block">6.石城之晨</p><p class="ql-block">7.雨祭</p><p class="ql-block">8.武侯墓前</p><p class="ql-block">9.再访锡崖沟</p><p class="ql-block">10.扎哈公路雨驾</p><p class="ql-block">11.早安,凤凰</p><p class="ql-block">12.川西佛国——亚青寺</p><p class="ql-block">13.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赛金花故居》秋访</p><p class="ql-block">14.故里青山归赤子,边城细雨哭斯人——凤凰古城访沈先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文:</p> <p class="ql-block">1.冰雪奇观——八一冰川记行</p><p class="ql-block"> 在网上第一次看到驴友拍摄的八一冰川照片时,就被震慑了。心想,这样壮丽的冰雪奇观,如不去看一次,那将是人生的极大缺憾!</p><p class="ql-block"> 那年制定暑期青海自驾游计划时,八一冰川和 年宝玉则,就并列为我们的最高目标。不过,去也有去的担忧,最大的担忧,是它的高海拔。资料上说,八一冰川的海拔达4800米。这超过了很大一部分人的耐“高反”底线。在珠峰大本营,我是见过高反严重者那痛苦状况的。我无法预测我的同行者们,在那样的高海拔时会出现什么情况。</p><p class="ql-block"> 正是出于安全考虑,八一冰川同时又是计划中的一个争取目标。所谓争取目标,就是没十分把握,但尽可能创造条件并抓住机会争取实现者。</p><p class="ql-block"> 今人不安的信息不断传来: 网上有人透露,八一冰川被保护起来了,要进去需有祁连县旅游局开的证明。但又有网友声称去是可以去,但是要给当地老百姓塞钱。到西宁后,又多次给祁连县旅游公司打咨询电话,每次接通都是在一通一、二、三、四的烦琐选择之后,大篇幅的祁连县旅游景点的录音介绍,然后挂断。也曾辗转托朋友咨询和疏通,得到的答复是: 八一冰川已封闭,县旅游局不再开证明,通往景区的路也已挖断。这消息断了我们的念想,于是调整路线,去河西走廊。</p><p class="ql-block"> 那天动身前吃早餐时,和店主夫妇聊起我们的安排和遗憾。店主正好是祁连县那边的人,他建议我们还是去祁连县看看,那里的草原和雪山也很美。于是,我们又改回原计划往祁连。那潜意识里,恐怕还是对八一冰川抱着希望的。</p> <p class="ql-block"> 出西宁不久,就进入祁连山脉。再翻越达坂山,就是门源县。若是早半个月,这里迎接我们的应是大西北有名景观——百里金黄的油菜花。想想看,蓝天、白云、油菜花、雪山、草原,这是多么奢华的色彩拼盘!</p> <p class="ql-block"> “祁连”系匈奴语“天”之意,祁连山即“天山”。 它横亘于青、甘两省,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谷地组成,东西长800公里,南北宽200-400公里,海拔4000-6000米。这里气候冷湿,有利于牧草生长,在海拔2800米以上的地带分布有大片草原。祁连草原之美,不仅因草色的纯净无涯,还有雪山互映,溪流宛转。驱车于这大美之境,八一冰川封闭带来的遗憾得到些许宽解!</p> <p class="ql-block"> 当天夜宿祁连县城。沒想到,次日晨,同行老友打听到了好消息: 目前官方对外虽宣称封闭,但政府实际上尚未真正介入八一冰川管理,自驾车可抵达冰川下面的停车埸,然后步行前往。这消息令我们的旅程峰回路转!</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饭,我们驱车直奔八一冰川所在的野牛沟乡。天气好,路况佳,景色也美,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我几乎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p> <p class="ql-block"> 沿二尕公路向前行驶,天空时阴时晴,白云或浓或淡,路边的雪山渐渐多了,给人渐入佳境之感。待到黑河大桥前转道去冰川的便道时,已隐隐可见右前方一道白色的山脊。想必那就是神往已久且差点儿失之交臂的八一冰川了!</p> <p class="ql-block"> 驰过十几公里略有坑洼的砂石路,直达冰川停车埸。停车埸由一群年轻人管理,不卖门票,只收少得让人不敢相信的10元停车费。这里距冰川已只有3公里距离,需沿着漫坡徒步上去。八一冰川的海拔是4500一4800米,这意味着我们已达到此次西北行的最高海拔点。</p> <p class="ql-block"> 在海拔4500多米的高原徒步上行,很吃力。冰风如刃,冷入骨髓。很多游客,也太低估冰川的威力了,竟然穿着夏天的衣服就往上闯;尽管把头巾、折叠伞什么家什的都使上,仍冻得满脸乌紫。不少游客还同时被“高反”夹击,其状更惨。有一位约八九岁的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哭喊要回去。也确有好多游客远远地看看冰川就折返了。怀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信念,我们四人互相鼓励,走走歇歇,眼看着一道冰墙渐行渐近越来越高大终于变成一堵高达数十米的冰的绝壁。像做梦一样,壮丽的八一冰川已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八一冰川是一个发育于平缓山顶的冰帽型冰川,位于祁连山中段南坡、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祁连县野牛沟乡,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的源头。冰川宽约两公里,其截面呈半纺椎形,两端接地处很薄,但中间厚度达30米以上。手摸冰壁,我们忘乎所以,不敢相信以平均年龄超过65岁的老迈之身,竟能跋涉到如此高度,看到如此壮丽的冰雪奇观!</p> <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们每个人都创造了自已人生的很多项第一!</p><p class="ql-block"> 此前所有的犹疑、曲折、担忧,都不过是通向最高境界的铺垫和考验! 所有的期待和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这样的时刻,值得我们以余生铭记、回味,并骄傲!</p><p class="ql-block"> 环顾四周,我敢说,当天,像我们这样年纪的四位老人家一起跋涉到达八一冰川下的例子,恐怕也绝无仅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险驾孜珠寺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不去孜珠寺,正如当年之走不走墨脱,是颇费一番踌躇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想去。孜珠寺是历史悠久的藏东名寺,长久以来一直以其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古老而深厚的藏族宗教文化积淀、抵达的艰险程度而吸引着众多旅者。在百度上输入“孜珠寺”一词,网友们对其赞叹和推崇的帖子不绝于目。因而,自从决定由317国道东归,和“色达五明佛学院”一样,“孜珠寺”就被列入我们拜访的重要目标。</p><p class="ql-block"> 不过,正是由于看多了网上的帖子,也使我们对自驾孜珠寺产生了畏难之情,退缩之虑。</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们本次自驾游的主要目标一一穿越丙-察-察线已经实现,在车辆和人员都发生重大折损的情况下,走317一则是为了弥补前年因修路而不得不半途转道重走318入藏的遗憾,更重要的是出于安全东归的考量。而去孜珠寺,正有令我们担忧之处一一险。</p> <p class="ql-block"> 孜珠寺位于丁青县以东30多公里的群山中,据说海拔达到4800米。仅此高海拔,便足以吓退众多易“高反”者,也在我们同伴中引起一定恐慌。在那么高的山上,万一人出点事,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不仅山高,更有路险!虽然该寺离著名的317国道很近,但由于海拔高,山势险,路难修,多年来一直不通公路。几年前,信徒们捐款修了一条10多公里长的简易公路,车辆方可上山入寺,自驾者于是有了登堂入室、探奇揽胜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关于这条简易公路,亲历者多以险辞描述,如山高、坡陡、路窄、会车难、多落石、易塌方、雨天不能行车等,弄得我们这些花甲旅者,左思右想,犹疑莫定,乃至有放弃之心。</p> <p class="ql-block"> 7月8日我们由那曲东向丁青,途中因斜拉山打隧道,失修的317国道被冰侵水蚀及各种重车碾压,几不成形,十多公里路程让我们备受颠簸跌宕之苦,却也增加了崎岖烂路驾驶的经验和底气。夜宿丁青,辗转夜半,还是想去。次日晨,但见阳光灿烂,晴空万里,更增加了我们的信心,决定冒险上山拜访孜珠寺!</p><p class="ql-block"> 早餐后,沿317国道东行约35公里,转一乡道,再走约1公里,孜珠寺路牌已见。果然是条在山坡上折来转去的土石便道,起坡那倾斜度,恐怕不低于30°,令人暗自心惊!但既来了,豈有不试之理?心一横,一踩油门,上山!</p><p class="ql-block"> 强劲的引擎轰鸣发力,车子在无数急弯和陡坡中蛇曲而行。一旦顺利拐过几道弯,便觉相较于斜拉山的烂路,这路其实要好得多,至少没那么多深辙和炮弹坑,路宽也足够会车之用。看来,网上那些危辞,多有夸张自炫成份,是不可全信的。</p><p class="ql-block"> 十来公里山路,我们两台车都没遇到什么过不了的坎儿。20分钟之后,已可看见孜珠寺大殿的金顶,大家都兴奋异常。路也越来越好走了,空中已可以看到盘旋的秃鹫一一这意味着这里的天葬台仍在运行。行驶中,忽地看见山坡石块间有一大群秃鹫,正在争食一位着绛红僧袍的僧人扔给它们的什么东西一一事后方知,这是一场已近尾声的天葬。我将车开进山顶停车场,下车,眼前一片金碧辉煌,孜珠寺完整、清晰呈现于晴空之下!</p> <p class="ql-block"> 该寺依六座峻峭、奇持的石峰而构建一一“孜珠”在藏语中即为“六座山峰”之意,具有六道轮回等象征意义。据记载,此寺始建于三千年前,由第二代藏王穆赤赞普倡导,大成就者第一世穆邦萨东大师创建并传承,至今已是第四十三世。历代修行者中,人才辈出; 寺内圣迹众多,典藏丰富,因而是西藏原始宗教一一苯教最古老、最重要的寺院之一,对苯教一一藏传佛教的发展和传播有着深远的影响。该寺每隔十二年才跳一次的苯教神舞《天堂与地狱》一一或说《极乐与地狱》,据说是全藏地区最接近古典原貌的。</p> <p class="ql-block"> 我对苯教和藏传佛教一无所知。但孜珠寺建于如此荒僻、高峻的山峰上,本身便有远离尘扰,祈近上苍,净心向佛的涵义。而那些虔诚的朝拜和修行者,履危历险、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礼佛学经,也足见信仰的力量和影响。这种力量,多年来在雪域高原的多次旅行中已无数回领略并屡生敬佩。我们这些人,在俗世凡尘中浸泡、沉浮太久,浑身都是凡欲杂念,与这种纯粹的精神力量实在隔得太远!</p> <p class="ql-block"> 沿着那穿行于经堂、佛殿和僧舍间的小径,我们上下攀行,走马观花。无法领教教义和佛法的真谛与奥义,只能以一双世俗的眼睛,扫过那嵯峨狞厉的山峰、金碧辉煌的殿堂、鳞次栉比的僧舍、凌空翻飞的经幡,和游走于其间的绛红僧众,满足自己的好奇、猎奇之心,我们一一真的仅此而已!</p> <p class="ql-block"> 在孜珠寺南面的木质观景台上,眺望这三千岁高龄的巍巍古寺。此刻,蓝天如镜,白云飞扬,群山似海,雪峰闪耀,兀鹫高翔,天地作大美如斯!孜珠寺镶嵌于这大美之境,古老而深邃,熣灿却安祥!人类心灵产物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如此吧!</p> <p class="ql-block"> 下山的路,要轻松得多!上天恤我老且勇,慰我以岩羊: 一个急转弯之后,一群约20余只野生岩羊呈现在眼前。这些美丽、骄健的自然之子,在山坡上静静吃草,并不太理会我的接近和拍摄。一直为这次旅途中未能与藏野驴、藏羚羊、藏原羚等老朋友谋面而抱憾的我,终于得到了珍贵的补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铁马冰河梦里行一一仁龙巴冰川访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数年来,我先后观赏过海螺沟、来古、米堆等冰川,特别是曾在祁连县野牛沟触摸过八一冰川那高达数十米的壮丽冰壁,穿着冰爪在新西兰库克冰川上下攀行,自以为也大致领略天下冰川之美了,可一眼看到从雪峰上披挂下来的仁龙巴,又禁不住怦然心动!</p><p class="ql-block"> 本来,是已经错过了的。从察隅出来往然乌,一路上山路弯弯,森林密布,溪流纵横; 随着海拔渐高,植被渐薄,雪山却越来越近,停车观赏拍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把车开下公路,想沿着车辙开到一座雪山下看看,不料被一条小河挡住去路,只好返回。上公路不久,疾驰中我随意向路左的山峦瞥了一眼,便看到了她!</p> <p class="ql-block"> 在然乌镇订好房间,吃中饭时,和酒店老板聊起下午的行程安排。他不屑地说: 米堆冰川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去看仁龙巴。我连忙打听原委。从老板的介绍中,我基本判定:所谓仁龙巴,应该就是刚才路上一瞥而令我心动者。当即和同伴们商定,不去米堆了,饭后就驾车回头去看仁龙巴!</p><p class="ql-block"> 查网上资料得知,仁龙巴冰川又称日弄巴、日隆巴、仁龙坝等,位于西藏昌都市八宿县然乌鎭和林芝地区察隅县交界处,是地球上少有的中低纬度海洋性现代山岳冰川。其长约3公里,冰舌末端海拔4560米。和被开发成景区或景点而名声在外的来古、米堆等冰川不同,因河流和沼泽的阻隔,仁龙巴冰川至今仍保持着原始状态,是所谓“野冰川”。那些作为景区或景点的冰川,往往采取了种种人为的隔离措施,使游客可望而不可及。但仁龙巴则除天然因素外再无人为阻隔,只要能穿越河流和湿地即可抵达甚至攀上冰舌,尽赏大自然鬼斧神工、冰雕玉琢之美。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神往!</p> <p class="ql-block"> 驱车回到那条曾阻断我们雪山行程的小河边,便有 一位中年藏民迎上来,问我们想不想去看冰川,若想去,他们可以用拖拉机送到冰川下面,还负责接我们回来,每人收费50元。想到有那么远的路程,这要价实在不高。我们4人付账完毕,整装出发。</p><p class="ql-block"> 我们只想到路程的远,却没想到它的难!那路你可以叫路,也可以称之为车辙,也就是拖拉机在河床、荒滩、湿地、土石坡上压出来的辙印,压成啥样子路就是啥样子。拖拉机冒着黑烟在坑坑洼洼上怎样颠簸跳跃,我们就在拖拉机车箱里怎样颠簸跳跃。那不到一尺宽的铁皮车帮子,我们基本不敢落坐一一除非你不想要屁股了。好在这位司机开得还慢,不然非把我们的五臟六腑颠出来不可!</p> <p class="ql-block"> 拖拉机走了大约两公里,翻过一个山岗,来到一条雪水河边。水急且较深,我们要走小桥过河,换乘另一辆拖拉机。看看前方,是一大片湿地,应该是不会象刚才的土路那样尘土飞扬了。开车的藏民,大概是在家和老婆吵架了,车子撒气似地在水洼、沙洲和草丛中横冲直撞,我们刚免却飞尘之扰,又有了做落汤鸡之虞!好在,四望都是蓝天、白云、雪峰和奔流的雪水,前方仁龙巴银装素裹,庄严迎候,我们难受并斯待着!</p><p class="ql-block"> 终于爬下拖拉机了,仁龙巴似乎近在眼前。问问旁边的藏民,说是还有两公里才到冰川底下。想起那句老话:望山跑死马。在海拔4500米的高原徒步两公里,对我们中三位早逾花甲的内地老头老太来说可是个艰难的挑战,何况上山的又是那种马蹄子踩出来的路。旁边的藏民显然对我们的年龄和犹疑十分清楚,牵着马匹上来劝租。同伴中已有两人下决心当一回仁龙巴骑士了,我仍在犹疑。我认为: 这样的良辰美景,是值得一步一步走着去体味的。最后,我决定:马还是租着跟着,我先走走看,走不动了再骑。我柱着登山杖试着走了百十步,那路太不是路了,得了,上马!</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长到快70岁了,我从来没骑过马一一包括孩子们玩的木马。这回,骑的可是一匹自己会跑能跳的真马啊!开始,怕自己坐不稳,又怕马儿失蹄,双手紧抓着鞍子上那块横挡不敢有一丝懈怠。走了一段,见那马儿十分老实,低着头任由藏民牵行,我觉得比坐那臭拖拉机可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下马后,再走过几百米砾石滩,就到了冰舌下。纵贯而下的仁龙巴,坦然裸露在我眼前。不似顶峰那么洁净,冰河一路裹挟着大量碎石和泥沙,越下行越现污色。但无论纯洁或污浊,那都是天赋、自然之色,因而是真而美的。</p> <p class="ql-block"> 冰舌下是冰湖,一如我沐足过的库克冰川湖,水呈泥黄色,质如浓汤,试手后有滑腻感。很想在这泥汤中沐浴,但不敢!</p><p class="ql-block"> 冰湖上漂着若干大小不等的冰块,那是冰舌的消融裂变物。在看不到的下面,因自然和人类造成的温度,仁龙巴在不可阻遏地消融,化作潺潺溪流,汇入冰湖,流向远方,浇灌大地,哺育生命和文明。</p> <p class="ql-block"> 同伴中有小我近十岁的老同学,身体健壮,精力充沛,在4600米以上的海拔,不知"高反”为何物,着旅游鞋就往冰舌上爬。看过一些冰雪求生节目并在游库克冰川时经过突击培训的我,深知攀爬夏日冰川的危险!那看起来坚硬的冰面,因下面融水的冲蚀是极可能形成暗隙和空洞的,一旦踩上或滑倒而塌陷,后果不堪设想!可无论我挥手和嘶喊,那被冰川迷了心窍的家伙硬是目不旁视、耳无异声,身手敏捷勇往直前。不得已,我也冒险爬上冰舌,小心翼翼地跟进,想走近点劝止他。好在,他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 站在冰川那一刻,我对自然的伟力充满敬畏!几公里长的冰川,看似沉寂、安祥,其实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量和变化!她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世界,缓慢而坚定!正是无数这样的冰川,造就了这个星球上纵横交织的母亲河,滋润着大地,才有人类的生存与繁衍,文明的演化和进步!说雪山是大自然圣洁的乳峰、冰川是她凝固的乳汁,这话并无不妥!</p> <p class="ql-block"> 骑着马儿在山石嶙峋的小道上往回走,我已渐渐习惯马儿温柔的起伏; 甚至,在稍微平坦的路段,也敢撒手拿着手机拍照。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就在与仁龙巴仅一山之隔的另一条山谷,又一道冰川在蓝天白云下静静垂挂。两道奔腾的融水,在山下汇合成一条宽阔的雪水河。我暗自惊叹: 仅两条冰川的融水,就能形成如此大的水势! 又疑问: 这到底是自然常态,还是地球升温的征候?如是后者,若干年后,人们还能看到如此美丽、神奇的仁龙巴吗?</p> <p class="ql-block"> 再次坐上藏民的拖拉机,在湿地、河滩、山路上狂野奔驰,颠得灵魂出窍,心中却泛起暖暖的谢意!感谢上天的福佑,让我能在暮岁时分,看到如此动人的冰雪美景!也感谢那些质朴的藏民兄弟,在荒野为我们创造了领略自然之大美的机会!人生短暂,逝者已多,能留下这样神奇的记忆,幸哉之至矣!</p><p class="ql-block"> 不过,平生第一次坐拖拉机,那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喔!</p> <p>4.瀑中之雄——黄果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挤在蚁群般涌动的人流中,经过八九个小时的爬高下低、挤观光车、抢地盘拍照等折腾,终于完成了期待已久的黄果树之旅!</p><p class="ql-block"> 平生好山水,尤爱高崖飞瀑,以为这是造化表达其山水淋漓之美的最佳方式。多年来,诸如雁荡山大龙湫、南太行天河瀑布、九寨诺日朗、崇左德天瀑布、罗平九龙瀑、黄河壶口瀑布等,都曾慕名拜访; 惟有国内最负盛名的黄果树瀑布群,久闻大名却总是缘悭一面。此番环游贵州,决心一偿夙愿。</p> <p class="ql-block">婉约多姿的赤水四洞沟白龙潭瀑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贵州这地方,温润多雨——"天无三日晴“,山地广袤且沟谷深切,河流大多自西而东,遇断崖深谷则成跌水,故黔地有“瀑布之乡”美称。仅我行程所及,著名的赤水瀑布群、马岭河瀑布群、小七孔瀑布群等,都各美其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黄果树瀑布群,无疑更寄托了我们关于黔地瀑布的最美想望。</p> <p class="ql-block">“72瀑聚一沟”的兴义马岭河</p> <p class="ql-block"> 黄果树瀑布群由分布于方圆450平方公里的18个高低不同、姿态各异、大小有别的瀑布组成,象珍珠一样串连起属于北盘江——珠江水系的白水河、打邦河、灞陵河和王二河,曾被吉尼斯总部评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瀑布群。我们的旅程自陡坡塘始,于天星桥终。黄果树核心景区的三大名瀑,自上而下一一观赏,结论是: 名不虚传。</p><p class="ql-block"> 乍见陡坡塘瀑布,那磅礴的水势就震慑了我。浩浩荡荡的白水河,从宽阔的山口奔出,在石坡上分裂成无数匹白练,轰隆隆倾入潭中,扬起漫空的浪花和水沫,隔老远游客衣衫便为之濡湿。这水势,印象中惟有诺日朗和德天瀑布可比。</p> <p>陡坡塘瀑布</p> <p class="ql-block"> 从陡坡塘下行千余米,就是中心景点黄果树大瀑布。果然是国中第一瀑! 整整一条白水河,从100多米宽的崖头,气势恢宏地堕入80米下的深潭,撞出沉闷的雷鸣,水气如云雾般升腾、扩散,数百米外便如细雨扑面。上上下下的木质甬道全挤满了人,不是在艰难蠕动,就是在拍照或等待拍照,快门声响成一片,听得到几乎所有省区的方言口音。十余天前赤水大瀑布给我留下的雄浑印象,刹那间就被这扑天盖地的巨流和雨雾所湮没。徐霞客所称”忽陇箐云蔽,复闻声如雷……路左一溪悬捣,万练飞空,溪上石如莲叶下复,中剜三门,水由叶上漫顶而下,如鲛绡万幅,横罩门外,直下者不可以丈数计。捣珠崩玉,飞沫反涌,如烟雾腾空,势甚雄厉“,果然不虚。</p> <p>瀑中之雄——黄果树</p> <p class="ql-block"> 坐上观光车从大瀑布再下行6公里,是此行最后一个景点天星桥。与前两景点河段明显不同,这一带因白水河一一打邦河与石灰岩在漫长岁月里极其复杂的相互作用和演化,呈现着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石林、石洞、石隙、暗河、天窗、深峡等遍布,整个河谷呈一派峥嵘奇绝气象。汹涌的河水为河槽巨石所阻,向一低洼处收缩为一个扇形并冲入暗洞(暗洞当然是河水长期冲蚀而成),然后在山石另一边四散喷涌,便形成了有名银链坠瀑布。这类瀑布也叫“漏斗瀑布”——其实这要比链坠更贴切、形象且通俗易懂。</p> <p>银链坠瀑布</p> <p class="ql-block"> 游完天星桥,在返程的观光车上,路的右侧忽现一道顺坡而下川字形、多折、长达数百米的瀑布,很漂亮! 这应该就是也小有名气的螺丝滩瀑布了。很想下去看看的,可惜不能停车。似乎是,凡旅行,都要留点遗憾的!不过,这遗憾第二天就有所弥补。</p> <p>关索岭飘带——滴水滩瀑布</p> <p class="ql-block"> 次日上午,我们驱车由镇宁往兴义,车行数公里便远远地看到高高的关索岭上,垂下一条长长的白色飘带,悠悠然落入霸陵河的深谷之中。这便是同属黄果树瀑布群的总长达410米的滴水滩瀑布了。与昨日游人如蚁的黄果树全然不同,这里游客寥寥,而且不收门票。昨天受够了拥挤之苦的我们喜出望外,爬上翻下、岸上水里各种折腾和拍照,足足玩了几个小时才尽兴而别。这,应该是上天给我们的慰问和补偿吧!</p> <p class="ql-block">5.今世桃花源——坝美</p> <p class="ql-block">要进村,先进洞</p> <p class="ql-block"> 在当今中国,如果想找一个象陶渊明笔下那样的桃源秘境的话,那就要到云南文山州广南县去。那里的坝美村,近乎你的想象。</p><p class="ql-block"> “坝美”,壮语是“森林中的洞口”的意思。那天,当我们坐着小船进入溶洞时,撑船的村民告诉我们,进坝美村要走三天三夜的水路喔。这话嚇了我们一跳!</p> <p>昼夜之间</p> <p class="ql-block"> 溶洞中漆黑如夜,仅靠村民的头灯照明行船,也使来往船只相互警示不致相撞。不过,每走一段水路,洞顶或洞壁上就会出现因岩石塌落而形成的“天窗”,光线得以射入,使游客明白自己仍然活在白昼。如是者三,故而有“三天三夜水路”之说。</p> <p>天又亮了</p> <p class="ql-block"> 整个游程要分乘两次马车、三次小船,票价100元,60岁以上老人优惠为70元。船是必乘的,否则既无法进去,也无法出来。但那两次马车,实在大可不必,有捆绑销售之嫌——就几步路,我们宁愿自己徒步走的;尤其是到溶洞口那段卵石路,快把人肠子都颠出来了。听了我们的抱怨,驾车的中年村妇狡黠一笑,说坐这车相当于身体按摩,你们城里人好不会享福喔!听她如是说,我们只好收起不满,将“按摩”进行到底。</p><p class="ql-block"> 曾看过网上一篇游记,作者大概是在坝美初为世人所知时进村探访的,说是: 一出溶洞眼前就豁然开朗,吊脚楼参差错落;村民多着手工制作的壮家传统服饰,三三两两在田野劳作; 妇女在溪边浣衣晒被,孩子们在田野嬉戏;每当传统节日,要举行世代流传的各种祭祀、礼俗活动……俨然世外桃源。我对坝美的向往,就是从这时开始的!</p> <p>豁然开朗</p> <p class="ql-block"> 经过“三天三夜”的行驰后,小船抵达洞口,果然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一圈长满树木的石灰岩山峰巍然耸立,护卫着一个坝子。坝子里,种植着油菜等作物和蔬果等,座落一个鸡鸣鸭叫、有着好多户人家的小村庄,清澈的溪水在坝里穿流而过,高大的水车聳立水畔……不过,作为传统民居的吊脚楼,似乎已为一幢幢兼具家居与客栈、商铺功能的砖砌小楼所取代; 除了少数老人,村民已鲜有着传统服饰者;在水道上往返的小船里,唱歌的村妇们的穿着簇新而整齐划一,更像是在演出而不是平日里家居或劳作; 有条船上一位中年女子唱起歌来了,是流行歌曲……</p> <p>别有洞天</p> <p class="ql-block"> 据报道,坝美村民在这世外桃源中生活已数百年,直到2003年才被一支地质队在无意间发现,因而出现于大众视野。十余年间,随着旅客的纷至沓来,坝子里昔日面朝田土背朝天的农民,逐渐变身为船夫、马车夫、小商贩、小老板、厨师、导游、歌手……那出在全世界尤其是这几十年在中国各地急速上演的社会历史大剧,也在这里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大剧一则诉诸于人们对丰富、舒适、便捷的现代物质生活的向往,一则诱之以日新月异的科技与文化成果,因而到处攻城略地,势无可挡,传统的生活方式如草木临秋,红衰翠减!</p> <p>坝里风光</p> <p class="ql-block">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青山依旧,碧水长流,村民与外界的交通,仍必须借助前后两个长达800米的石灰岩溶洞中幽暗的水道与舟楫。仅凭这些,也足以让那些渴望探幽访胜回归自然的游客们称奇与神往了。最怕是,哪天领导或村民们一拍脑袋,在山围上豁个大口子,或凿个隧道,然后汽车和各种“现代化”便蜂拥而入畅通无阻——那是坝美的末日!</p> <p>要出村,也要进洞</p> <p class="ql-block"> 两个小时的走马观花后,我们又在作为出口的另一溶洞坐上了小船。和进村的那个洞不同,这里用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千姿百态的石钟乳,演绎出一个缤纷奇幻的水上长廊。小船在幽暗的水道中无声地行驰,后面一艘船上却象惊起的鸟儿一样飞起一阵歌声。歌声忽而高亢,忽而低迴,循着一种单一的曲调起落且往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歌者应该是用某种少数民族语言演唱的吧!我听不懂其字面意义,只觉得必有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悲欣蕴涵其中,才演绎得如此柔肠百折。在这梦幻般的溶洞里,听到这有独特韵味的歌声,不由人不产生一些悠远却亲切的怀想。</p><p class="ql-block"> 前方出现光亮,到洞口了。上岸后,我忙转身寻找后面船上的那位女歌手。出我意料的是,从那装束打扮看,她似乎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一位游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6. 石城之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凌晨5点钟左右,夜黑如漆,楼下的人就起来了。一阵杂乱的洗漱、收拾东西的声音后,楼梯响动,大门开启,然后,渐行渐远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地方,冒着接近零度的气温,走进漆夜的,我猜得出是什么人,去干什么。在珠峰下,在羊湖边,在迪庆飞来寺,在川西亚青寺,在古镇瑶里,以及在亲戚、朋友、同事中,这样的人并不少见。</p><p class="ql-block"> 他(她)们之所以这么不辞辛苦披星戴月,其实只为做一件事: 占一个最好的位置,架上自己的机器,然后等待。</p><p class="ql-block"> 以前,人们称他(她)们为“摄影发烧友”; 现在又添了一个说法: 色(摄)鬼。若从对自然和人文之美的痴迷而言,这说法倒也形象而幽默。</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色鬼”,直到6点多钟天已亮,才洗漱完毕出门。正不知往东还是往西时,旁边岔路上有背相机的两人往西去,就跟上了。走没多远,后面传来一阵北方口音,也是往西的。</p><p class="ql-block"> 我注意路边竖有木牌子,提醒游客不要喧哗而影响村民的正常休息。想起楼下的那两个“色鬼”,就是他们把我吵醒的!</p><p class="ql-block">黛瓦粉墙的民居间,石板和水泥小路纵横交织,因而只要认准方向,怎么走都可以到达西边的山坡。山坡上,早已一群群散布着百十名男女老少,或交谈或翘首东向。</p><p class="ql-block"> 这山坡,原本多为村民开辟的菜地,现在很多已被夷为平地。一村民告诉我,就在十多天前,枫叶红得最烂漫时,早晨这坡上要挤几千人。可以想见,那些“色鬼”们,恐怕要在半夜里起来,才能在这狭窄的坡地上插下自己的三角架的。</p> <p class="ql-block"> “色鬼”多,普通游客更多。划分二者的依据是: 前者多以长焦、广角相机和高档三角架武装着,有的还背着鼓囊嚢的摄影包或身着无数口袋的摄影马甲,一付专业气派; 后者往往持普通相机,更多的则干脆用手机拍摄,衣着也花里胡哨休闲派。就目的而论,前者有备而来,待时而发,志在弄出张把构图好、色彩佳、有内涵,在圈里也拿得出手的片子; 后者随机而作,有兴则为,嘁里咔嚓一通,最高的奢望无非是留几张自以为美也能赢得朋友们几声叫好的“糖水片”,以志此行。正因如此,从现场上也可看出,“色鬼”大抵神情专注,沉默寡言,相互间偶尔会低语几句,迸出几个外人听不太明白的术语; 游客则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嘻嘻哈哈,甚或没心没肺、打情骂俏。二者阵线分明,各行其是,互不相扰。</p><p class="ql-block"> 把这些“色鬼”和游客从千里万里之外吸引到这山坡上来的,就是山下这个有着徽派民居的村子——婺源县古坦乡石城村。当然,特色民居固然迷人,那几十株顶天立地的枫、樟、红豆杉、香榧等古树也必不可少; 或者说,正是因它们的存在,不仅使村落有了斑斓的秋色,更平添了一种浓重的沧桑和历史感。令我诧异的是,在中国乡村(如我的故乡湖南平江),有无数大树古木毁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的“大跃进”尤其是全民疯狂的“大炼钢铁”,这里的大树是拜谁所赐逃过了那场人为浩劫的呢?</p> <p class="ql-block"> 我登上山坡时,整个村子为薄雾所笼罩,黛瓦粉墙和那些大树古木在雾里相互掩映,的确有一种朦胧迷离之美。相机和手机的快门声响成一片,不同的是,游客仿佛是游击队,这里咔嚓几张,那里咔嚓几张,照完走人; “色鬼”们则不然,机子架哪儿是哪儿,不随便挪窝儿,也不轻易按快门。他们总在等待,等待,不知道还在等什么?</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薄雾散去,民居上又有几处炊烟升起来。和雾相比,炊烟更白更浓,纠缠在一起,又散漫开来,在村子上空形成一片纱罩。快门声又此伏彼起地响起来。 </p> <p> 日轮似乎是突然从东边山上露出脸来的,放射出橙白色的道道阳光,将村舍的轮廓和层次渐次勾画出来; 几株落叶较迟的古枫,隐隐地显出暗红的颜色。快门声又响了,然而,“色鬼”们仍没有要走的意思。</p><p> 我不是“色鬼”,是“游击队”,没打算老耗在一个地方,百公里之外三清山的秀色还在等着我哩。走在归途的小路上,我发现有的村民家门口摆放着一个炭盆,烧的不只是炭,还有茶(油茶)籽壳,不见明火却有白色的烟正从盆里袅袅升起。我边走边纳闷儿: 若是用来取暖,村民们为什么要添加容易起烟的茶籽壳?而且,为什么要将炭盆放在门外?待快到住所门口时,我恍然一笑,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奥秘!</p><p><br></p><p><br></p> <p> 7.雨 祭</p><p><br></p><p> 在铅(yan)山县江家棚下宁(德)上(饶)高速,沿汪(家)乌(石)线走十余公里,再转一条迂回曲折的水泥乡道,车便直达墓地下方。</p><p> 水泥路的尽头,连接着一条绿色地砖甬道,百余米后,见一凉棚,再左转,上台阶,右向,灰砖砌就的墓冢里,我所崇敬和热爱的先生,在此酣然沉睡, 已812年。</p> <p class="ql-block"> 墓地显然是新近修建或修整过的,无论是甬道、台阶、凉棚,还是墓冢本身,用料都规整、簇新,护坡上填的也是新土,其上的草皮甚至刚贴上去的,尚未与底下的泥土长合; 惟有墓前的碑和两块边柱,稍显年代,但也绝非原物。由此可推测,在新修之前,墓地已相当破败。 </p><p class="ql-block"> 令人懊恼的是,用材虽新,施工却粗糙,墓下方一小块地坪因地基未夯实,外缘已部分下沉,导致边上的几块石板砖已松垮。春夏时若下几埸大雨,整个地坪完全可能垮塌!</p> <p class="ql-block"> 与前岁冬日拜访的赣州郁孤台不同,墓园处地僻静,最近的人家也在一里地开外,中间散布着菜地,和收割后只剩蔸茬的稻田。与先生忠实为伴的,是四围长满山茶、青松、毛竹、杂树和茅草的山丘。也许,这正宜先生居高临远,西北望长安,或深思平戎策,或——沉吟长短句!</p><p class="ql-block"> 受母亲影响,年轻时我喜读中国古典诗词,尤好长短句。而于众多词家中,我又偏爱苏、辛。读苏词,我会想见东坡居士襟裾翻飞,雄姿英发,高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的豪迈与浪漫; 读先生词,最动我心者,则是白发萧然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家国情怀和英雄气概。即便在与青山相媚好,或扬言“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时刻,故园之思和北伐之志,也会像文火一样炙烤着心胸,这便是先生大半生夙夜耿耿,长歌当哭的根本缘由啊! </p> <p> 拾阶而上,来到先生墓前。墓冢直径约两米许,以灰砖围砌,青草覆顶。墓侧两株柏树,应是移栽不久的。墓碑前,放着几个空酒瓶和两只酒盅,两旁花瓶里插的菊花尚未完全凋谢,表明不久前曾有人拜祭。老子说,死而不亡者寿。八百年来,先生其实一直活在故国人心!</p><p> 我没带花,也没带酒,可带来了——漫天飘洒的江南丝雨,蕴藉我对先生数十年不渝的崇敬与热爱,滋润着先生身边的苍松、翠柏、碧竹和山茶,青山于是更加妩媚。放下雨伞,任冬日的雨滴渗进我稀疏白发,立正,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然后,默诵元人张野《水龙吟•酹辛稼轩墓 在分水岭下》:</p><p> 岭头一片青山,可曾埋没凌云气? 遐方异域,当年滴尽,英雄清淚。星斗撑肠,云烟盈纸,纵横游戏。漫人间留得,阳春白雪,千载下,无人继……</p> <p>郁孤台下先生塑像</p> <p> 8.武侯墓前</p><p><br></p><p> 负山而临水,亭阁檐重,桂柏翠绕,萋萋芳草之下,是一丘墓冢。</p><p> 那些古柏、古桂,已在此生长1700余年。这意味着,墓中人物,在此沉睡,业已1700余载。</p> <p> 当年,他的溘然长逝,使得一个王朝顿失栋梁,从此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再无振兴的希望。而且,本来,这个王朝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他的政治智慧,与军事谋略。</p> <p> 自他去世之后,文人墨客和民间艺术家们,坚持不懈地用自己的感情、理想和想象力,以及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提升和完善着他的形象,使他渐渐超出人的范畴,不但成为智慧的化身,而且成为后世人格的典范。 他书写的公文和信件,也成为脍炙人口、世代传诵的经典。</p><p> 在文艺作品中,他神机妙算,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快成神了。然而,他毕竟不是神,因而在年仅54岁的时候,就被一位君王的临终嘱托,和一个羸弱王朝繁重的政务、军务与期望所压垮,病倒在北伐前线的五丈原军帐,然后,安息于他生前选定的定军山下! </p> <p> 由于凝聚了太多人——帝王与百姓、文臣与武将、得意的文人与失意的政客等等的理想与期望,无论朝代兴亡、英雄起落,他的名字和故事在这片土地不息流传,以致于家喻户晓,妇幼皆知。即便在当代,其名望也不输于任何在世或不在世的名人高士。</p><p> 不说他的名字,你也应该知道是谁!</p><p><br></p> <p>9.再访锡崖沟</p><p><br></p><p> 西北之行近月,行程已近6000公里,于是决定再访山西陵川锡崖沟,休息几天,舒解万里劳顿,规避归所之秋燠。</p><p> 车入锡崖沟,那山,那云,那水,那村舍庄稼草树,扑面而来,十分亲切。</p> <p>锡崖沟和泉水山庄</p> <p> 与两年前一样,仍住泉水山庄,仍是每天每人40元的食宿标准,吃的仍是馒头、花卷、手撕饼、包子、面条、菜炒饭、茄子、豆角、冬瓜、包菜、黄瓜、韭菜等,早餐有一个煮蛋,天天都少不了玉米粥。我虽生于江南且久居江南,但这太行山民伙食,与我不隔。</p> <p>绝壁农业</p> <p class="ql-block"> 夜晚仍有草野虫声催眠,清晨总被远近鸡鸣喚醒。6点多钟必须起床,因为也许红日正在十字岭后运行喷薄,云霞正在东方飞扬聚散,百看不厌的垂天巨轴正在徐徐铺展。如不巧碰上云厚,且不能被阳光或风驱散,云层就会越聚越厚越广,那么下午或半夜准有一場大雨。 </p><p class="ql-block"> 每逢大雨后,峡谷里那条山溪,流量和喧哗总是要比平时大好几倍; 峡谷周边几道数十米高的瀑布,一改平时的清亮飘逸,粗浊沉重地倾泻着,在谷底撞出回响。雨后的山峦,很近,特别清秀和妩媚,如刚出浴的美女。</p> <p>太行之水天上来</p> <p class="ql-block"> 和上次一样,最喜欢在群山环抱的红岩大峡谷边上漫步,做操。在观景台西边,仍巡回着那位看起来有些智障的歌手。他约30或40来岁,须发蓬乱,面色黑红——应是从未洗过脸的,着一身辨不清本色的衣裤和一双凉鞋,手握一张一元纸币,唱着一首经年不变的歌,还不时插有“里格龙冬”的嘴头伴奏。歌词含糊不清,惟有“没有钱”和“一块钱”两句勉强可辨。他的歌循环往复无穷,自有一种动人的忧伤,善良的游客闻之多有解囊者,我却因锻炼时不习惯带钱而屡屡不能报偿他执着的演唱。</p> <p>晨岚晓雾笼太行</p> <p class="ql-block"> 有时尤其是在早晨,我会在观景台找个清静处,倚着栏干独对天地山川草树,细聆风、水、鸟、虫等一切的自然音响,看雾岚在山谷间漫漫升腾,聚散。那氤氲之气发乎草木,始则东飘西荡,继则填沟塞壑,终则凌峰沃日,天界山、十字岭、王莽岭等远近峰峦尽隐约于飘渺混沌之中,天地化归于一,心中一派空寂。</p> <p>绝壁丹崖</p> <p class="ql-block"> 红岩大峡谷是游客必至并欣赏南太行绝壁深谷、丹崖高瀑之美的一个中心景点。它之得名,在于峡谷周边那由红色砂岩层叠沉积而成的道道绝壁。因形成年代的地理、物理、气候等条件不同,岩层如树木年轮般会有厚度与颜色的差异,使绝壁显出天然的彩色纹理,别有一种朴实的绚丽。我知道,从这里往南去辉县的公路两旁,分布着众多加工和销售这彩纹石的厂家,每家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从山体切割下来或从沟谷转运出去的彩纹石。我曾观赏过一家工厂门前作为宣传样品而竖起的一块房间大小的纹石,那已不是石块,而是颇有韵致的一幅立体山水画!</p> <p>一览众山小</p> <p class="ql-block"> 走出泉水山庄不远,西望可见上次曾徒步过的王莽岭-锡崖沟挂壁公路,三层,在绝壁上刻出一个巨大的“Z”字,偶有闪光物件蠕动其中——那是汽车; 左转可通河南辉县回龙挂壁公路,也是好几层——据说在山腹中绕了个“S”形,驱车一路下去,迂回曲折不知多少道拐,待到豁然开朗处,就出了太行山,进入一望无际的黄河中下游大平原。</p> <p>锡崖沟挂壁公路</p> <p class="ql-block"> “路向崖边凿,车从壁上行”。这些挂壁公路,都是老百姓用极其原始的工艺方式——钢纤、大锤、镐、铣、炸药、长绳、筐、杠子……与血肉之躯的协同劳动,耗费长年累月,一寸一尺地从坚岩绝壁上生生凿出来的! 在20世纪下半叶的人类史上,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的别的人们,采用过这样汗血交流、悲壮卓绝的筑路方式?</p> <p>回龙挂壁公路和九连山洞口</p> <p class="ql-block"> 太行人是如此地视绝壁坚岩如无物,有时甚至不为多么宏大的目标,也会这样干。与泉水山庄隔峡谷对面有一条路,曲曲弯弯向一个方形的山洞口延伸。那洞我进去过,里面坑坑洼洼粗糙不堪,伸手不见五指,能单行一辆小型面包车。山洞穿透一座大山,直指河南辉县九莲山。听说,从那边洞口攀援下去,有一座寺庙。天哪,难道就为了那座寺庙,打穿一座山?!</p> <p>太行之果——香蕉梨、山楂、土梨</p> <p> 又在锡崖沟往来行走,与太行人朝夕相见。他们祖辈在这片大山繁衍生息,种着、吃着玉米、小米、高粱、黍子、黄豆、土豆、山楂、梨子、桃子、核桃、花椒……外貌上与满世界炎黄子孙并无二致。可我知道,他们骨子里至少有一点是我所缺少的,那是纵横八百里、切分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的巍巍太行所赋予的——坚韧。</p> <p class="ql-block">10. 扎哈公路雨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制定西北游计划时,扎哈公路就是作为必修科目安排的。</p><p class="ql-block"> 网络上,这条青海省化隆县扎巴镇至湟源县日月藏族乡哈城村之间的公路,有着“青海景观路”乃至“西部最美公路”等美誉,游历者频频称道,引起人们极大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在尖扎县城吃早饭时,和一位也是自驾游的四川美女聊起,她说同住的游客说扎哈公路美是美,但路太险,她们不想走了,准备直接走高速去西宁。她的话,撩起我走一趟这条路的更大兴趣。</p><p class="ql-block"> 路险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打开百度地图看看,这条路形如不规则锯齿,迁回曲折特多,想必是条山区公路,不太好走的。因有去年在川西数番走烂路的底气,我决心一试!</p><p class="ql-block"> 令人懊恼的是,半月来对我们极其关照,好几次似雨却晴令我们大喜过望的天公,今天板起了面孔,还不时洒几滴冷雨,让人心生寒意。这是在警告我们么?</p><p class="ql-block"> 沿202省道北行,过扎巴镇不久,便向西转入扎哈公路。下雨了,不大但点子很密。最令人恼火的是,山野升腾起浓云密雾,把所有景观变成一首朦胧诗。一边小心翼翼地驾驶,一边埋怨老天爷,灰心地想,这趟扎哈公路,算是白走了!</p><p class="ql-block"> 许是上苍眷顾我们的白发苍颜,宽慰我们五千里的长途劳顿,车行中途,忽地雨住而雾散,山清而景明,虽无蓝天为幕,却有白云如穹; 甚或有阳光从云隙中泄出,为我们打亮各处景物。那由小麦、青稞、燕麦、油菜、马铃薯互嵌而拼装的田野,因不同物种及其不同成熟程度而呈现出不同颜色和不同几何形状的色块,将山野装扮成斑斓的调色板。此山此云,此光此色!上帝撩起雨雾之一角,让我们看到了丰饶大地上美妙一瞬!</p> <p> 车是开不动了!似乎是每回起动,走不了几百米,周边景色便有所不同,让人不能不驻车观赏。高处有高处的宏阔视野,低处有低处的鲜明景深。走近一看,那小麦黄得灿灿的,无一丝杂色; 油菜离收割不远了,正处黄綠之间; 燕麦或许种得晚,绿意青葱。因平时少见,我多看了一眼燕麦。那小小的一棵植株,因得大自然千万年的进化和人类千百年的培育,竟也出落得那么绰约精致! 扎哈公路是一个万花筒,有着自然与人工之物的声、光、色、态的无穷组合,随时可刷新人们的观感!</p> <p> 上天的恩赐调高了我们原本低迷的期望值,让我们对前程怀着更多的期待。然而,走不多远,阴云四合,冷雨斜吹,山野复归于一派迷濛。迷濛中,车窗外掠过大片极美的森林、几面布满低矮圆形灌丛的山岗,和散布着牦牛和羊群的翠綠草地。路边,停放的车辆、自扎的帐篷和嬉闹的游客越来越密集了,度假村生意红火。看看车牌,西宁来车最多,但也有不少来自川、陕、甘等地的。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仍有这么多游客兴致不减,足见扎哈公路的魅力。</p> <p> 因计划夜宿湟源,在一个岔路口,我们告别扎哈公路北上。此行虽不免遗憾,但我们仍感恩不已——毕竟拥有了一段精采的旅程和记忆。这记忆,逐渐改变了我对青海素来的印象。至于那遗憾,应是上天对我们再访的邀请吧。</p> <p>11. 早安, 凤凰</p><p><br></p><p> 早晨六点多钟,我决定起床出行,向凤凰城道个早安。</p><p> 天阴,走出宾馆时天色尚黑,街上人、车不多,旁边的几家早点铺,却已生火开张,卖些米粉、稀粥、蒸包之类。很多凤凰人,此时恐怕仍酣于春梦。</p><p> 十多分钟后,到达南华门。登上笔架山,晨光中的凤凰古城奔来眼底。吊脚楼、雪桥、田氏宗祠、八角楼等尽隐约于晨岚晓雾中,惟有沱江映出蜿蜒的光带,听不到犬吠,但闻鸡鸣……</p> <p> 十年前,在一个傍晚时分,一位当地的朋友也曾领着我们一行人登此山,看古城夜景。那一刻,我们身旁响彻着流行音乐强劲的节奏,旋转着男男女女的翩翩舞影,山下,沱江两岸彩灯五光十色,水中倒影眼花撩乱。朋友热情地介绍着热闹的古城以及未来将发生的景观变化,我却越来越失望一一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凤凰! 令我们心悸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我们离开凤凰的第二天,便传来即将竣工通车的沱江大桥訇然垮塌的消息,64条无辜的生命猝然而逝。而仅在桥垮的一天前,我们还在桥下不远的一座水边饭店吃过饭,欣赏过大桥的雄姿!</p><p> 从笔架山俯看,今日凤凰城区,要比十年前庞大许多; 而且,越往城边去,楼宇越是高大巍峨,远处已看得见十几二十层的住宅楼。可以想见,这十年,在房地产业一枝独秀的中国,以追逐利润为天性的资本,当然不会放过一年四季游人如织、寸土寸金的凤凰古城。</p> <p> 走下笔架山,来到沱江边。江水依然清澈,或因近来多雨,水势较大。江畔的水车仍旧不知疲倦、吱吱吜吜地转动,只是不再连接米舂、石磨和榨机,或提灌田地。十年前,我一见这条河,就喜欢上了她。她正是可作为故乡之水而让你魂牵梦绕的那种河,清浅而婉曲多姿,赤足可涉,一掬可濯,深处可泳,浅底有小魚小蝦聚散诱你捕捉或观赏; 你几乎可以无限地与她亲近、嬉戏,她总是一派温柔与平静。我也是在一条美丽的南方河流边度过童年的,心里缠绕着河的情结。</p> <p> 7点半了,不远处的虹桥乃至东岭上的八角楼都已清晰可辨,沱江边人流渐密,市声益杂,古城已全然苏醒。江畔宽敞些的地坪上,闻名于世的广场舞已然开演; 游客们三五成群地在水车前、雪桥前留影,导游们高声地介绍景点或讲解注意事项; 临江的客栈,窗户均已开启,有人影晃动其间; 沿街的铺面,闸门已拉起,展出玲瑯满目的商品尤其是本地特产茶叶、姜糖、血粑鸭、罐罐菌、腊肉、火焙魚、蜡染、银饰之类; 水边早点铺里,有食物的香气一阵阵传来; 卖桔子的农妇,挑着箩筐在江边巡遊,不时吆喝一声“买桔子哟”; 扎着高高头帕的苗家大嬸,挽着个竹篮,里面排着用野花和塑料花纽成的花环,凑到游客跟前问一声“买个花环吧”,也不看看你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虹桥上下,沱江两岸,这是凤凰城的心脏。随着它的搏动,四面八方的游客穿街过巷朝这里汇聚,观赏、拍照、购物,然后,又向四面八方的客栈、酒店、车站、机场消散!</p> <p> 徜徉在沱江边,凝望滔滔逝水,想象着整整一百年前,或许也是在这样一个早晨,一位14岁少年,背负极简行装,戴个桐油斗笠一一或斜挎把桐油纸伞,从这里出发,开始浪迹天涯。八年后,凭着对故乡的记忆与深情,他以清新而优美的文字,写出一系列让人耳目一新的湘西故事。再十年后,代表作《边城》问世。于是,世人开始知晓当时尚属荒僻之地的湘西,认识凤凰古城。</p><p> 然而,我之第一次听说沈先生的名字,却迟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读大学中文系时。此时,距沈先生被某权威宣布为“反动文人”连同其作品一同被封杀、屏蔽已逾三十年。直到毕业后参加工作的八十年代中期,我才读到《边城》。自此,湘西与凤凰古城,便萦绕于我心头。而沈先生的种种传奇故事,也逐渐为今人所耳熟能详。文因人出,城以文名,无沈先生则无今日之凤凰,这话并不过分! </p> <p> 快八点钟了,我返回沱江大桥,向早晨的凤凰城告别。我深知今日之凤凰,已不是十年前的凤凰,正如十年前就已明白沈先生笔下的凤凰业已一去不返。但我仍喜欢这座古城,喜欢这条江。尘世几番起新绿,江流依旧绕边城。人类就是这样,常徘徊于新旧之间; 总是在向往、追逐乃至创造新事物,却又不时依依回眸,留恋旧物。因为前者,社会得以不断进步; 因为后者,人们会找到心灵的故乡。</p><p> 站在沱江大桥上,我默默地祝福凤凰! 还想告诉她一一我还会来的!</p> <p>12. 川西佛国一一亚青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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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 尽管有思想准备,尽管多年前在拉萨就见识过藏民族信仰的虔诚与力量,可一到川西白玉县亚青寺,仍难免感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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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br></p> <p> 雄伟的寺庙、金碧辉煌的佛塔和佛像,当然引人注目。可当你登上山岗,俯看那密密麻麻数万间苦修者僧舍,想象到每间僧舍都住着一个或几个虔修的男人(扎巴)或女人(觉姆),他(她)们常年累月在极其简陋艰苦的条件下刻苦研修佛法的情景,那种震撼是不由分说、直击心灵的!要有一种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把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从天南海北、千里万里地吸引到这里来,用苦修来淬炼自己的信仰和意志?</p> <p> 在一个山坡上,我们和一位三十来岁、着一身绛红色僧袍、正在拆一座小棚子的女子聊了会儿天。她告诉我们,她是汉族,来自河南安阳,小棚子是自已搭建用来闭关修习佛法的;不仅这棚子,山下自己栖身并生活的棚屋(僧舍)也是自建的。她每天吃住在山下棚屋,然后白天上下午要到山坡上小棚子静坐修习各三个小时,这样的闭关静修要达到一百天。她已完成百天修习,所以不用小棚子了。扫眼望去,山坡上到处是这种用木板、塑料布、帘子布、苫布等拼凑起来仅容一人打坐的小棚子,山下的棚屋顶上也多有一个这样的棚子。她还告诉我们,这里的冬天会冷到零下30度。我很难想象她这样的弱女子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气候和极其简陋的物质条件下度过海拔4000米上的严冬的!</p> <p> 站在高坡上向南俯瞰,只见一条河流蜿蜒而来,又宛转而去。此河名冒曲,以其为界,红色的修行僧舍向两边铺陈开去,总数据称达两万间以上。安阳女子告诉我们,河西这边住的是女的,河东是男的。仅从僧舍分布面积大小来看,女修行者要比男的多很多一一据说这里是世界上女性出家僧众最多的地方。</p> <p> 我们在河西的僧舍区逛了一下,见攘来熙往着僧袍者,果然皆为剃发女性。宽大的僧袍,掩蔽了她们作为性征的身材曲线,却掩不了其眉宇间隐约的娇柔之色。无意中瞥见一位女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言行举止一派天真。僧舍区是女儿国,对所有男性实行无界墙隔离。故我们只能在边上走走停停,厚颜偷窥一二。那些棚屋,其简陋和杂乱程度,要甚于我所见过的任何城市的贫民窟,其间却生活着数以千计年华正好的女性。虽然十分钦佩她们的对信仰的真诚与执着,我仍不太理解他(她)们的选择。上天造物,本分阴阳,二者交合,乃有传续; 如悖其本而弃其分,是否违天命而逆自然呢?</p> <p> 离开亚青寺多天了,安阳女子一袭僧袍的样子在我心头縈绕不去。她那坦然、淡定的神情,不时质疑着我对生命、人生、生活、幸福等基本命题的理解和信念。不禁猜想,在独居陋室一一那闭关小棚子是连“室”都算不上的一一而面对零下20一30度的酷寒时,她如何保持那份坦然和淡定?</p><p> 那天,临别时,我说: 闺女,千万保重身体! 可话刚出口,我已觉出自己的俗不可耐!</p> <p class="ql-block">I3.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一一《赛金花故居》秋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年11月12日,我们驱车由黟县塔川回武汉,途中邂逅“赛金花故居”,于是进去逛了逛。</p><p class="ql-block"> 知道晚清名妓赛金花,是在文革中,读到曾朴先生的《孽海花》时。阅罢初以为不过是文人捕风捉影、臆想编造之作而已,后来方知真有其人且实有其事,是一段跨晚清和民国的女子传奇!不仅曾朴,民国文坛的不少大腕如林语堂、鲁迅、夏衍等,笔下都提到过赛氏,北大教授刘半农甚至为其作传一一《赛金花本事》。据说,2004年3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百年时尚女性排名活动中,赛氏名居榜首;中国百年十大女杰中,赛氏也位列秋瑾、宋庆龄等名人之中。一名出身寒微的青楼女子,能达到如此人生境界,殊为不易!</p> <p class="ql-block"> 故居就在218省道东侧,名《归园》一一可能寓回归故里田园之意吧,当地2003年于遗址上恢复、修缮而成。园子阔约数亩,按前居后园构造,有赛氏旧居、书斋、水井、所植海棠等,陈列馆则展示了大量历史资料。匆匆走览,不胜感慨!</p><p class="ql-block"> 赛氏本名郑(或说姓赵)彩云,又名傅彩云、曹梦兰,"赛金花”是其在天津开“金花班”事妓时所取名号。她是安徽黟县人,家境很差,幼入风尘,15岁时被48岁前科状元洪钧纳为小妾; 机缘交集,不久又作为公使夫人随丈夫驻节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荷兰,游历过柏林、圣彼得堡、巴黎和伦敦。有趣的是,旅欧数年,天资聪颖的她竟习得几国语言,德语尤其流利;又以容貌秀丽、长于交际并学得西方礼仪,从容周旋于各国王公贵族之间,并与包括德皇和皇后以及铁血宰相俾斯麦在内的上层人物多有交结,其风头和影响远胜其夫。不幸的是,返国不久其夫洪钧即病亡,她因从妓经历不能见容于洪家,从此流寓于沪、津、京等地,数番出入于青楼与洞房, 终归贫困潦倒,1936年病逝于北京。</p> <p> 据传,赛氏在北京事妓时,适逢庚子之乱,时任八国联军总司令的瓦德西系德国人,正是赛氏当年相识,因而有赛氏劝阻其不要屠戮无辜、摧毁城市之事出。赛氏之所以有“救国侠女”之称,以及后来不断被写入各种文艺作品,主要也出于这段公案。</p> <p>少女郑彩云</p> <p> 故居所陈赛氏文物资料中,有她从幼少到老衰不同时期的照片。观其13岁时照片,果然生得乖巧伶俐。及长,更添江南女子的丰润。只是,那一对尖巧的三寸金莲,当年是如何载着她游走于欧洲宫庭和宴会、沙龙的?那些王公贵族,又是以怎样的眼光来注视这“东方第一美人”(德皇后语)的?</p><p> 隔着一百多年的时空回望那段历史,难免思绪纷纷。那时,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整个中国,都乱了心神,慌了手脚。一个弱女子,生于贫困,长于末世,天资卓越,命若漂萍,几番柳暗花明,却又山穷水尽,硬是把60多年生命,演绎成一个跨世纪传奇。这传奇,深刻着那个变乱时代的烙印,又演绎着赛氏本人的独特人生,是不可复制的。</p><p> 然而,无论人生如何起伏跌宕,生活多少悲苦辛酸,这女子的良知,却不曾泯灭!</p><p> 普通人遭逢乱世,但求一已一家苟活而已。她却不然,尽管身份卑微如尘埃,心中竟揣着无辜百姓、苦难家园,敢于倾力救护。疾风知劲草,乱世识人心。想想当时那愚昧无知可笑又可悲如义和团者,想想文无良策、武不堪战的满朝顶戴,这烟花女子,倒有几分砥柱中流、傲视王侯的豪气!吴承炬《东园诗钞》云:”毅力换回清社稷,温言镇定汉山川。只因解作德人语,亿兆生灵恃保全”,并非全是夸饰无凭之语。</p> <p class="ql-block"> 在陈列室,有一幅赛氏题字的放大复制件,据说是题送张学良的,上书:国家是人人的国家 抗战是人人的本分。不知赛氏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为这位领着数十万大军,却望风而逃,一古脑儿丢了东三省的“不抵抗将军”题写的?更不知风流少帅看了这幅字后有何感想?是否赧颜?</p><p class="ql-block"> 赛氏的字,显然缺点功底一一当然也不必苛责,但这两句大白话,细思则似有深意存焉。在延绵2000年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一人一姓家天下专制制度刚刚倾覆之后,在不少权势者做着皇帝梦,无数老百姓期盼着开辟新朝、重造家国的真龙天子出世时,这卑微的女子,竟说一一“国家是人人的”!</p><p class="ql-block"> 题字中后面一句,粗看无甚新意!但把两句连读,体会其间逻辑关系,则又引人深省:若前句是后句的前提,后句是前句的结论,其涵义就是:只有国家成为人人的国家,人人才有捍卫他的本分和义务;或者反过来说,如果国家不把百姓当人或仅仅当作奴隶,那百姓便没有捍卫他的义务一一正所谓“君视臣如草芥,则民视君若寇雠(孟子语’”也。这风尘女子啊,随手一挥狼毫,八十多年过去,其见识仍在众多今人之上! </p> <p> 走出陈列室,便步入后花园。园中亭台楼榭、假山池塘、曲径回廊等,工奇斗巧,玲珑满目;修竹古樟、垂柳风荷、坪草丛花,高低掩映,沁人心脾。徽派园林的精妙构思、天人境界,以及繁密工艺,尽在此隅。虽临晚秋,荷残草枯,但园内清新温润,不感萧索。如此桃源佳境、富丽家园,正宜远行者归来休息!</p><p><br></p> <p>老年赛金花</p> <p> 从资料得知,有过峥嵘往昔的赛氏,晚景十分凄凉:棲身陋室,衣食无着,常靠人接济度日; 病逝之后,连丧葬费用都难以支付,也是靠好心人捐助方得收殓入土。30年后,神州大地狂飚突起,她既和八国联军总司令交好,当然是汉奸、卖国贼无疑了,连坟都被平了!鸣呼,不知平坟者中,有否当年她尽力保护者的后人?</p> <p>14.故里青山归赤子 边城细雨哭斯人一一凤凰古城访沈先生</p><p><br></p><p> 早上出门时,天空飘着细雨,气温较昨日大降,似乎是要为今日的拜谒,定一个阴郁的基调!清明将至,多情最是潇潇雨, 总向山川哭故人!</p><p> 车行三公里,过沱江大桥,导航宣告目的地已接近。下车,沿江边石板路西行,过顾公亭、郑公亭和高低两架水车,开始上山。此山名听涛,处南华山北麓,下临翠色沱江、两岸民居。</p> <p> 据介绍,至墓地的台阶共86级,象征先生生卒之期。一路上行,有关碑刻和介绍渐多,阅后得知墓地由沈家出资,官方选址,1992年建成后遵先生遗愿由北京归葬于此。</p> <p> 转角而上,劈面一青石碑,上书: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一一是先生表侄黄永玉龙飞凤舞的字体。拾阶再上,左转,一方巨石下拓出一狭长平地,不见坟冢,也沒有常见的“故显考xxx”和生卒年月之类的墓碑,只是立一块极粗糙且长满青苔的天然彩石,磨平的正面镌先生手迹:照我思索 能理解我 照我思索 可认识人;背面,是张充和女士所撰诔文:不折不从 亦慈亦让 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其后的水泥壁上,还刻有张兆和先生为《从文家书》写的数百字的忧伤后记。这里,就是先生安息之所了。</p> <p> 雨仍星星点点滴落,在草树掩映的山间,奏出沙沙声响,凭添几分肃穆。我猜想,先生寓所的构思,是要向久别的故里山川归化,实现天人一体的。</p><p> 先生身后,应不寂寞。2007年,妻子兆和尘骨来归。经过50余年心灵的碰撞、磨合和近20年生离死别之后,沈家“二哥”和他的“三三”重逢于山川故里,必定能再作神仙伴侣。今日,墓碑下齐齐地摆一排菊花,虽遭雨侵,仍很新鲜,应是前面访客所献;花的下面,还倚着一本杂志和一本著作,祭拜者显然是虔诚的文字工作者。后面,又传来人声,那该是另一拨访客吧。山下,雾岚和炊烟氤氲缠绵,涛声和市声交汇流淌,正是久违却温罄的故乡味道。少年时开始闯荡江湖,中年时已留下数百万字的山水田园故事,辞世后能魂归故里,以青山为冢,有日夜江声和熟识乡音乡味相伴,先生应该安息!</p> <p> 先生墓地里,我最不喜欢的设施是周遭一圈射灯一一想必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或贵宾光临时大放异彩的,太奢侈,很扎眼,与先生谦和、低调的处世风格和化归自然的遗愿,与墓园的整体设计很不相宜。先生说:“照我思索,能理解我”。可数十年间南北辗转,身世浮沉,直至溘然长逝,真正能解先生的,不知有几人?在《从文家书•后记》中,兆和先生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所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又说:“越是从烂纸堆里翻到他越多的遗作,哪怕是零散的,有头无尾,有尾无头的,就越觉斯人可贵。太晚了!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这些文字,读来令人心头如墜磐石!50余年衾枕与共、肌肤相亲的妻子,尚且隔阂如此,先生后半生,其实有铭心蚀骨的寂寞!</p><p> 寂寞生前日,喧繁身后名,这是从古到今大德大才者共同的宿命么?!</p> <p> 辞别墓地下山,天仍阴,雨暂歇,远近青山、江流、吊脚楼、万寿宫、万名塔、凤凰台、虹桥、风桥等,历历如洗。忽然想起,先生的遗灰,还有一部分是洒进沱江的。先生一生,乐水且若水一一“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这道故乡水,蜿蜒而东,会武水,入沅江,下洞庭,注长江,滔滔入海,先生是想在76年后从故乡再一次出发么(沈先生是1916年14岁时离开家乡,1992年归葬故里的)?倘先生真有重生,愿一路上少些风刀霜剑的催逼,多留清新、纯美的湘西故事!</p><p> 中午,细雨时至,在友人推荐的“万木斋”进餐后去访先生故居。在石板街巷里左折右拐,数番寻问,终于抵达,购票进入。</p> <p> 这是古城中营街一栋已有百余年历史的清朝晚期建筑,1988年经县里重新修整后对外开放。房子分为前后两进,中间一个小天井,左右是厢房。117年前的12月28日,先生诞生于此(巧的是我竟与先生同生日,只是晚了50年)。那破旧剝蚀的板壁、方桌、靠椅、雕花床和门窗等器物和陈设,一部分是当年旧物,更多的恐是后来费千辛万苦于先生在青岛、北京等寓地寻访采购而来的。它们留着岁月的遗痕,见证过先生一生的甘苦悲欣。</p> <p> 十多年前,也曾有缘来此拜访。此番重睹先生的遗墨、遗稿、遗物和遗像等,心情仍是沉重。那些照片,清清楚楚地展示了先生曲折多难的生平。从照片看,青年时的先生,朴实而倔强;晚年的先生,则谦虚、宽厚而温和,正如兆和先生所说“是个稀有的善良的人”。这令我想起曾经熟识的一位老教授一一吴泽霖先生。吴先生是中国社会学的奠基人之一,来我校任教时已是耄耋之年,戴一副圆框眼镜,在校园里散步时见人便颔首微笑,说话则轻言细语,若见滴水的龙头还必定上去拧紧一下。我至今仍想不明白,纯粹、谦和、温良如吴先生、沈先生这样的学者文人,所为者无非是表达一下自己对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所见所闻所思而已,为什么会在长达几十年的经历中,遭遇那么粗暴、无情且毫无道理的折磨和侮辱?</p> <p> 很喜欢充和女士对其三姐夫的评价:“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先生一生之人格风范,尽在这16字中。不过,其实先生是曾“折”过“从”过的。那时,新朝开辟,万象更新,人们怀着良好的愿望和殷切的期待,想为新时代做点什么一一包括舍弃自己已习惯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努力融入新社会,并为其建设贡献一己之力。浩荡潮流下,和当时很多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一样,先生也曾参加过官方组织的观光考察或“体验生活”,并试图用写惯了湘西故事的笔讴歌这翻天覆地的时代。然而,湘西山水人文所赋予的秉性是如此顽固,以至于无论先生如何曲意描摹,照猫画虎,总是不能入人法眼,一顶“反动文人”的帽子,倒是早早就扣上了。却原来,在某些跋扈的新贵眼里,先生从来就不是“自己人”,而是旧社会的一部分,是必须“改造”乃至整肃的对象。先生的悲剧,自兹始。更加可悲的是,这悲剧不仅属于先生个人,而是属于几乎整整一代被折断翅膀、扭曲个性的知识精英。这个民族的创造力,因此而不彰!</p> <p> 浏览陈列品时,看到先生《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著作,人称是“填补了我国物质文化史上的一项空白”之作,我心却隐隐作痛。它们无疑是先生智慧和心血的结晶,但也是对某个时代无奈而无言的控诉吧!就个人而言,我绝不因为先生填补了这“空白”而庆幸,只为那中断后再也无人接续的湘西故事而不尽遗憾!</p> <p> 在故居小书店,购盖有“沈从文故居”印章的《长河》一本。不为阅读一一早就拜读过了,只是略表对先生的深深敬意和绵长怀念!</p><p> 走出故居,抬头便望见南华山。突然意识到:先生诞生地和安息处,其实只隔一座山。从山这边走到那边,先生用了86个峥嵘、曲折的春秋,留下了欣然登顶,然后黯然跌落的人生足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