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醉月（三十五）我的店【叙事小说连载】

罗伊

第三十五章我的店 记得我刚来美国的那一年，2005年，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中国式的足浴店突然在美国如火如荼地兴起。 具体因为什么，由谁带头，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中国足疗店最先出现在美国东部纽约，然后在西部洛杉矶开始盛行起来。有人做了采访统计，说全美华人足疗店总计约有5000家，将近30000个足疗按摩工人，这还只是最初的数据。 那时候的我用现在的网络话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白，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一脚跨进这个行业。 清风曾问我开足疗店的原因，我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赚钱，我相信大多数的人也都是因为这一点才从事这个行业，反正这么多年我没有遇到谁不是为了赚钱而接触这个行业的。 足疗的兴起属于一夜暴富的那种，快速，让人猝不及防，可是瓶颈期很快也就到了。 我记得好像从2008年的下半年开始，足疗这个行当受到了各个城市警察局的密切“关照”。 从当地美国政府重手整顿足疗业，他们到足疗店要求检查卫生设备，对足疗工人进行身份认定，一旦拿不出相关文件或卫生工作有缺陷，立刻取消执照。每次被调查店里的员工以及老板都会很紧张，可能是被这么正式的检查吓的，而且警察之所以经常来查看足疗店，是以为里面有色情活动，这个之前我也提到过，这个行业有的并不怎么干净。 我想当初第一个开足疗店的人所奉行的宗旨仅仅是做好足疗，只是后来慢慢发展后，有人开始投机取巧，动了歪心思，各行各业都会有那种不安分且贪心的人。而且足疗店这特殊的服务环境确实适宜隐藏一些不为人知的买卖。 但并不是每一个进军足疗店的人都怀有这份心思。 我曾经刚来美国打零工的那段时间，遇到过一个来自中国沈阳的40多岁女子林湘，算是老乡，我们交谈过几句，她是2008年初到洛杉矶，没有几个月就找到一家也是东北老乡开的足浴店工作。她的女儿2007年通过中介到洛杉矶一所私立高中读书，学费肯定是价格不菲。 林湘在国内做英语老师，收入一般，但他丈夫下海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我记不清楚了，不过足够支持她女儿上学的各种开支，只是林湘她放心不下女儿单身一人在美国，就通过旅游签证来到洛杉矶。她英语很好，毕竟是英语老师，可是美国之大，各地域的口音都有，起初她很不适应，找工作比较困难，不过她毕竟有标准英文基础，比我幸运一点，不像我，什么都是从最低级开始学起。 她刚来美国，发现洛杉矶的华人聚居区，足疗店特别多，于是就挨家挨户去问，很快就有一份足疗技工的工作。她来就业的时候，足疗店逐渐趋于正规化，林湘需要到按摩学校培训500多个小时，向市政府交纳400美元，才可以在市政府和市警察局领到执照。拿到执照她在圣盖博市的一家足疗店工作，每天工作8小时，月收入大约两三千美元。 她求职经历只是众多足疗技工的一个缩影，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没多久之后，我便辞掉餐馆的工作去华姐所在的公司学按摩，可能因为我学得快，或者有人故意放水吧，我的培训时间没有林湘那么长，而且还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进行培训。 而在我尚未涉足按摩和足疗这两个行业的时候，相关情况都是从她那了解的，她跟我说，在一些检查中，警察发现有足疗店挂羊头卖狗肉，在足疗店中从事色情卖淫。洛杉矶市当年取缔了30多家足疗店的执照，还拘捕了近10名从事色情业的华人女子，警察的办案效率并不像电视剧里面的那么低。 这一情况当时的新闻也有报道，只是我没怎么关注，后来做了这一行我才慢慢关注，才清楚事情始末。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当时也惊动了加州州政府，有鉴于洛杉矶足疗业管理混乱的情况，加州州政府出台了一个新的法规，从2009年9月1日开始，所有的足疗工作者必须使用加州州政府统一颁发的执照，而这一执照必须要通过严格的英文按摩技师的考试。这样一来，英语不过关的足疗技工无法获得执照，从事足疗的一大批人将下岗失业。 林湘依旧属于比较幸运的那一批人，她跟我说，幸好她的大学专业是英语。 其实足疗店受阻的原因还有另外一方面。 　　当时位于华人居住地区蒙特利公园市、圣盖博市、柔斯密市等一下子开出了几十家大大小小的足疗店，当时挂出的足浴价格每小时30-40美元，另加5-10美元小费，一次足疗大概需要50美元。能够享受这种服务的人并不很多，拥有100万华人的洛杉矶地区，只有一些比较高收入的华人每个星期来消费一次。据说，这些华人是经常到中国做生意的商人，在中国享受惯了足疗，回到美国，一定时间脚就会发痒，足疗在洛杉矶的出现满足了他们的需求。由于门槛较低，利润颇高，许多投资者将目光转向了开足疗店。华人足疗店开始以每个月几十家的速度在全美扩张。 店越来越多，竞争也就越激烈。 足疗业的价格首先受到影响。很快，原先的价格就因大批足疗店的出现而打破，价格降到了25美元一个小时左右。降价在2006年达到了顶峰，一家叫做养生堂的连锁足疗店在洛杉矶一开张就把价格定在市场价最低，生意非常红火，提供的服务、设备、环境一流。 这迫使其他足疗店跟随降价，洛杉矶的足疗店降到了每小时15美元，加上小费才只有20美元，一般的工薪阶层都可以消费。 足疗的市场也打开了，不仅华人喜欢足疗，很多主流社会的白人、西班牙裔或者其他种族的人士都到圣盖博谷享受中国式足疗所带来的轻松、养生、舒筋活血的快乐。据统计，目前洛杉矶足疗店的客人约30%是主流社会的白人，70%是华人。 社区论坛上对美国针对足疗行业做出的行动受到很多人评论，见仁见智。 美国主流社会对于足疗这样的纯粹中国特色的按摩行业可能没有理解准备的。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有人第一次去所属的市政府申领营业执照的时候，市府工作人员甚至不知道该颁发什么样类型的执照。经过商量之后，才给予中医推拿执照，要求他与有执照的中医合作经营。美国也有纯粹的指压执照，从事这一行的以越南人居多，主要是为女士美甲、美肤、按摩。美甲包括了美化脚趾甲，在美化之前需要将脚洗干净，于是就有了一个泡脚的过程。但这种过程比较简单，用一种固定的水龙头温水泡脚就可以做到。 中国式的足疗需要一个大木桶，里面还要放中药熏蒸的药物进行浸泡，然后进行反复搓揉脚背脚底脚趾窝，而在美国人的眼中，似乎不卫生。 美国色情业者常常会在报纸杂志上登广告，自称“按摩”或者“指压”。警察常常按照广告上的电话地址，扮成嫖客，只要一牵涉金钱交易，马上就实施逮捕。而足疗一开始在注册时无法归类，政府只能把它归入按摩或者指压这个行当，成为一个所谓的特殊行业，引起警方的多重关照。 足疗虽是中国传统的养生手段，但它的独特保健疗效以及特殊功效还没有被美国人真正认识。那个时候中医有时候都不被认可，更何况是足疗，中医历经那么多曲折，才被外国小部分人接受，而足疗也正在美国经受考验，坚持下去，会像中医一样成为一个中国传统保健行业，受到外国人的青睐，如果遇到困难而退缩了，就只能游走在按摩和指压之间，遭到执法部门的怀疑。 这种情况引起了足疗店华人业主的注意，这也促进了第一个足疗协会的诞生，在加州注册为非营利团体，还专门聘请律师作为足疗业的常年法律顾问，并且开始向加州州政府递送文件，详细阐述足疗的功能和中国的传统养生术，还邀请官员亲身体验这一中国传统保健养生的辅助手法。 在中国传统医学走向世界舞台这一过程中，这些华人功不可没，他们起到很大一部分的作用，这也是我感触颇深的一点，美国华人为此终于团结了一次。 他们不断向主流社会传递中国传统保健养生的方法，在大门外用图标显示足疗的意义，举办中英文双语讲座，讲解足疗对中枢神经的作用…… 如今看来，他们做的这些收效很好。 不过合作中也会有竞争，美国《世界日报》曾报道，美国洛杉矶华人足浴业曾经为了争夺客人大打价格战，经济危机让该行业客人减少，业主从拼价格转向拼“打包”服务、拼质量，这也让我们看到经济不景气让该行业趋于正规竞争。 不少来自足疗店附近城市的老美客人受“打包”价格吸引，专程到这里做足浴。每一个足疗店店主想破了脑袋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来消费。 惯用的优惠伎俩也就是分不同档次打包服务，说到底就是告诉顾客他们的价格很实惠，服务周到。有的店为了刺激员工的工作热情，在按摩收入比率分配上，会尽量让雇员多拿一些，也刺激了按摩质量提高。 还有环境设计上，花样也是层出不穷，有的放弃众人都在用的电视改为播放一些舒缓好听的音乐，让客人从身体、精神上感到愉悦，客人感觉不错，愿意带着朋友来，店里不仅有了众多回头客，客源也在增加。 虽然做足浴的客人逐渐减少，但仍有新的足浴店开业，我就是其中的一员。不过这两年算下来我的店不算是新店，以上有些事情也只是在开了足疗店之后才知道的。 当家作主才知油盐贵，当了老板才知道员工有多难管。他们都是来美国淘金的中国人，有东北的，西北的，也有南方的，来自五湖四海，管理起来不容易，人分三六九等，素质各不相同，大多数人层次比较低，没有什么文化，学历天壤之别，有那种初高中就辍学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条，有刚走出国门在美国找不到工作无奈来足疗店的本科生……但是后者少之又少，我的店里基本都是三四十多岁的女人和四十多岁的男人。男性居多。 类似这种店在全美国遍地开花。大多数的模式就是五五分成，营业额的一半给老板，一半是员工的，当然收到的小费，谁收到就是谁的，在美国，老板一般不会动员工的小费，这是对员工良好服务的奖励，其实我挺喜欢这种给小费的习惯的，一方面是对员工的肯定，另一方面也刺激员工的工作热情。 店里工作时间是不固定的，店里的有人总喜欢抱怨。我之前也听小圆说过她不想在店里，想做那种到府服务的技师，就是顾客在线上预约，就可及时上门服务，虽然到府服务的收费较高，而且小费也不少，但是对技师的要求也很高。 国内的网络发展的很快，各种网店应有尽有，美国也有，只是不像国内的团队那般庞大，最近我也在思考着怎么用网络来运营我的小店…… 因为我的店里收入还算稳定，情况比较乐观，所以开了第二家，在我开第三家店的时候，我和清风已经稳定了关系，我跟她开玩笑，“为了庆祝我们在一起，我开了第三家店。” 她当时没有相信我的话，只当我是胡说哄她开心，其实确实是为了她才开的第三家店，我有梦想，可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像我这样在美国有自己的店，每年收入稳定的不多，我在美国的根基虽不算强大，但多年中积累了不少客源，店里有很多都是回头客。 “其实老板的交际好，也可以带动足疗店的运转，你肯定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 清风是这么评价我的。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交际这个词，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超长沟通交际能力的人，我一个人在美国过了那么多年，每天打交道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尤其在自己店里遇到的那些人，难缠，都不是省油的灯。 印象特别深的就是苏圆。 我没有想到苏圆会在我的店里做那种事情，还是店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员工告诉我的。那个女员工平时话比较少，工作之外的话我们从未说过，可有一天她突然跑过来跟找说小圆背着我接私活，起初我以为小圆己经找到上门服务的门路，想着她的心既然不在店里，那留她也没用，她喜欢安逸，喜欢轻轻松松的挣钱方式，我想过不了几天她就会主动辞职。可是等过了几天，我等来的不是她的辞职而是另一个员工的举报。 我可以容忍人她的功利心，可以理解她生活的艰辛而被迫带着自私的目的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可是我不会原谅她越过我的底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挑战我固守的最基本的原则。 被苏圆瞄上的那个顾客并不是店里的常客,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经常在足疗店消费的有钱人，小圆怎么会看上他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为了爱情，因为当她得知我要辞退她的时候立马和那人划清了界线，而不是选择向我解释她和他的关系。如果她说是有打算和对方谈情说爱的话，我自然不会阻止她的私事，也不会为此开除她，可是结果不是这样的。 之前的那个女员工告诉我小圆收了那人不少钱，关系一看就不正常，后来我也证实了她所言非虚。 离开的那天，小圆哭着向我解释：“是李姐忌妒我,她看我挣的比她多，比她更讨顾客喜欢，才这样污陷我的。” “可并不是李姐一个人这么说的。”我解释道。 我执意让她走，因为我手里有铁证，而不是别人的一面之词，我想我不会冤枉了她。 “还有谁？”她气愤地问。 我摇了摇头，说：“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确有其事，不是吗？” 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就是觉的我和你走的近，他们看着眼红。”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忌妒她，我不知道她的自信来自哪里，她并不是那种各个方面都优秀的人，甚至可以说她的自身条件平平。 “你不要听他们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觉得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只会让我更加确定让她离开是正确的做法。她越是要争取我的同情，越事与愿违。 最后估计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对我态度突然恶劣了起来，好像每次被我拒绝，她的态度都会变，我想那才是她真正一面。 “如果让我走，我就举报你店里为顾客提供色情服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