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序言:感谢每一位打开这篇文章阅读的朋友。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还有几个人愿意停下脚步倾听他人的故事呢?所以,每一个点赞、留言、阅读并转发的朋友,都是善良的人,也是让我无比感恩的人。三十多年前,我遭遇校园霸凌,本该最美的青春年华却在地狱中无声徘徊,悲伤逆流成河。今天,我把这段经历写出来,不单纯是自我倾诉,自我疗愈,更重要的是希望更多的人看见校园霸凌的存在。看见因为校园霸凌而泣血的心灵。让更多的人善待成长中的孩子,不要让他们在生命之初就受到伤害。因为这种伤害也许会伴随他们一生。</p><p><br></p> <p><br></p><p>在我遭遇高中三个男同学的校园霸凌之前,我从来不把自己的相貌挂在心上,更不曾有体象障碍。所谓体象障碍是个体在身体或相貌上有轻微缺陷而主观上却深信自己奇丑无比,进而产生的心理疾病。遭遇校园霸凌和体现障碍的孩子会出现自卑、自闭、悲观绝望等负面情绪,严重者可以导致抑郁症、甚至精神分裂症。</p><p><br></p><p><br></p><p>高二刚一开学,我们班的三个男同学突然每天都挖苦奚落我,他们无缘无故的说我跟这三个男同学中的一个搞对象,而那个男同学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我至今都不知道。那是80年代呀,如果哪个学生被传言搞对象,那么这个人就臭名昭著了,或者干脆说她就是个女流氓。偏偏高二的时候突然就换了班主任,一个教数学的老师他竟然第一眼就讨厌我,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犯错,他就无缘无故的把我的班委给撤了,换成了另一个女生。而我的前任班主任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因为我的作文写的还可以,所以他格外的包容我身上的孤僻和任性。而他的离开,让我在遭受这三个男同学的校园攻击之后,失去了唯一的社会支持系统。为了让他们能够饶过我,我反复的检讨我的性格缺陷,拼命把自己所能觉察到的招人讨厌的缺点全部改掉。比如,因为我是改革开放之前就出现的石化行业里第一批留守儿童。所以这令我非常自卑,然而,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我表现出来的却是傲慢。而这个傲慢也仅仅是我爱抬着头走路。别的女学生一看前面有男生时便会低下头,我则昂首走过,旁若无人。自从这三个男生造谣诽谤我,我便再也不敢抬头走路了。然而我的自我反省,我的妥协和懦弱却成了这三个欺负我的男生的即时奖励,这使他们对我的霸凌更加嚣张。</p><p><br></p><p><br></p><p>那三个男生也许觉得说我早恋还不够打击我,他们开始在课间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的嘻嘻哈哈的嘲笑我的相貌。对我相貌的嘲笑几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因此被“体象障碍”这种心理疾病深深折磨,几近崩溃。我甚至在寒暑假的时候都会突然想起这三个男生,想起不久以后我还要去学校上课,我的心瞬间就被恐惧和不安撕成了碎片。父亲对我们三姐妹极其严厉,上小学的时候是不能跟男同学一个小组学习的,所以如果他知道同学们污蔑我早恋的事情,我想我会被父亲打死的,所以在学校里面的事情,我不敢跟家里的任何人透露。</p><p><br></p> <p><br></p><p>我那时最大的特点是又黑又瘦。黑是因为我十几岁的时候农村包产到户了,所以我必须跟二伯父去地里干农活,我是那种一晒就黑,一闷就白的孩子,但是,我那时每天要往返徒步五公里上学,还要抽时间给家里干农活,天天曝晒,所以高中之前我的皮肤一直都很黑。直到我回到父母身边,我的肤色才逐渐改善。</p><p><br></p><p><br></p><p>瘦则是我从小的特点。我16岁的时候净身高1米63,体重却不到45公斤。我堂姐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她的一只鞋那么大。妈妈对我悉心呵护,我才活了下来,只是异常瘦弱。记得有一次我很小的时候去生产队里分瓜,人们都很着急,恨不得把瓜赶紧分走,但是那个称瓜的人突然就把我抓到了秤上,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就报出了我的体重,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可见我瘦的是够离谱了。我从小胃口不好,吃什么东西都难受。我哥哥姐姐是吃窝头长大的,我是吃馒头长大的,就那我也没长胖。后来,妈妈生了重病,离开了村子。爸爸把我和我姐姐托付给了我二伯父。二伯父比我父亲大十八岁,一辈子吃了很多苦,60多岁牙齿就都掉光了,我和姐姐都非常心疼他,所以,家里的面都留给我二伯父吃,我和姐姐就只能天天吃窝头,我根本就吃不下去,我连吃面条都得吃那种煮的稀烂的。我还记得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非常发愁,吃了胃口不好受,不吃胃口也不好受,而且我即使饿得饥肠辘辘了,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后来我姐姐去静海上学去了,高一高二我就每天只吃晚上一顿饭。早上喝点凉水就去学校上课了,一饿一天,晚上放学回家后再给自己做顿饭吃。我不但瘦而且还是那种小脸盘的人。又黑又瘦脸盘又小的这些缺点在我遭遇那三个男同学的校园霸凌之前,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是当他们突然对我进行人格侮辱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丑的已经根本就不属于人类了。极度的自卑几乎让我活不下去,我甚至无数次的想到自己应该去死,我就不配活着。事实上有体象障碍的学生真的更容易遭遇校园霸凌。而那些具有攻击性的学生也最清楚,攻击别人肢体与相貌上的缺陷,最能把一个人置于死地,因为青春期的孩子,他们会把自己当做世界的焦点,把周围的人当做他的假想观众,所以一旦发现自己有体相上的缺陷,哪怕发现一分也会放大到无数倍,甚至会遭遇体相障碍这种心理疾病的折磨,而我正是如此。那时候我变得自卑又胆小,从早到晚跟任何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引起那三个男生的注意。我甚至在课堂上都不敢回答我会的问题。我每天走路从来不敢抬头,我恨不得变成隐身人,但我即使卑微到泥土里,他们都从来不会放过我。事实上他们只是靠挖苦和打压我来在其他同学面前,尤其是在女同学面前寻找自己的存在感。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哭,经常会想到死。第二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心上就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越离学校近,石头越往下沉,等我做到课桌前的时候石头已经把我的心压碎了。</p><p><br></p> <p><br></p><p>那时候我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这三个男同学,可是我做不到,我总会竖起耳朵听他们今天又开始挖苦我什么了,而且我毫无反抗的勇气。因为我明明的没有跟谁搞对象,但如果我跟他们评理,会越描越黑,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一位学姐也是我姐姐最好的同学,学习非常好,聪明异常,就是因为别人说她早恋,她越解释知道的人越多,最后得了精神分裂症,中断了学业。我也找过班主任,但是我发现班主任知道后,明着批评他们,但之后对那三个男同学愈加爱护。大概他觉得象我这种孤僻的孩子就该被修理。自从我跟班主任说过这事之后,这几个男同学对我的侮辱已经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他们给我起了各种各样的外号,比如眼镜,瘦猴。在那之后,我对我的班主任老师彻底绝望了。而那时候我已经猜到我的心理可能出了问题,但我不知道“体相障碍”是一种心理疾病,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走在抑郁症的边缘了。</p><p><br></p><p><br></p><p>事实上,即使我不遭遇校园暴力,高中三年也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我远离亲人,独自一人在农村上学,对亲人的思念和对夜晚的恐惧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了。而这三个男同学对我的人身侮辱让我的生活雪上加霜,彻底的把我推进了痛苦的深渊,我常常一个人在夜里连续几个小时的哭泣。哭泣是那个时候我拯救自己的唯一办法。每次哭完我心里都好受些,然后打起精神去上学。那时候我每天都徒步5公里上下学。我的自行车让给了我老舅家的表妹骑了。因为我老舅太疼我妈妈了,所以我愿意为她们付出。路上常常只有我自己走,没有一个同伴。我7岁得了风湿病,冬天的时候,尤其是刮风的日子,我每走一步都仿佛是把腿扔了出去,每一分每一秒都疼,我常常是一边走路一边嚎啕大哭。空旷的原野,寂静的小路,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哭声,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无助。我无数次的在心里呼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谁能救救我呀!”。有一天月光特别明亮,我走到村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没有柴了,我就到我家柴垛那儿背了一捆柴。柴是横着背,书包在怀里抱着,我看见我的影子铺在小路上,清晰又孤单,我低着头看着这个陪我一起走路的影子,突然就分外想念我那远在他乡的亲人,尤其想念我的妈妈和姐姐,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孩子最大的绝望是当她遭受校园霸凌的时候,当她想寻求保护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那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心理咨询师,但是我知道我这样悲伤和软弱肯定是错误的,我渴望有一个智者告诉我,怎样走出被霸凌的恐惧和对自己相貌的羞耻感。</p><p><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体象障碍一直延续到我离开那个中学后的许多年。直到有一天我陪着我的闺蜜去照相,偶尔把一顶金黄色的假发套放到了我自己头上,一瞬间我突然在镜子里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她有一张小巧玲珑的瓜子脸,顾盼生辉的丹凤眼,鼻子像橡皮泥捏的一样好看,唇线清晰如画,牙齿洁白如玉。其实我每天从镜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但我却认为她丑陋至极。但当我戴上那顶假发套的一瞬间,我认为那不是我的时候我才看出其实我的五官非常秀气,也许我依然谈不上漂亮 ,但是我也绝非像自已所想的那样丑的已经跌破了人类的底线。那天我带着那顶假发套给自己照了一张照片,就是上面视频里的那张照片。这张照片让我第一次看见了自己。是否漂亮不重要,但是至少我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丑陋的小瘦猴子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那以后我的体象障碍彻底被疗愈。但是高中时代遭受校园霸凌的经历,却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和阴影。遗憾的是我选择忘记这些,把它们打压到了我的潜意识。我不敢面对那个受伤的孩子,更不知道怎样去疗愈她。但是高中时代的痛苦经历却总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每次我都会抽泣着哭醒,梦醒之后,我会难过很多天才能把这件事再次忘记。我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先生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儿子帅气英俊,聪明孝顺。我的生意也随心顺意。但是我却感觉不出幸福来,总觉得生命毫无意义,生活毫无乐趣,我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哭泣。我常年被失眠症,焦虑症,抑郁症折磨。不仅如此,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得上了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等各种各样的慢性病。2009年我已经病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经常休克昏厥,多次被120拉到急诊室抢救。那年我才41岁,却已经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随时可能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那时候我常常彻夜失眠,白天才能偶尔睡会儿。一个阴沉沉的冬天的下午,我突然从睡梦中醒来,昏暗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在屋子里,有一种极其陌生的疏离感,那一刻我突然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我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另一个世界。我突然觉得万分凄凉,我有太多的失落,太多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就这样死了,我真的是不甘心啊!再下一秒我突然发现我还活着。那一刻我的内心瞬间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活的感恩。也是在那一刻,我下决心一定要拯救自己,找回本就属于我的生命的欢乐。我开始学习心理学,我用了10年的时间完成了个人的自我成长。我不但疗愈了自己的失眠症、焦虑症和抑郁症,而且我的糖尿病、高血压和冠心病竟然奇迹般的逆转了。而当我面对那个内在受伤的孩子并选择宽恕那三个伤害我的同学的时候,我的心不再被煎熬了,我也不再噩梦缠身了。我终于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生活的乐趣了。不是他们值得宽恕,而是我必须给自己的心灵松梆。</p> <p class="ql-block"> 上图照片为本文作者于病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时光倒流,无论那三个男同学说我什么我都选择不去听,我应该做我自己情绪的主人,我不能把自已的喜乐悲欢的主宰权拱手让给别人。如果时光能倒流,无论我有多丑我都选择自信,选择接纳我自己的容貌,而不是自轻自贱自卑到尘埃里。因为凡是你不可以改变的,只有接纳才能减少内耗,减少痛苦,从而把节省出来的力量放到可以改变的事物上去。但是人生没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倒流,后悔和仇恨只能给我带来第二次伤害。那些已经发生了的悲惨的往事不可能改变。而能够改变的,只有我现在对那件事情的看法,并找出它存在的意义,我因此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因为自己的心灵曾经在绝望中徘徊过,所以我更能理解那些深受焦虑、抑郁等情感障碍折磨的人的痛苦。也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们带出绝望的深渊,我拯救了许许多多濒临绝望的心灵,这让我有了一种超越金钱的价值感。正如泰戈尔所说的,那些负担将成为礼物,你所吃的苦将照亮你脚下的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所有的校园暴力中,攻击一个孩子的相貌的冷暴力比肢体暴力对心灵的伤害还要巨大。因为它杀人于无形,被霸凌的孩子即羞于抵抗,又没有证据去为自已申诉校园霸凌的真实存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校园暴力说“不”,是人类道德的最底线。对校园暴力说“不” ,不单纯是家庭和学校的责任,更是国家的责任。国家应该依法依规严惩校园暴力。对于那些校园里的施暴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批评教育所能够改变的。校园暴力有多种原因,但是,来自人性的邪恶是其主要的基因密码。人的大脑里有一种镜像神经元,它像一面镜子一样,能够照见别人的苦难,并感同身受,因而生起慈悲心。大脑中镜像神经元多的人,普遍的心肠柔软,心地善良。而镜像神经元少的人往往对别人的苦难漠不关心,冷酷无情,漠视他人的生命,践踏他人的尊严,他们可以仅仅因为自己的好恶而致无辜的人于死地而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说他们心肠狠毒毫不夸张。所以只有法律的严惩才能遏制他们的邪恶。希望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孩子都不再遭受我所遭遇的校园欺凌和体象障碍。</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