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策马中原,北国和江南

<p>  二月莺飞草长,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于是买了一只蝴蝶风筝,去约她。她刚洗过头发,长发如瀑布般垂肩。她向我微微地一笑,允许我握了她的手,并肩走向城外的河堤。河边风疾,已有风筝扶摇而上。她催我快放,我便顺着风向边跑边放线。风筝冉冉升高。她缓缓地跟在我身后,仰首探寻风筝飞行的轨迹,明净的前额下,是一脸令人心醉的天真。风筝摇摇晃晃跃向对岸的云霞,线一圈一圈放出,最后只剩下手里的木轴。我们相对一笑,依偎着坐在河堤的草丛中。身边是潺潺的流水,远方是弯弯的石拱桥,头上是恬然自得的风筝,臂弯里是我最爱的女孩。</p><p> 我却依旧沉默,意乱神迷之际,沉默是我唯一的舵。我是个沉默的少年,沉默是由忧郁与痛苦交织而成的。忧郁是一种性格,这种性格源于先天的遗传与童年的记忆;痛苦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源于对生命的疑问和对灵魂的追索。然而,我却不愿让她了解这一切。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我因想得太多而深沉,她因想得太少而单纯。初识的那些日子里,我惊异于她那孩子一般的单纯,绽放如荷,温润如玉,净洁如冰——正是这种单纯闪电般锲入我心灵的隧道里。在这样一个人人精通算计的时代里,这样的女孩寥若晨星,她的脆弱恰恰成就她的善良,她的率真恰恰成就她的痴情。在每个地铁站的入口,她都会为那盲者的口琴声洒几串晶莹的泪水,身边是匆匆的人流,唯有她在凄楚的口琴声中频频回首。对于这样一个女孩,我该说些什么呢?我不愿让那些自己已经洞彻的黑暗成为她亮晶晶的眸子里的一丝阴影。甚至连“爱”字也无法脱口而,因为在“爱”的背后,是看不见的感情的风暴和无法回避的伤痛。这一切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欲说还休”,是我与她之间特有的恋爱方式。</p><p> 春风愈急,放在地上的木轴险些让绷紧的线带走。她调皮地把线头系在我的鞋上。我在她埋头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她是否把我当作一只比天高的风筝呢?飞去,飞去,她愿意握住此端的线么?正想着,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却将她的发丝吹到我的面颊上,我轻轻地吻着这一绺幽香的发丝,她的默许给我勇气,我下意识地搂紧了她。我是个考虑周详的谨言慎行的人,而沐浴着金子般的阳光长大的她往往任性任情,无从明白也不愿去明白善恶真伪的界限,所以我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呵护与引导的地位。无意之间或许触伤了她敏感的自尊心,她便以变化的情绪来对付我自作主张的关怀。当我进退无由、手脚无措时,她却已雨过天晴,莞尔一笑。真的,心心相印并不一定是最完美的境界,有时隔着一定的距离,以一种心醉且心酸的心情去品尝对串小秘密,而她依然痴痴地凝视着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风筝。日子是一串青涩的果子,永远挂在路旁的枝头。现在,那只风筝飞到了什么地方?归去时,我埋头不容质疑地予她一吻,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如小鹿一样惊惶,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深深的眸子。她的手在一刹那间松开,手里的线团被风筝带走。聪明的她便在一声惊呼里脱离了我的唇,而风筝早已飘向悠悠天际。我也一样。聚的短暂与别的漫长,分隔的遥远与相思的辛苦。使我无数次在梦中把自己想象成风筝,那只无人牵线的风筝。她呢,浑然不知八千里路云和月,抱着心爱的洋娃娃懒懒地坐在床头,任那只风筝自窗口飞过。 </p><p> 完满的人生需要通过不完满来体现和确认。爱情也一样。对方是一脉丰富的金矿,而挖掘与提炼是一段漫长的艰辛的历程。不断地淘沙与沥金的劳动,需要耐力与勇气来支持。我相信隐藏在天真和单纯背后的耐力和勇气,正如相信我自己隐藏在忧郁和痛苦背后的耐力和勇气。这就足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