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只为反映时代特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一)、火红年代的百灵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党中央下发关于“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毛主席亲手点燃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之火燃遍了祖国大地。全国各地的大中专院校、纷纷投入到运动之中,“红卫兵”组织在全国各地学校兴起。我们学校当然也不例外,造反派们成立了“红卫兵”,开始了他们的革命征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班里就不大上课了,所以教室里的人是不多的。但我还是坚持按时到校的。有一天,发现教室的人多了,但还是不齐,因为造反派的骨干们还在坚守革命岗位。听说是选赴京代表,到北京接受毛主席检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多数同学还是比较正统的,基本是按照传统标准来评定选择的。全校六个班,大都选了各班的班长、团支部书记,或者是学习委员。我们班选了陶来敏,她是我班的团支部书记,她当时应该是十七或十八岁,思想进步,团结同学,助人为乐学习也不错。那时能与她竟争的那人是我班班长高士如,后来他们两人成了一家人,至于当时他们有没有互让就不得而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赴京代表走后,家里的同学们也就不太像样的上课了,造反派们在写大字报、贴大标语、上街游行,在忙着当红卫兵闹革命,忙着发展壮大组织。我那时太小,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课外书的“书虫子”,身高刚过一米四,重量只有六十来斤;字写的不好,连毛笔也不会拿,更不会写大字报;贴大字报也够不着。造反派看不上我,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和感受,也没有人介绍我加入他们的组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乐得无人管束自由自在,所以也没有想向那造反派红卫兵组织靠拢的意愿和行动。于是,没有加入组织的我就被 “保皇派”收留了,终于我也戴上了“红卫兵”的红袖标。其实说我是“消遥派”才更准确一些,因为这时没人管,也没人问。不上课不学习,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做我喜欢的事情,看课外书成了我这段时间的主业。这也是我天天按时到校从不旷课的重要原因,现在回想起来颇有怀念的感觉。</p><p class="ql-block"><br></p> <p> </p><p> 赴京代表们回校后,介绍了接受毛主席检阅的经过,以及那无比激动和喜悦的心情。同学们都很羡慕很向往,都在想着怎样走出去看外面的世界,甚至能到北京去看看那世界革命的中心,接受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检阅。</p><p><br></p><p><br></p><p>当时听说有的红卫兵与毛主席握过手后好多天不舍得洗手,我心里对他们羡慕极了,能受到他老人家接见,并与之握手那该是多大的幸福和幸运! 那时人心不稳,人心不定,大家不想再过那按部就班的日子,光想着怎样去参加那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了。</p><p> </p><p><br></p><p> 暑徦的期间,岚山一名叫徐子芳的民办女教师,因抢救落水儿童以身殉职。当时领导组织还没有被完全打倒,他们可能是想借这件事,树个英雄,来压一压造反派的的势头。于是全县组织了向徐子芳学习的活动。那时各公社都召开了誓师大会,开展向英雄学习的活动。当时涛雒公社是在放电影的那个操场上开的万人誓师大会。 大会的议程中有一项,教唱向英雄学习的歌曲,这项任务是由我来完成的。记得那是大会的最后一项议程,当主持人布:“大会进行最后一项,请五中孙树金同学教唱向徐子芳同志学习的歌曲”时。我快步走上主席台,那时的我长的很瘦小,大该不到一米五吧,连现在二年级小学生的平均身高还不到,站在桌子后面就看不到人了。</p><p> </p><p><br></p><p> 会场上一阵骚动,大家在找那个教歌的人,于是大会主持人把我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面,那桌子就是普通的双人课桌,是从涛雒小学高年级借来的。接着另一个人递给我一个带底座的麦克风,那是主席台上的麥克风,会场上共有两个麥可风,另一个在主席台右侧的桌子上,是大会上领呼口号用的。</p><p><br></p><p><br></p><p>站在桌子上的我第一次有了俯视人群的经历,站在主席台桌子上的我应该有两米半高吧。望着会场上那万人攒动的场面,我很兴奋,也很激动,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心里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一展歌喉的冲动,还像有一种初为人师的喜悦。我满怀着对英雄的崇敬之情,伴着充足的信心,对着麦克风大声的教唱了起来,我唱一句,大家跟唱一句。</p><p><br></p><p><br></p><p>那首歌的曲谱好象是移植的,第一段歌词共有四句:“模范共青团员徐子芳,你是人民的好女儿,你是我们的好榜样,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上。”第二段歌词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这歌教完后,我在涛雒可真出名了,那可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百灵鸟”了。我为这次经历感到无比的激动和高兴,那盛大的场面,那俯视人群的感觉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p><p><br></p><p><br></p><p>那次参加大会的,是全涛雒公社各个村里选拔出来的人,有大队干部、民办教师和各大队选出的积极分子等。所以小小的我在涛雒不说是家喻户晓,也算是名人一个了。也可能是我瘦小的身材,与那嘹亮的歌声反差太大的原因,让人们感到奇怪,从而记忆深刻。</p><p><br></p><p><br></p><p>这次教歌的经历也为我后来的的学习、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因为那时大会的主办单位和参会者以教育口为主,那些听过我唱歌的人大多都留下了深刻印像。</p><p><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我参加的革命大串联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征途中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好多人都自发的组织起来出去串联。他们上北京,去上海,到韶山,反正坐车坐船不花钱,到哪里也有吃、有喝、有招待,何乐而不为。全学校三百多人,最后经常到校的只剩下了六七十个人了。我们那老保组织的头子,组织起这些虾兵蟹将准备串连的时候,中央就开始倡导徒步大串连了。我们与坐车、坐船不花钱的革命大串联失之交臂。我们那个组织的领导多是原来的班干部,是最听党中央毛主席话的人,所以,我们的串联,就真得是徒步的“革命大串联”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背着被子,那被子虽然颜色、花色各异,但那背包带却是相同的,因为那是统一购买的。那也是我们串联队唯一统一的东西。挎着颜色各异,但以军绿色为主的挎包,包里装着毛主席语录、传单和洗刷用具等等。记得母亲为了我的徒步串联,特地给我买了一双军绿色胶鞋,那鞋也叫“解放鞋”,那双鞋出发时是打在了背包上的,要等到了青岛,再穿着去我大姑家。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东方红战斗兵团革命串联队”大旗的引导下,浩浩荡荡的向青岛出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的个子最矮,所以我和另一个小个子女生庄见芹排在第一,我们两个人就走在旗手的后面。我的后面是宋全秀,我们两个人共用一床她的被子,因为她住校,是有被子的。背包两人轮流背也免得疲劳。和全秀一排的那个个人我忘记是谁了。我们走得可带劲了,甚至有点洋洋得意,因为队伍的行进速度由我们来决定,我虽然个子矮小,但我走路快,所以当排头丝毫影响不了前进速度,有时领队甚至让我压一压步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喊着口号、边走边唱,有时还背诵毛主席语录,那可真是欢歌笑语喜气洋洋。那心情、那感觉真是棒极了,走到刘家寨时,我们散发了传单,还演了几个小节目。这都是出发前就计划好的。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午三点多钟我们走到了日照城,当时就住在县文化馆里。那时的文化馆,早就变成了红卫兵接待站,我们是他们接待的第无数批次的串联队,或者说是他们的收尾的接待任务了。屋子里铺了一些草,草上铺着苇席。我们把背包放下就结伴上大街了,绝大多数人这是第一次进县城,那好奇激动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出大门向南,绕县府大院门前向北,看到了当年日照县最大的娱乐中心“戏院”,也就是日照县的“大礼堂”。再往西经被服厂、第一百貨公司向西、再向南从第二百货公司,就是现在的百货大楼,转回到宿营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天的行程比较轻松,又加上逛了日照城,了了多年的心愿。所以晚上虽然睡在地铺上,依然是好梦连连,兴奋无比,甚至梦中笑醒。</p><p class="ql-block"><br></p> <p> </p><p><br></p><p> 那时各地的接待站大多是地铺,有床的很少,床只能用来接待小的串联队。我们串联队太大,所到之处不会有那么多床接待我们。所以,我们这次去青岛的革命大串联,一路之上全是睡地铺。只有在薛家岛接待站,我们几个小女生享受到了“床”的待遇,那是一种用绳子绑起木棍搭起来的大统铺,离地面有七十公分高,上面铺着草和苇席。估记那时各接待站的“床”应该都是这样的吧,可是当时的我们,不管是睡地铺还是睡那样的床,都能倒头便睡一觉到天亮。</p><p> </p><p><br></p><p>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打起背包,每人领了两个馒头,一个是早饭,另一个带着中午吃,因为中午经过的地方没有接待站。吃过早饭,我们背上背包,排起队伍,高高兴兴的又出发了。队伍到达两城的时侯,我们又散发了传单,又演了几个简单的小节目。因为,只有这样,才算是革命的大串联;才能起到宣传毛泽东思想的作用;才能对得起毛主席他老人家亲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革命大串联的目的就是为了宣传毛泽东思想,我们在行动、在实践。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才是真正的、称职的、毛主席的红卫兵”!</p><p> </p><p> 傍晚时侯,我们到达泊里。</p><p><br></p> <p><br></p><p> </p><p> 两天的奔波劳累,消耗掉了同学们大半的体力和热情,接下来第三天的行程变的没有那么兴高采烈,情趣昂然了。路上的气氛也没有前两天那样兴奋热烈了,出发时的万丈豪情已经消磨掉了大半。我和庄见芹依然走在队伍的前面,可是不知什么时候,队伍的前面多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我心想,你那么高还是男生,干么跑到我们前面去?我心里有点不太高兴。</p><p><br></p><p><br></p><p>可是看到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我又释然了。原来是八级一班那个长腿长胳膊的瘦男孩庄殿新,是那个跑冰挣了三分钱的男生。因为他走路就爱连蹦带跳,看来这次尝到了不会好好走路的苦头了。</p><p> </p><p><br></p><p> 那晚我们的宿营地是胶县的李哥庄镇,那是个比较出名的大镇。设有红卫兵接待站。我们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接待站,早晨太阳刚出的时侯就从泊里出发了。中午在王台接待站都没敢停留,记得那时王台的接待站里聚集了好几支串联队在吃饭,应该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徒步串联队伍吧。吃饭领饭的人很多,院子里像在赶大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们的到来让本来就很拥挤的接待站更加拥挤了。队领导们找了几个人去领饭,抬水。我们多数人则退到了院子外面的大街上等候。饭和水领来了,每人拿了饭打上水,快速的吃完,大约是十分钟以后就马上赶路了。</p><p> </p><p><br></p><p> 队伍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的时侯到达了预定的目的地:“李哥庄红卫兵接待站。李哥庄是个很有名的大镇,我们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名子。可是,极度劳累的我们已经无暇观看欣赏她的镇容镇貌,吃完饭后便倒头睡去了。后来听说,那天我们走了九十多里路。我不知道劳累是否会降低人的记忆力,反正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后来一丁点的记忆也没有了,连这镇的名称和所在地都是别人帮我回忆和查找地图得来的。看来人是不能过度劳累的!</p><p><br></p> <p> </p><p><br></p><p> 第三天的状况让我们的领导认识到,六十六人的庞大串联队,完全靠徒步走到青岛去好像是不太可能了。于是他们紧急商讨后,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兵分两路,大部队取道薛家岛,然后乘船去青岛;那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组成小分队,继续按原定路线前进,走旱路经由“棘洪滩”去青岛,去完成我们的初始计划。我有点不太愿意去薛家岛坐船,而想继续走那我们出发前定下的路线。因为我觉得走旱路能看到沿途的风光和村庄,能观景。</p><p><br></p><p><br></p><p>可是绝大多数同学都累了,同意去薛家岛乘船,我也就只好少数服从多数随大溜了。现在想来当时可能也是逞能思想在作祟,因为我的脚上没有起泡,好像还能走得了路,所以想试一试自己的承受能力。</p><p>第四天我们排好了队伍继续行军。</p><p><br></p><p><br></p><p>昨天那个一瘸一拐的庄殿新仍然走在我们的前面。看上去比前一天瘸的差点了,听他说,晚上他住宿的那屋里有外地串联队的人同住。那些人用针把头发穿进脚上磨起的大水泡里,水顺着头发流出来,泡消了皮却不破,不碍走路。所以他的脚上就多了两根头发,少了两个水泡。稍觉舒服的小男生又不按正形走路了,他行走的路线都是斜线或曲线,有时甚至走到前面再折回来。看来那头发穿水泡还是个很好的偏方呢。</p><p> </p><p><br></p><p> 大约九点钟的时候,远远看见对面大路上陆续开来好多辆军用大卡车。不知何时,走在我前面的那个男生不见了,只看见那长长的车队缓缓地停下了。我们则望着那车队继续前行。心里却在想,这车真好,要是和我们一个方向就好了,那就可以让我们搭顺风车了,可惜这只是幻想!我们的队伍在继续前行,与车队错开一小段距离之后,后面传来了原地休息的命令。</p><p><br></p><p><br></p><p>队伍后面的人都跑去看军车了,我们前面女生多,比较老实,基本都坐在原地休息。昨天的过度劳累,让我们好像没有那么多精神和劲头了。 当队伍准备继续前进的时侯,庄殿新连蹦带跳的赶来了。他告诉我们:那车队是陆军38师的汽车连,那连长是他三叔,他们在执行任务。三叔叫他跟车去部队,改天再送他去青岛。可是他为了心中那高于天的革命理想,竟然拒绝了叔叔的好意,还是回到了我们这个六十六人的庞大串联队伍里。</p><p> </p><p><br></p><p> 在走到下一个村庄的时侯,我们大部队与走旱路的小分队分道扬镳,那个脚上多了两根头发的男生竟然跟小分队他们走了,我心想他真是个怪人,有车不坐、有船不乘、脚还不好,这不是自找罪受吗?看来他心中自有他的崇高的革命理想呢!</p><p><br></p> <p> </p><p><br></p><p> 后来听他说,他们小分队那天是宿营在一个叫“营房”的村子里,他们被分到了各家农户住宿,那里的社员们对他们像亲人一样,不但给他们蒸了馒头,而且还给他们煮了好吃的地瓜。最重要的是那些老乡家的大姐还给他们端来了热乎乎的洗脚水,让他们享受到了贵宾的待遇,品尝到了家的味道。他说:他很庆幸他的“英明选择!”</p><p> </p><p><br></p><p> 因为我们第三天的宿营地离薛家岛不是很远,所以这一天我们只走了十几里路。大概是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下午的休息,同学们的体力和士气得到很大的休整和恢复。我很庆幸没跟着那些走陆路去青岛的人,要是跟他们走不但我自己会累的要命,可能还要拖他们的后腿。也不知那个庄殿新走到咋样,真是有点担心。</p><p> </p><p><br></p><p> 在薛家岛住宿的那天晚上,遇到了青岛海洋学院去瑞金串联回程的一小队人。他们不足十人,有男有女,都穿着深蓝色的崭新的海军军装,戴着三页瓦的棉军帽,看上去好英俊帅气,我们真是羡慕极了!再看看我们那五花八门的杂牌军,却是有点寒酸,有点自卑。那些大学生们真是令人羡慕;那大学的生活该是多么令人向往,我要是能上大学该有多好,我能上大学吗?我不知道,那时的想法非常简单,幸福指数却非常高,串联路上的一切都让我充满兴趣高兴异常。</p><p><br></p> <p><br></p><p> </p><p> </p><p> 2、青岛!青岛!</p><p> </p><p> </p><p> 第五天我们乘船到了青岛。住在四方机床厂的一个大礼堂里。第六天的下午,我们那支走旱路的队伍也来到了驻地。分别只有两天,再见都很惊喜,看来人类就是,奇怪感情动物。那个具有崇高革命理想的庄殿新也来了,他走路还是有点不太得劲的样子。我很惊喜也很高兴,毕竟我们同时出发的六十六个人总算是胜利会师了!</p><p> </p><p><br></p><p> 同时住在机床厂的还有好几支串联队,但数我们队人最多。女生住在舞台上,那舞台很高很大,由木板铺成,那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大最豪华的舞台。睡觉时,我们就把被子铺在舞台的地板上。男生住观众席,那时的礼堂没有椅子,也没有凳子,不知是他们为建接待站撤掉了,还是原来就没有。观众席就是光滑的水泥地面,阔大的礼堂内安装了四个很大的铁制取暖炉,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炉子。那炉子加满煤炭烧上一夜到早上好还很旺。地上铺着一些蒲草帘子,男生就睡在草帘子上。这大礼堂虽然四处透风,但是那四个大火炉却让我们的身心都感觉暖意融融。</p><p> </p><p><br></p><p> 男女生之间只隔一道幕布,白天拉开,夜里关上。那幕布是深紫色的天鹅绒,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华美的布料。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把幕布拿在手上抚摸玩耍一会,因为那幕布就垂在我的“枕头”边。手里捧着那柔软丝滑的幕布,即是睡在那没有东西铺垫的地板上,心里也会生出无限融融的暖意,丝毫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p><p> </p><p><br></p><p><br></p><p> 接待站的人组织我们参观了机床厂的各个车间,看着那些复杂的设备,听着那轰鸣的机器声,想想连根铁钉子都需要进口的旧中国; 再看看建国十几年来这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的心里充满了惊异,脸上布满了惊喜。当听到讲解员说,四方机床厂的产品绝大多数是用来出口的,我的心被我是中国人的自豪感充满。那天我们还参观了青岛火柴厂,看着那一段段粗大的原木,经过多道工序变成了细细的火柴棍,我惊叹人类怎会有如此惊人的生产能力。可是想起去大姑家看到她和她邻居们糊的火柴盒,我又有点美中不足的遗憾!</p><p> </p><p><br></p><p> </p><p> 那时厂里好像也没按部就班的上班,只是我们参观的那天上班的人比较多一些。接待站的人对我们很热情友好,想来他们也是按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在办事,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用他们的真诚和热心,来接待我们这些毛主席的红卫兵吧。</p><p> </p><p><br></p><p> 最难忘的是他们那乒乓球室,宽大的房间里,安放着两付标准的乒乓球台,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球台,在这样的环境下打球那可真是个享受。每天的早饭前、晚饭后,我都会在这里打乒乓球,这里可让我过足了球瘾,同时也提高了球技。那时和我打球的全是男生,他们都是别的串联队的,并且多数人打得比我好,他们都很真诚友爱热心待人,初次见面犹如故交,切搓球技交流谈笑,就如同学一般。每天都觉得生活在友谊、快乐、和幸福之中。</p><p><br></p> <p><br></p><p> </p><p> 忽然有一天,大家接到通知,说厂里的文艺宣传队要演节目,欢迎我们这些来厂里串联的同学们。于是大家很快帮助清理了舞台上的被褥之类的东西,虽然麻烦忙乱尘土飞扬,但是大家都很兴奋,期待着看看拥有这样高级幕布和舞台的工厂宣传队是个什么水平。看看这大城市里大工厂的高水平演出是什么样子。</p><p> </p><p><br></p><p> 演出开始,当那垂挂的漂亮的紫色天鹅绒大幕徐徐拉开的时侯;当那五彩的聚光灯投向舞台的时侯;同学们都被那炫目多彩的灯光和叫不上名子的乐器惊呆了!我的老天爷,我们真是大饱眼福了,那舞台、那灯光、那乐器真是美花了我们的双眼!演员一出场,同学们更是满怀惊喜双目放光的样子。男女演员个个身材高挑、形体匀称、服装整齐,妆容漂亮、扮相俊美,激情飞扬。演出内容在那个年代没有很大变化,几乎都是歌颂歌颂再歌颂,欢迎欢迎再欢迎!但是演员们的优美舞姿,和精神风貌至今还深深的留在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p><p> </p><p><br></p><p> 现在的我有时在想,为什么那时的人际关系会这样融恰,人与人之间是那样容易接近、交心,我突然想起了“原始共产主义”这个词。看来人的思想、情感、欲望会随着时间、环境、物质生活水平的变化而变化。物质生活水平越提高,私有化程度越严重,人的私心就越大,私心越大,人心就越容易设防,让人心很难再靠近。</p><p><br></p><p><br></p><p>人的欲望是永远满足不了的,这就是所谓的“欲壑难填”。我不知这样理解对不对,但我看到的现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也是现在很多六十岁,甚至是年近古稀的人在寻找初、高中同学,建立微信群的原因。他们是在寻找那份纯真的、快乐的,逝去多年的友谊和幸福感;那种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不携带任何利益目的的,心与心的靠近和交流。这种寻找和交流的过程让人感到快乐、满足和欣慰。</p><p> </p><p><br></p><p> 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在享受着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让人放松、舒心、畅快、知足、怀念、感恩的正能量,他可以使人产生正面情绪,从而抵消负面情绪对人身体的危害。所以这对老年人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我喜欢珍惜这种美好的感觉。</p><p> </p><p><br></p><p> 在青岛的那些日子,我们串联的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张免费乘车证,每天吃过早饭,我穿着母亲给我买的新鞋,乘着不花钱的公交车,转遍了青岛几乎所有好玩的地方。什么栈桥、鲁迅公园、动物园、八大关、大港、小港、中山路等等。到过台东、台西、市中、市南多个区。当然去大姑家玩也是一个重要项目。</p><p> </p><p><br></p><p> 大姑家住在嘉祥路,我在贵州路下车问路时,发现一些青岛人竞然不知道方向。到大姑家后,问表哥表姐,他(她)们竟然也都没有方向感。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在我们农村那么重要的事情在这里竟然无关紧要。我那时在想,青岛人也了了,连个"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在我们农村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青岛的成年人竟然不知道。其实这就是我的无知或者叫无知自大吧,应该和夜郎自大一个道理。</p><p><br></p> <p> </p><p> </p><p>在青岛住到第七天的早晨,起床后突然觉的特别寒冷,我心想是不是炉火灭了,可是四个大炉子的炉火都很旺。这时有同学进来说,下雪了快出来看雪吧!当我跑到马路边的时侯,那里已经站了好多同学,他们都在看着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洁白的大雪覆盖了四方这个灰头土脸的重工业区,我很厌烦的那些灰尘不见了。那满天飘落的雪花把它们掩盖了起来,那空气好像也清新了不少。</p><p> </p><p><br></p><p> 青岛的路坡比较多,有些坡还比较陡,机床厂附近就有一陡坡,雪后的路面特别滑,不时会看到跌倒的人,我到的时候听到殿新说一小会跌倒四个了。我也饶有兴趣的朝着路上望去,坡路上有推自行车的,也有空手行走的,还有胆大的骑车飞奔而下的。看来下雪并没有阻挡人们的出行。突然看几个推着婴儿车(那好像是用钢筋焊接的那种长方形小车,十几年后我在西湖中学也见过这种车)的老太太从那坡上走来。我心想,这大的年纪,这样的雪天,推着孩子出来,还敢走这样的路,太吓人了!可是老太太们竟然稳稳的走下坡来,走到了我们面前。</p><p><br></p><p><br></p><p>我急忙看那车里,车里没有孩子,原来她们是把车子当拐杖的。这时同学们都在议论这青岛市里的老太太,我身边的宋全秀拽拽我的衣服说:“看看她们的脚”,我急忙低头看去,我的天哪,老太太们竟然是小脚,和我奶奶一样的脚!那前尖后阔的鞋子上还缠了好几道草绳。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继而升起的是对老奶奶们的钦佩之情。好智慧的老奶奶,怎么会想到如此精妙的防滑措施,看来“生姜还是老的辣”!现在想来,那仨老太太应该是机床厂工人的母亲们,雪后结伴出来观景,或者是买菜的吧?</p><p><br></p> <p> </p><p> </p><p> </p><p> 3、“红旗一号”与“掉向”</p><p> </p><p><br></p><p> 这突然而至的大雪缩短了我们在青岛逗留时间,同学们的衣服鞋袜都不适合再做停留。第九天,公交车把我们送到大港码头附近,大家排好队,鱼贯而行登上了“红旗一号”客轮。那是当时青岛到日照的唯一大型现代化交通工具。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坐大轮船,又离家快半个月了,所以多数人的心情都是兴奋、急切、盼望的。</p><p><br></p><p><br></p><p>登船之后,来到我们处在轮船最下层的舱位,绝大多数同学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开始,我认为每个人必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是看到几个“不安定分子”窜上蹿下,到处乱走,也没有人管;再问问他们为啥乱走,他们说那样可以不晕船。于是我也就不再安安稳稳的坐着了,我也成了“不安定分子”的一员。我跟着他们几个,顺着扶梯从最下层攀登到了船面的甲板上。</p><p> </p><p><br></p><p> 这不安定的举动可让我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奇景:记得轮船启航时,看着那缓缓远离的码头,和港口内那大小不同形色各异的船只在离我们而去,我没觉得我们的船在走,而是看见它们在移动,我的心里好生奇怪。十四年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我亲眼看到的景象竟然是与事实相反的!我们开动的大船变成静止的,静止的码头和停靠的船只却好像在运动。轮船向大海驶去,青岛越来越远了。</p><p> </p><p><br></p><p> 看完轮船出港,我又回到了下层的船舱,看到了号称“小钢炮”的徐华姐姐脸色发黄,两眼睛无神的样子,看来她是晕船了。我赶忙拉着她攀上扶梯来到了甲板上,亮丽的阳光,广阔的视野,清凉的海风,顿时让有点晕船的姐姐来了精神。我俩结伴逗留在了虽然清冷但却不晕船的甲板上,随着太阳的高高升起甲板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可是同学之中的那几个不安定分子却不知跑到那里去了。</p><p> </p><p> </p><p><br></p><p> 我和姐姐扶着船舷眺望着无边的大海,仰望那湛蓝的天空,再低头俯望那碧蓝的海面。那心旷神怡幸福满满的感觉真是令人享受,我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心境之中。突然姐姐拉起我跑向船的另一边,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看到有些人在和我们同方向跑着。</p><p><br></p><p><br></p><p>跑到船边的我被海面上的景象震撼了,在离我们大船不足百米远的地方露出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那东西的一端还朝上喷着高高的水柱。只听到有人说:“我们遇上鲸鱼了”,我想我真有福,竟然在这航船上,在这根本不可能有鲸鱼的地方看到了鲸鱼。</p><p><br></p> <p> </p><p> </p><p><br></p><p>可是接下来看到的情景却让我不解甚至有些担心了。只见一个船上的工作人员过来让我们不要大声说话,船长则带领几个船员在哪里烧香磕头,口中好像还在念念有词。我的高兴顿时被惊异和担心所替代。我突然想起母亲讲过的关于大鱼的传说故事,如果那大鱼一转身,我们的船可就完了。于是我赶忙靠着姐姐屏息静气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我觉得姐姐也在害怕担心,她好像在发抖,但她在硬撑着,因为我依靠着她,她是我的支柱!慢慢的那水柱不喷了,那黑黑的鱼背也望不见了。那大鱼没动,轮船从她身边慢慢开过来了,当我回头再看的时候,海面上很平静。我们脱险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的离开了甲板。</p><p> 中午吃饭的时侯,好几个同学晕的根本不敢吃饭,有的还吐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头一次坐船的我竟然没有晕。可能与到处走动、观景、分散注意力有关?总之那几个不安定分子也都没有晕船。</p><p> </p><p><br></p><p> 客轮,依旧平稳的航行在大海上。</p><p> </p><p><br></p><p> 下午一点多,石臼码头遥遥在望了,可是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轮船却停止不动了,归心似箭的我们很着急又很纳闷,等了一段时间,码头上划来了两只小船,摇船的叔叔告诉我们,因为落潮,轮船靠不上码头。而我们下午还要步行赶回涛雒,若是等到涨潮船靠码头再下船,当天就走不回家了。所以轮船公司安排小船接我们下船。我们女生和那几个“不安定分子”上了一条船,上了小船的我们,很高兴也很感动,高兴的是我们晚上就可以到家了。感动的是轮船公司那么为我们着想,我们真得努力学习,学好本领做个有用的人,让自己有能力回报社会。我正在想着,不知是谁起头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那首歌。我心情激动的跟着大声唱了起来。当唱到“晚上回来鱼满仓”的时侯,突然觉得有点文不对题。可是摇船的师傅却直夸我们唱的好。小船靠向码头,但是我们却登不上码头,因为那是大码头,我们的船太小够不着。所以摇船师傅只好把我们一个一个的举起来扔到码头上。用不安定分子庄殿新的话说:“那被扔的感觉还很不错” 。</p><p> 站在码头上回望那海中的大船我们感慨万千!再见了青岛,再见了“红旗一号”!我人生中乘坐的第一艘大船。</p><p><br></p> <p><br></p><p> 所有六十六人聚齐后,我们又排着队伍走在石臼到涛雒的乡间小路上,路的两边有大约一尺厚的积雪。看来那天我们家里也下了大雪。</p><p> </p><p><br></p><p> 当我从石臼走回到涛雒家中的时候,家里的煤油灯已经亮了起来!</p><p> </p><p><br></p><p> 隔了一些日子,我们又组队去了一趟临沂。这次是乘几辆敞篷大卡车去的,那时候很少坐汽车的,所以大家一路都站着,享受那风驰电掣般的感觉。</p><p> </p><p><br></p><p><br></p><p> 这次到了临沂的最大收获是“掉向”了。没想到从没掉过向的我,在临沂这不该掉向的小城市却掉向了。这次掉向令我印像深刻,同时对我影响也很大。我引以为傲的方向感,这时却成了令我难受的原因。掉向后,所有原来的认知全部被颠覆,原来熟悉的街景全部变得陌生,好像在梦游。这件事让我知道了,没有方向感的青岛人该是多么幸福。他们永远不会因掉向而烦恼,这可能就是青岛人的聪明所在吧。</p><p><br></p><p><br></p><p>他们为了不掉向竟然拒绝或者是淡化了方向感。在青岛大街上如鱼得水随心所欲的我,在临沂的大街上却不敢自己单独行动,离开同伴寸步难行。因掉向后就找不到回旅社的路,所有的街景全部变了样,甚至连同学也变得怪怪的。所以在临沂我必须与同学们结伴而且得跟紧。</p><p> </p><p><br></p><p><br></p><p> 后来还听说那个好单独行动的不安定分子庄殿新也掉了向,惶恐中在街边抱着一棵树等待救援呢。看来掉向并不是稀罕事,好多人都会掉向呢!</p><p> </p><p> </p><p><br></p><p> 这就是文化大革命大串联中我去过地方,真是可喜又可惜。喜的是毕竟是搭上了末班车参加了大串联,有了这难得的人生经历。通过串联经了风雨见了世面,增长了知识拓宽了眼界。可惜的是我去的地方太少了,竟然还在临沂这样的,街道方向都很正的小城市“掉了向”。这次的“掉向”让我懂得,人非全能,每个人都会有盲点。人经过的事情越多,暴露的缺点也会越多,当然学到的东西也会越多。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