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上下家乡逸事之最后两篇《姜狗爷》《石榴爷》

竹新

姜狗爷

我们那里都是先叫人家小名，再添上辈份称呼，比如他的小名叫姜狗，爷爷辈上的，我们叫他姜狗爷。

他那时，也就是50刚出头，由于生活艰辛，满头白发，山羊胡子也花白了。因终年劳累，他有点驼背、满脸皱纹。但他很乐观，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开玩笑，逗孩子们玩。孩子们都喜欢逗他玩，一边跑一边叫他：姜狗牙，踢腚瓜！他总是笑着追我们，很热闹。

那年，我14岁，村里成立了初级合作社。队里让我们老弱妇幼到“尖尖地”去锄麦子。这地从南头到北头有二里长。锄起地来有快有慢，我和姜狗爷总是冲在第一方队。有不少妇女跟不上，落在后头，得半里地。姜狗爷说：“你看，这些女人干活就是不中用，她们明明比我们身轻，却老是落在后头。”他说话时挤眉弄眼，说的大家都笑。但他就是怕老婆和儿媳妇。她们面前，他一句的玩笑话也不敢说。

石榴爷

他小名叫石榴，是我们的邻居，克字辈，我们叫他石榴爷。那时他也就四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长得五大三粗，但并不能干，终因破屋、孩儿多，病老婆，生活比较困难。五零年土改后，他是分了地、分了东西，但不会收拾。他以前是给地主扛活，当保安、吹鼓手的。给他地，他也不知咋种好。他觉得种地累，不如扛活，不用操心。

有一年，我父亲回家过年，问他：“土地改革一年了，你也分了地，过得很好吧。至少比土改前好了吧？”但这个农民真说了实话，让大家大失所望。他说：“好啥，还不如以前。有地不会种，干活又重又累，不如我以前。”

当然，这只是个别人，以前就是给土匪当下线的游民。

他对我们家还是不错，每逢有忙事儿，他都过来帮忙。那年年前有朋友给我父亲送来一盘冻鱼。他主动为我们清洗拾掇，趁人不注意，就把好鱼藏在鱼刺下面拿走了，说是倒垃圾。

有人告诉了我奶奶，想整他。但我奶奶说：“拿就拿吧，他有困难。拿回去，让孩子们尝尝鲜，过个年吧。”又叫我父亲送了他些别的年货，不准提鱼的事。

那天，我看到石榴爷从我家离开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