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上下之家乡逸事：老黄牛

竹新

原来我们家有一头老黄牛，我们精心喂养，老牛很温顺、老实。用他拉车耕地都很顺从。我亲眼所见，小牛刚出世，也就和小兔子一般大，但真是见风就长，逐渐变大。一会儿和小兔子一般大；一会儿又和大狗一般大了；一会儿变成了和大羊一般大了。很是神奇。眼看着它又颤巍巍地站起来——接生的先生说，牛通人性，它要拜四面八方。果然见那小牛先向东跪着拜一拜；又向南跪下拜了拜，拜了一圈，我们感到很神奇。先生又说，这是让人们都接受他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有很好的待他。同时也是要得到四方神灵的帮助。小牛逐渐长大了，老牛还每天舔着小牛就跟大人爱护小孩一样。后来小牛被刘六务村的大舅牵走了，老牛几天都不肯好好吃草。

那年联村成立了高级社，没几天又人民公社了。老牛都得集体喂养。被迫不得已，我只得牵着牛入社。公社在胡家庄设点，我只好牵着相伴多年的老牛，来胡家庄作价入社。那时开始有人走后门，只要认识牛把式，给牛把式烟抽的，他就把你的牛定的价高，否则就定得低，有的牛本应值100，他可说成值200。我的牛成色好，他装模作样地看看牙口、皮色，本来值200元，他说150，也得听着。

因为这作价可以到秋后折算工分，所以有人很认真，有人又打抱不平和他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当时认为，老牛入了社，集体喂养吃食堂了，可能更好了。其实正相反，不是饲养员自己的牛，他不尽心、不疼爱。好的草料都让饲养员喂了自己的牛，或者自己把好料占为己有不关心别的牛。

老牛入了社，不用起早贪黑地喂牛了，我本想是个好事，但不几天就觉得不对劲，牛伴去了，怕牛吃不好很担心。

有一天傍晚，夕阳西下，在大门口的大槐树下，我突然看到我的大黄牛，从西胡同道回来了！我喜出望外，忙把它拉到家里。看它瘦了一圈也不干净，本想它入社享福了，看来是受罪了，我慌忙给温刷锅水，让它吃喝一顿。

原来这一天，它在离我村六里的地里耕地。天晚了，它看没人管，它就跑回老家来了。不久人家用牛的就找了来，幸亏是老牛识途，自己来的，也不用追究，人家又牵走了。

那年我家的锁头被人拿去，练了钢铁，是不讲价的。牛是作价了的，但后来废了死了，也没有工分，没有价了。实际上，牛让人家作价是骗去了，不是心甘情愿的。

老黄牛就这样没了。也没人给家里交代一声。后来，我又见到了老黄牛的孩子，当初的小牛。那天我在西北门，拿铁锨干活。突然看见老杨队长赶着车，车上坐着他的两个相好的，一边说笑，一边赶牲口。我一眼就认出，拉车的就是当年的小牛，现在长大了，就那双眼睛，跟他母亲一样温顺。后边有两位四十多岁的小脚女人大呼小叫，也要乘车一块出去。但老杨装作听不见，赶牛更快了。我也没多想，拿着铁锨挺身而出，挡住牛车。

小牛抬头看看我，我也不知道它还认得我吗？可我认定那双眼睛，就是我家老黄牛的眼睛啊。

后面的人赶上来，坐上了车。杨队长看车被截住了，也只好说：我只顾着赶车了，没见后面有人。上了车的人都在感谢我，说我见义勇为啥的，我也没听清。

谁也不知道，我只想看看那头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