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海河文化之三—运河上的古镇～杨柳青

清新

追根溯源，沿着南运河行走，一定会看到杨柳依依的千年古镇——杨柳青。正值夏季，南运河的河水清澈，缓缓流淌，岸边柳树茂密，古色古香的文昌阁矗立着，运河人家平静地生活着，有条不紊。北方与南方是不同的，如果说江南是一幅雅致的水墨画，那么杨柳青就是一幅流动的民俗画卷了。 南运河就是画卷的卷头，题在柳口，跋在天津的三岔河口。 沿着南运河一路寻访，花红柳绿，景色宜人，不觉间已经沉醉…… 杨柳青是北方的江南，是诗情的画，也是乾隆六下江南后皇家的余韵，就连这里的路名都是颇有情调的：柳口路、柳云路、柳霞路……莫非这里云烟似锦，云霞满天吗？我不禁想起幼时背过的古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支花。” 杨柳青我是来过的，再度寻访，别有滋味。朝朝暮暮，年复一年，你的风声、雨声、丝竹声是否依旧？时光匆匆，欲话当年，你的流水声，摇撸声、叫卖声还会令我痴迷吗？犹记当年，我徘徊于关帝庙、戏楼的情景，很是遗憾当年不曾好好地游览一番呢。我常常痴迷于戏剧舞台上的帝王将相、杨门女将，每次欣赏都觉得荡气回肠，但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竟然不知道杨柳青和宋朝的杨延昭有关。真是枉费了古道热肠。“阳春白雪千秋妙曲，百戏鱼龙历代风情。”在这里杨柳青人演绎了自己的故事，活色生香，要比戏剧生动得多呢！ 俗话说：“先有杨柳青，后有天津卫。”古镇影响了天津，天津与古镇一脉相承。南运河的水终究要汇入津门，这是千年古镇的魅力，也是历史的必然。 杨柳青是以木版年画而闻名的，在北方象杨柳青这样的“家家会点染，户户善丹青”民间艺人扎堆的小镇委实罕见。“老辈起稿，男人刻版，妇孺染脸，孩童填色。”杨柳青男女老幼个个都是艺人，在杨柳青、天津卫，人都是凭手艺吃饭的，就拿泥人张来说，和你喝着酒、聊着天，不大的功夫，袖口里就捏出了泥人，打眼一瞧，惟妙惟肖，和你不差分毫，这就是手艺人的能耐。海河两岸树木繁多，糖人、面人、编织，个个都是绝活。而杨柳青最多的东西则是柳树，其次就是古版年画了。“桃花寺外桃花口，杨柳青边杨柳青”，毫无疑问，这里的景致亦是迷人的。 无论何时，走在古镇的街道，扑面而来的是年画的味道。千年古镇不光是诗情画意，亦是民间生活的市井气息。拐弯抹角，抹角拐弯，你总会见到乔家疙瘩胡同、串心塘子胡同、人平实胡同。这些地名让你看着就想乐，熟悉而又亲切，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呀！ 而且就连杨柳青名字的由来也是说法不一，极富传奇。流传甚广的说法是北宋时期，黄河溃口形成“三角淀”境内河道于此汇流而下，得名“流口”，宋将杨延昭沿界河建立“河泺防线”，遍植莳柳，始称“柳口”。元末明初更名为杨柳青。 还有一种说法是来源于“杨柳青青河水黄，河水两岸苇篱长。”的诗句。无论哪种说法都表达了人们的美好愿望。 南运河又称之为御河，这里有一座古香古色的民居：御上院。据说乾隆南巡，御舟至柳口，日既西倾。柳河之畔，睹一蓝纱丽人，帝令近岸，随至石门。侍恐，叩上何故？上欲言，忽觉非，对曰“遇上”止语。侍未详，以音“御上”传耳”“御上院因此得名。乾隆皇帝的风流韵事竟然给这里增添了几分趣味，时过境迁，不知门里的丽人又去了哪里！柳树可纳凉，可欣赏。古时情人们约会多半是选择在柳树下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柳树有一种柔媚，柳树有一种痴情。“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一定是在柳树下发生的故事。傍河而居的杨柳青人几乎家家门前种植柳树，摇曳生姿的柳树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很难说是因为运河畔的美丽而产生了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呢，还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富有艺术气息而让杨柳青诗情画意的。 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的时候，父母总是喜欢一边念叨着“一年鼓一张，不知落在哪一方。”一边买回一张“莲年有鱼”的胖娃娃画来。奇的是画中的娃娃，一边是男孩子打扮，一边是女孩子的装束，据说当年这张画“鼓”了，刚上市就被人们一抢而空，无论加印多少张，都供不应求。人们都说这张画有灵气。我更喜欢的是杨柳青年画里婀娜多姿的仕女，暗自期盼着她走出画面，成为我的姐姐，我就可以把我的心事告诉她了。这是少女时代的情怀。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杨柳青年画，绘制的都是寻常百姓的生活，以胖娃娃居多，“短胳膊短腿大脑壳，小鼻子大眼没有脖……”这些可爱的娃娃们，在杨柳青画匠里有了生命，一个个活泼泼地跑到了天津卫百姓的家里， 在最鼎盛时期，好的画工一年要出七、八十个样子，勾、刻、印、绘、裱，木屑飞溅，红丹、桃红、竹绿，色彩斑斓，韵味浓厚，道道工序散发着光辉。 一颗北方的大白菜，一个绿色的蝈蝈都绘制得有声有色，富有生活的情趣。蝈蝈在白菜上奋起高歌，说明是晴天，蝈蝈躲到了白菜叶底下，则是阴天了。杨柳青的人们就是这样的风趣幽默。 杨柳青呆在千年的光阴里，杨柳青呆在古运河的岸边，流逝的时光在这里留下了动人的故事，流水赋予了杨柳青人灵秀，柳树赋予了杨柳青人风情。这是一座不会老去的古镇。 一排排的柳树是绿色的云烟，一脉脉的流水是含情的岁月。杨柳青是年画的家乡，是诗情画意的册子，是美人花朵插满青丝的鬓发，是运河千万人家的灯火辉煌。 黄昏时分，河水升起朦胧的白雾，挂着红灯笼的游船也看得不大真切了。仔细辨认，船柱上刻着诗句呢：“村旗夸酒莲花白，津鼓开帆杨柳青，壮岁惊心频客路，故乡回首几长亭。 ”我识得这是《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的诗句。据说，人到中年的吴承恩随船去京城的路上，被杨柳青如画的风光惊呆了，一时间，他忘记了命运的坎坷，秀美的景色让他想起了江南的家乡，他似乎又闻到了淡淡的莲花香，眼前的景色并不陌生，甚至是有几分熟悉的，不是吗？晓风残月、杨柳依依，石狮子、戏楼、精雕细刻的深宅大院…… 然而北方的古镇和南方的古镇终究是不同的，这里的民风淳朴，大气豪爽。我猜，若是没有妻儿老小的羁绊，吴承恩定会留下来的… …这里有古老的河道，碧绿的流水，玲珑剔透的小桥 这里有古色古香的街道 这里有华北第一宅：石家大院 这里有赶大营的汉子 这里有颂扬救死扶伤精神的普亮塔，于道士 这里有传奇色彩的文昌阁、 这里有“桃园三结义流芳百世，忠勇两肩担名传千秋”的关帝庙 踱步古运河畔，我寻找着历史的遗迹。我仿佛看到了船号四起、商贾云集。 一船船的南纸，鲜艳的颜料送上岸来来，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摆满了大红大绿的年画，人头攒动，人们争先恐后地购买…… 风景旧曾谙，无论是伫立或者行走，都是一份诗情。凭栏远眺，淡泊宁静。不乏市井，不乏画意，不乏真诚，不乏豪爽。在历史转身的刹那，有杨柳青的回眸。我知道，杨柳青一定是有故事的，在明清街，我看到了她转身的背影，她带着深远的意境，如电影中的蒙太奇，朦胧中一群群壮硕、朴实的汉子迎面走来，仔细看，他们却又渐去渐远…… “赶大营”既为左宗棠送去了给养，也为杨柳青人积攒了第一桶金 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杨柳青的“津帮商人”，风餐露宿，一路追随着封疆大吏左宗棠的队伍，肩挑车驮，来到了天山，“三千货郎追天山”，这就是“赶大营”的由来，在安文忠的带领下他们在中国的商贸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华章。 我在安家大院欣赏它的朴素、凝重、它与一路之隔的石家大院共同见证了古镇的繁华与喧嚣，浮躁与宁静，记载了岁月走过的痕迹。“群木淼淼江洋湖泊海河碧，维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青”在安家大院我看到了一颗奇异的枣树,树形奇特而又优美，盘龙虬枝，绿叶婆娑，如奋起的龙，舞动的风，它是象征着安文忠的命运吗？ 这是安家的庭院 门前的石鼓极有韵味，它古扑典雅，既有吉祥、祈福，避邪之象征，又与朴素的建筑物交相辉映，起到了画龙点睛之意。夕阳下，这对石鼓散发出的迷人光芒 院子中央地上的青砖嵌有“佳五矢止”四字，中间一个口，令人费解。有游客说带口一念，原来是“唯吾知足”安文忠不愧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做生意始终秉承着“出口不出一件国宝，进口不进一两毒品”的原则，最终成为了天津市的“八大家”之一。 施医局胡同，安文忠设施医局的地方，故得此名。乐善好施，贫苦出身的安文忠始终未曾忘记杨柳青的父老乡亲 岁月让石家大院门前的石狮子润润的，包了一层厚厚的浆。时代更迭，沧桑巨变，换了人间。我不由得在石家大院感叹历史的风云变幻…… 我在董家大院看杨柳青精雕细刻的砖雕…董家为两聚德、裕盛两个铺面。光绪二十七年（1901），德国兵围攻静海县城，董兆荣心系县城安危，慷慨出资白银两千两，解了燃眉之急，使静海免遭涂炭。 “富不过三代”，当初依靠槽运，贩卖粮面起家的石家后代如今到了那里？据当地人传说，石家的发迹和清朝和坤的一个侍女有关，此女在和坤落魄之时，被石家收留，纳为妾室。谁料想，此女精明过人，在“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和坤家耳润目染，深谙逢应之道，竟然成为了石家的高参。石家的暴富此女功不可没。是耶非耶，只留下了一段无法考证的传说。而石家衰落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张之洞的侄女、石元仕的离世，大办丧事，耗尽了财力，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我更相信石家的衰落是因为后代子孙多纨绔。杨柳依依，石家大院门前的石狮子每日依然听着南运河的涛声，绸缎一样的河水是柔软的，当河水轻轻晃动的时候，许多人远去了，许多事情成为了回忆。 茶饮不思归，归去来兮，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这里，饮一杯清茶，思人生浮沉。岁月如梭，古镇不老。忽然觉得杨柳青是这样的妩媚，我走进了“茶饮不思归”的店铺饮一杯清茶，呆呆地沉思，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恍惚间觉得我变成了年画里的孩子，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歌声：“天津城西杨柳青，有一个美女叫白秀英，会描丹青善画画啊，这佳人十九冬……”，我是在梦里吗？从我见到杨柳青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这里，不单单是因为这里有木版年画，不单单是因为这里有长长的流水，也不单单是因为这里的老宅老街，而是因为这里纯朴的人们，他们操着我熟悉的乡音，他们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我们共饮的都是一河之水呀！ 你看，乔家疙瘩胡同、和平实胡同，猪市大街，河沿大街，董家大院、西渡口……这些富有浓郁的地方特色的名字是多么有意思呀。它们的名字和天津的“老水铺胡同，西大湾子，二道街、耳朵眼胡同何其相似，既有趣又平民化，接地气。 杨柳青是一个古典美人，清新淡雅。杨柳青是一篇散文诗，意境悠长。杨柳青是“莲年有余”的木版年画，是人们对幸福的期盼和奋斗。杨柳青是一首情歌，只有爱她的人才能听懂歌声里的深情。 而南运河恰如一条绿色的腰带，束在了杨柳青窈窕多姿的腰部，于是，杨柳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人不知不觉地痴迷。 傍河的古建筑物里是一扇扇关闭的窗户，里面是否有画工在作画？也许会有一位美人在偷窥南运河的风景，或许在日暮时分，她的情郎会踏月归来，身上带着尘埃，怀里揣着一幅精致的小画。真想在这里多盘恒几日，住进临河的客栈，和这里的人们尽情地攀谈，走进做年画的店铺，亲手绘制一幅莲年有鱼的画，摸一摸文昌阁的砖石，入夜坐在游船里听亲切的摇撸声，然后，我会悄悄地伸出手，捞水里的月亮。 我想：我是痴了，来这里的人，面对南运河的柔情，又有谁不会发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