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澡堂，抹不掉的记忆

黔人故事

聂莹

常言道： “常洗澡，身体好；常运动，骨头硬。”洗澡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件事，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一件大事，因为对现代人来说，不洗澡就难以生存。所以，洗澡就成了除了吃、喝、拉、撒、睡外第六大人生必做功课！

　　三四十年前，洗澡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那时的住房普遍都比较拥挤，常常是四五十个平米的住房塞了一家三代七八口人，甚而还有四世同堂的，根本腾不出一地弄个洗澡的地方。再说，那时的水很精贵的，都是一挑一挑从远处的水井或公用自来水管挑来的，家里有自来水管，那是外国电影上看见的，或者是高级领导的福利。所以，大多数人洗澡就得花钱到街上的澡堂子里去。讲究些的人每周洗一次澡，平常人就是半个月或一个月洗一次澡，其它时段弄一脸盆热水随意抹一下，称为“抹澡”。

　　说起贵阳的老澡堂，相信每一个贵阳人都有不能忘记的故事。那时公共澡堂特别普遍，不仅街上有国营的澡堂，各个机关企事业单位都设有澡堂。澡堂里分为男堂和女堂 ，门头都用一块大帘布遮挡着，堂内又分外间和里间，里间洗澡、外间休息。男堂的里间主要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池，周围配搭几个淋浴用水龙头，男人们泡在那大池里，就跟大锅里翻滚的饺子。女堂的里间就是一排排的水龙头，热水就从那龙头里喷洒出来淋向女人们高矮不同胖瘦不匀的或明或暗的身体上，极像了毕加索笔下的印象画。冬天里，外间都会生起一膛热烘烘的炉火，洗完澡的人在炉子旁边穿衣服。澡堂子里，热气腾腾，人头涌动，肥皂味、蒸汽味、人肉味扑鼻而来。别有一番感受。

那时随处可见的澡堂都是这种款式。

　　洗澡时用钱买的澡票，通常是浴客自己串上这样的钉子上。

　　记得小时候，由于家住的那个地方经常停水，无法用大木盆洗澡，公共浴池就成了我洗澡的地方。那时，贵阳市中心有几家有名的国字号澡堂，第一、第二、第三浴室和中北浴室，大都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木瓦房，虽然房屋很陈旧，但生意很好。这四家浴室几乎承担了贵阳市数十万居民的洗澡问题，浴室门口每天都是排队等待洗澡的人。遇到节假日，全家老小齐出动、长队排了数百米远，场面十分壮观。

我经常和邻居小姐们相约到这些国营澡堂去排队洗澡。有时候，也去母亲工作的贵阳卷烟一厂的职工澡堂区洗澡，因为母亲有时候可以弄到那里的洗澡票，那里的人也多，也要排队。有一次去烟厂洗澡，我们三个小姐妹都带了弟弟去，弟弟们去男堂，我们几个女孩到女堂，等我们洗完澡出来，就见有几个男孩对着我们的弟弟骂骂咧咧的，好像要动手打人的样子，我们赶紧上前询问，其中一个男孩凶巴巴地说他在大池里游泳的时候，被我弟弟的脚踢着他头了，见那几个男孩不过和弟弟们一样大，我们几个女孩就叽叽喳喳的叫起来，说敢打人我们就叫警察。那几个男孩就和我们对吵，吵不赢就指着我们说：“好的，你们有种，等到，我喊我家哥来收拾你们”就走出了澡堂。我们赶紧收拾溜走了，真的怕那男孩把他哥哥叫来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去烟厂浴室洗澡。后来我们发现位于遵义路和解放路的交叉路口的服务大楼一楼有一个浴室，人不是很多，大家就经常约着去洗澡，一直洗到这栋楼拆除。

　　记得看过一本书，叫“郑师傅的遭遇”，讲的是北京一个澡堂子里修脚的郑师傅从旧社会到新社会的经历，旧社会不把他当人看，富人和地痞流氓欺负迫害他；新中国他成了国家的主人，他的劳动得到了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尊重。从这本书上，我才知道澡堂子里还有修脚这档子事。我父亲告诉我，进入文革以后，修脚属于“封资修”的东西被取缔了。

“郑师傅的遭遇”连环画。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贵阳的公共浴池不仅有国营的，私营的也如雨后春笋般多起来，浴室里的设施和服务都有了很大的改进。特别是八十年代后期贵阳新建了老东门浴室，由于它是第一个砖混结构的公共浴室，而且至少是老浴室的三倍，仅是男堂的大池就有300平方米，不仅有大池、盆池和淋浴，还有雅座，而且花费不高，价格很亲民，大池是2角5，雅座是3角5。另外，浴室都配有檫背、修脚、理发一条龙服务，还有什么冰果露、茶水销售，很具人性化。成为当时贵阳市民最热门的浴室，真正让浴客享受到了“蓬头垢面进来，容光焕发出去”。

（图片来自网络）

建设中的老东门浴室。

八九十年代澡堂擦背很时兴了。

　　社会在飞速发展，城市在日新月异，人们的脚步匆匆掠过数年，老澡堂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如今，城市中各种现代化浴场、洗浴中心可谓琳琅满目，随处可见，这些消费昂贵的浴场里的各种服务千奇百怪、花样繁多，什么桑拿浴、汗蒸浴、日式浴、影视浴、沙滩浴、自助餐浴……擦背、按摩、修脚都是最基础的服务。

　　新世纪的浴场都很豪华。

　　有很长一短时间浴场不仅是洗澡的地方，甚至成了人们娱乐的地方、社交的地方、谈生意的地方、恋爱的地方、聚餐的地方、住宿的地方……。有些单位年终福利，发浴券也成为了福利之一。

　　前些年，贵阳有个叫水邸国际的地方，由于价格便宜，玩的吃的很丰富，去洗澡的人非常多，而且很多人购的是年票，所以每每到了年底，浴客们为了把剩余的票用完，拖家带口，招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去，一连好几天，店门前排队乌泱泱一大片，煞是壮观。过去，到澡堂洗澡洗的是一种卫生习惯一日常必须；后来，到浴场洗浴却成了一种时尚一种享受，或者是一种奢侈。

　　水邸国际的自助餐。

　　但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和居住条件的提高，家家都有了装修精美的沐浴间，这些沐浴间根据自己的爱好和需要，想怎么装怎么装，想怎么舒适怎么舒适。这样，到大浴室去消费的人越来越少，加上这些现代化浴场费用不断攀升，洗一次澡一两百元，两三百元，甚至上千元，那些曾经在本世纪出红火了一把的现代化浴场日渐衰落，倒闭的一家连一家，比如位于文化路口的星海浴场、位于中华北路的樱花浴场、位于瑞金中路的北海道浴场等等，“浴室”两个字在贵阳街头渐行渐远，洗澡真正的回归到了家庭内部自己私密的温馨空间。

豪华精致的家庭浴室

　　每每想起早年的洗澡经历，一种对老式澡堂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好想拿着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一张澡票，再去感受一下那种朴实和亲民的消费；再去体验一下那种热腾腾的场面和不浮躁的内心；再去回忆一下那种无法描述的畅快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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