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记忆中,每年的农历四月份村里有个大集市(又叫赶会),集市上有条街专门卖农具,与收割麦子相关的农具占了相当大部分。上了年纪经验丰富的老农民对这些家伙什儿最有发言权,他们握在手里比划着干农活的动作,就能知道这件东西是否好用,是否能提高工作效率。此时,麦收已经开始拉开序幕,大家都积极准备收割麦子所需的工具,为之后的“硬仗”收麦做好充足的准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收拾打麦场也是麦收前必须做的工作之一。我记得我们家分的组有七八户人家,自西向东的一排打麦场我们组在最东边,大家商量好一个时间背上锄头和铁掀,把场边上的杂草和上一年的麦秸清理干净,土地整理平整。场边上的石滚子前面被套上老牛,后面拖上用树枝做成的大扫帚,扫帚上再压上块长条石块,平整的土地要一遍又一遍洒水,牛拉石滚子要一遍又一遍碾压,直到把土地压成相对光滑平整又吹不出灰尘的地面,再接通电线按好闸刀,打麦场才算准备好。这时候妈妈则是把用过的化肥袋子清洗干净,破洞的补上一块布,系口袋的绳子(俗称口绳)全部都缝在袋子同一侧的位置,白色的编织袋,五颜六色的口绳长短相当。只有经历过装满粮食找不到封口袋绳子的那种焦虑,才能体会这整齐的口绳是多么体贴。每当我抱着一大摞袋子往打麦场去,过往的邻里无不夸赞妈妈的勤劳能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我们的假期除了暑假寒假,一年中还有两个特别重要的麦假和秋假,所有的师生都要回家收庄稼,学生要勤工俭学,麦假到田野拾麦穗,秋假去别人已经收过的地里捡掉落的花生。开学的时候每人要交五斤假期勤工俭学的成果。那是一个全民参与的时代,道路上田野里到处可见掉落的麦穗,大人娃娃都是边走边捡,他们真正诠释了什么是颗粒归仓。不要小瞧了孩子的力量,他们也是麦收的主力军之一。割完麦在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在家里可以给大人做饭洗衣,可以在暴风雨突然来袭之前把家里麦场里的麦子盖上塑料布,打麦场上撑口袋的都是这些小小的身影。收麦与播秋是同时的,孩子们也是帮种的主力,大人一锄一锄地挥,孩子一粒一粒地丢种子是田野里最常见的风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割麦子是个技术活,我曾用镰刀把自己的脚脖子小腿上碰的伤痕累累,爸爸看到了教我,身体稍微斜着点站,腰要弯下去,左手捏一把麦秆,右手拿镰刀与地面基本平行,在右前方画个半圆,一把麦子已在手中,麦秆的切口光滑而齐整,还不会碰伤自己。割麦也是个辛苦活,麦子熟透也就那几天,传统的收割费时费力,人们得争分夺秒的与时间赛跑,与天气赛跑,炎热的天气,汗水刺的眼睛都睁不开,麦芒扎过的皮肤在汗水的刺激下疼痒难忍。真的是汗水与镰刀齐飞,笑脸与丰收相映。看爸妈被晒的黝黑的面庞心疼不已,只能尽力多干点活替他们减轻负担。亲自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干一次农活才能真正体会面朝黄土背朝天,体会什么是“汗滴禾下土”和“粒粒皆辛苦”。麦收时节对于孩子最欢喜的是割麦途中遇到一只刺猬或者是一窝野鸡蛋,然后再寻着叫声去追赶野鸡。口渴的时候,挑选一根完好的麦秆去掉麦穗就是吸管了,拿它对着河边的小清泉弯腰趴下,清凉甘甜的泉水既解热又解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组只有一台脱粒机,各家轮着用。打麦场上的脱粒机有一段时间是昼夜不停的,很多时候麦子都是先垛成麦垛,轮着自家时一次打完。晚上脱粒机“轰隆隆”开开的一刹那,电压不稳,麦场边上的灯泡瞬间暗淡下去,接下来说话交流就全靠动作和吼了。打麦子都是全家上阵,爸爸往脱粒机里喂麦,妈妈在另一侧脱粒机底下往外面扒麦粒,弟弟妹妹在一点点往袋子里装,而我要拿着木叉把脱粒机出麦秸口堆起如小山的麦秸挑走,把离爸爸远的麦子挑到爸爸跟前,方便他喂麦。劳动使每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但脸上洋溢着笑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打完麦子就是扬场了,这是个两人或者多人参与的农活,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扬的干净。风的大小要合适,场地要宽阔,扬起和清扫要配合默契。一掀一掀扬起麦子的画面是中国几千年劳动人们的缩影,“嗤拉嗤拉”的木掀声与“呼啦呼啦”的扫帚声是这个季节最动听的声音。扬干净的麦子才能进家里的粮仓,至今我家几个装粮食的大缸还在服役,长两米宽一米高一米,底部铺上塑料纸,铺一层麦子放几个药球,防止虫蛀,如此重复直至缸满。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农民的幸福感都建立在粮食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麦子收进家里麦收似乎已接近尾声。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我觉得麦收是全民的全年的。秋庄稼种到地里,人们的心才算放进肚里。空闲下来麦场上就会起好几个圆锥形的麦秸垛,松散的麦秸竟然垛出来如墙一般,风吹不倒雨淋不透,充分说明这也是个技术活。养牛的人家要垛个特别大的,麦秸到了冬季是老黄牛的主要粮食之一。平时是麦秸碎拌上晒干的青花生叶红薯叶,逢年过节了妈妈会给老牛也盛上一碗饺子拌到麦秸碎里,调皮的老牛吃腻了麦秸,大嘴巴也能把青叶子挑出来,剩半槽的麦秸碎。麦秸还是冬季农村主要的引火工具,一根火柴就可以让它燃烧,家家户户都离不开。而我最喜欢烧麦秸秆烙的油烙馍和煎饼,油汪汪黄澄澄,那是记忆里的美味佳肴。</p> <p>2000年左右,小型手扶拖拉机走进了我们村家家户户的大门,它不仅代替了耕地的老黄牛,代替了手拉的架子车,它还让打麦场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家里又购买了小型脱粒机,麦收时节在自家地里拖拉机带动脱粒机,再不用周转麦穗不用彻夜守着打麦。扬场也不用等风,只要准备足够的柴油,脱粒机的扇叶也可以完成。麦秸垛从此消失了,电磁炉和液化气在农村也成了普遍。妈妈最常说的话是:看现在的社会多好!的确,科技的日新月异,让我们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转到了现代农业,耕地播种都是分分钟的事,收割也只用撑个口袋在地头等着就行,就连最头疼得秸秆收割机也能把它还给田地。</p> <p>又是一年麦收时,青山掩映中,蓝天白云下,在一台台大型联合收割机“轰隆隆”的响声里,麦收这个长长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没有了挥汗如雨的辛劳,没有了彻夜不眠的奋战,当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瞬间变成黄澄澄的麦粒时,我想:人们捧在手里的不仅仅是丰收的喜悦,还有对社会发展科技进步的崇拜,对美好生活的向往!</p> <p>我家门前的麦田,从春到夏,由绿转黄,秋季变成一堵深绿的玉米墙</p> <p>今年田野里大型联合收割机的劳作情景</p> <p>弟妹转给我的照片,越看越觉得老家真好,天蓝山绿,丰收的感觉真接地气</p> <p>扬场</p> <p>扬场,记忆里的画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