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

朱文红

文/朱文红，图/网络 （题记：人生如戏，且自开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方唱罢我登场，粉墨油头，红唇白眼。不能当真的。可有人偏不信这个邪。“非要一辈子和段小楼唱下去，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她”，要当一辈子的虞姬和“她”的霸王在台上慷慨悲歌，自刎殉情。然而，当真情碰到假义，假得总有不玩的时候。曲终人散，入戏太深地那个，近乎执拗地徒留着那份真心，任由飘荡空中，悲戚戚地无从着落... 岁月无情，人心易变，有的人总怕自己付出的真心被辜负，患得患失;有的人，即便是知道错付了真情，却还是孤行到底，义无反顾。 霸王别姬本是一出京戏，讲述得是西楚霸王项羽,兵败垓下，不肯过江，妃子虞姬甘愿追随项王，自刎殉情的故事。而张丰毅和张国荣主演的霸王别姬的电影则从别一个角度诠释情义、挖掘人心、考验人性可谓耐人寻味，回味悠长。 一人得自各儿成全自各儿 “人得自各儿成全自各儿”这是剧中的台词。是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师傅关老爷子常说的一句话。还有一句就是：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还有就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我们头儿也常说：工作都是给自己干的。 古代的人们，上得起私塾请得起先生得不多，但公序良俗，忠孝节义却样样不差。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乡村戏剧的普及。关老爷子也说，他是人就得听戏，不听戏他就不是人。可见戏曲艺术的深入人心。戏曲是娱乐，是教育，更是关老爷子一生的追求。严师出高徒，关老爷子凭着自己对京剧的热爱和理解，凭着自己台前幕后的言传身教，终于成就了一代京剧名角。都道他训练徒弟最是无情，下手最狠，并直接导致了小癞子上吊自杀。可是在将伶人看做下九流的旧社会里，这帮半大小子将性命和前途都交付在他的手上，不逼他们一把，走向社会也只有死路一条。 关师傅临终前唱的《夜奔》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道尽了他此生的苍凉。影片最后出现的黑幕白字：“2019年10月30日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纪念活动在北京隆重举行”是对京剧这一伟大剧种的致敬也是对关老爷子们传承传统文化的一种致敬 二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 剧中的程蝶衣，小名小豆子，反反复复将这一句简单的台词唱错。殊不知，这是他对自己不平命运唯一地挣扎和反抗。生在青楼，长着六指。按他窑姐娘的话说就是，不是养不起，实在是男儿大了不中留啊。剧中的那爷说了一句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就是这么一出《思凡》，让本是男儿身的程蝶衣，放弃了最后的尊严。 蝶衣自从当上了女娇娥，就再也没有从戏里走出来。很精致地享受着自己阴柔女性的身份。一直都认为所有的性取向问题，首先自己得过了自己心理的这道坎，和金钱、名誉、生存压力不相干的。私下也很纠结，不知道那么唱伶人的男生们，是怎么的一种心思，怎样才能在戏里戏外找到真实的自己，才能在心理上很好地把控，不穿帮。想着他们肯定会在瞬间的迷失中彷徨，所以总是对他们有一种牵痛的哀怜。从此后男扮女装，戏如人生；从此后情深似海，一去不返... 三不疯魔不成活不疯魔不成活，是剧中的一句台词。现实中我们也常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大约人活得累了，装得久了，都愿意在这戏剧当中疯癫一回。可段小楼对程蝶衣说，在戏里不疯魔不成活，可要是在生活中也这样，这可怎么活啊。他又说，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他还说，虞姬演到底也是个死。但是，他的小师弟，他的小豆子单单地就认准了要和他唱一辈子的霸王别姬，要和他从一而终。 蝶衣，虞姬，从此后自认为找到了生命中的霸王，起码在舞台上他是安心的，因为他找到了一种可以托付生命的坚实、信赖，甚至他毕生的信仰。他以为本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守着自己的信仰走下去。却不知，一夜间所有的一切都轰然坍塌，他活着只是一具躯壳，他的灵魂早去吸鸦片了。当看到那梦幻的烟雾里那双迷离的眼睛，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乐极生悲的痛楚，众人都道他疯魔，却不知他的疯魔是为何。 也曾试着理解蝶衣的心思，但是不能想，一想心就痛。是那种单纯地心痛。因为蝶衣就像是一张白纸，也像是一弯清泉，不管什么时候都纯清到极致。他活得太过纯粹，不管别人怎么样，也妨碍不了他傻傻地兀自爱怜。一早就知道他会伤得很深，却无能为力，那是他的命。千百年来就被写进了历史，搬上了舞台。像宿世的轮回，改不了的... 四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句话也算是一句老话儿了。听得多了,貌似就成真的了。《霸王别姬》里的菊仙是花满楼的头牌，《大宅门》里的九红也是。一样的都是生活在最底层被人唾弃的妓女。但是，论起人性的真、情、义和率真、担当，她们甚至比老爷们儿还能扛事，是真汉子。 菊仙就是这样的人，认准的事，看准的人，就那么不记后果地飞蛾扑火般地冲上前去。花满楼上，她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跳，在她看来，段小楼指定能够将她妥当地接住，想想，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了你，那就是认定你就是可是托付终身的。也许是她早就看开了世态炎凉，可身在青楼，却还渴望着人世中那少得可怜的真情实义。也许一开始，她就错了。可她是那么自信，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可曾走了眼。她从来都认为自已的男人就是一个霸王，那怕有一日，霸王果真兵败垓下，她也会不加思索地赔上性命，就像虞姬最后一样，她认为那是她的荣光。 但是在文革的批斗中，菊仙却轻易地看到了，她的霸王那人性中的弱点和猥琐。她搞不懂了，还有什么比兄弟情义夫妻情感更为珍贵的。她替蝶衣悲哀，更替自己不值。她绝望地看轻他，看凉他。原来，她想穷尽一生去保护的男人为了自保，却会高喊着要和她划清界线，还会高喊着从来就没有爱过她。菊仙，也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人，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爱终究还是被践踏了。当她穿上自己心爱的嫁衣悬梁自尽时，像极了虞姬拨剑自刎时地决绝。只是，再没有了虞姬的那股豪气和悲壮。 从此人间无绝唱，从此虞姬别霸王... 　　五艺术是没有国界的，可艺术家有 这句话，也是经常听别人说起。我估计程蝶衣没有听说过。因为，在他的眼里，只有戏剧和对戏剧的痴迷。他为了救段小楼去给日本人唱堂会。当结结实实挨了段小楼一耳光后，还辩解道，日本人中有一个叫青木的，是懂戏的。 在这点上，段小楼无疑是清醒的，也是爱国的。可纵观全剧段小楼像极了现在的愤青，看似爱国。一腔热血。但在关键时候却最经不起折腾，极容易叛变。倒是后来口口声声唱着本是女娇娥的蝶衣，看似柔弱，却最不怕死。 在国民政府的法庭上，一众人为了救他性命，均做伪证，轮到他一锤定音时，他却不忍泯灭单纯的人性对戏曲的追寻，只见他余音款款，慢条斯理地说，要是青木不死，京剧早就传到日本国了。 只想单纯地为他对京剧的坚守叫好，也想悄悄地告诉他，艺术是没有国界的，可艺术家有。 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得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