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清对明说：“爱情在你的窗前徘徊了很久，可是你没有为她打开一扇窗子……”。</p> <p> 清和明的家在沂河东边的一个小村子。清出生在陈家，明出生在刘家，两家离得很近。清比明大五天，落户口的时候，村里的老会计问孩子起了什么名字，清的母亲和明的父亲一齐说，你给起个吧，老会计放下手里的活计，想了一下，说：“这俩孩子骑着清明节生的，女孩就叫清，男孩就叫明吧。”陈家和刘家都没意见，于是老会计就填了材料，到派出所落了户口，就这样叫了。</p> <p> 清和明在慢慢的长大。大人们吃过饭就都下了地忙各家的责任田，无暇顾及孩子，村前的一片水汪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半大小子下了水嬉戏、摸鱼，清和明还小，只在岸上玩。明从汪沿挖了一大坨泥，拍的啪啪响，蒸坦克、拖拉机、手枪，清看着眼馋，问明要坦克，明白了她一句：你一个小丫，要什么坦克？我给你做个好的，明天给你。清哭了，明又哄她，却怎么也哄不好，清的母亲恰巧回来了，以为清受了欺负，喊了一声：还不家走？倒也管用，清立即收声，跟着母亲回了家，回头还没忘瞪了明一眼。</p> <p> 第二天，清吃过早饭，走出家门，看到门外边摆着一辆泥坦克，清便两手捧着来找明，硬巴巴的说：“这个我不要了，你说给我做个好的，在哪儿？”明说：“你不是要这个吗？”“这个我不屑要了！”明说：“等会儿，我去拿。”转身回家，又跑着出来，拿了一对泥盒，上面有盖儿，打开盖儿，里面是空的，可以放硬币之类的小物件，与其它物件不同的是，这对泥盒是烧过的，通体灰黑，已经成了陶器了。明小声说：“我夜来晚上培在大锅底下一晚上的，你要是不要，就算了。”清放下坦克，一手一个陶泥盒，转身跑了，回过头来，明看见清留给他一个圆圆的笑脸。</p> <p> 清虽然比明大那么几天，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明的小尾巴。</p><p> 随着一年年长大，他们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直到初三上学期的一天，清的父亲在临沂买了房子，她家就搬走了，明上学路上就不再有清的跟随了。</p> <p> 初中毕业后的那年秋天，明参加了征兵体检，顺利的参军了。训练执勤的闲暇时间，明就会想家，除了父母，他最想知道的就是清了，自从她搬家以后，他就没了她的消息，有时忽然有想给她写信的冲动，但是没有地址，也只好罢了。明认真的复习功课，通过努力考上了军校，成了一名军士长，虽然不是军官，但也是能领工资的公职人员了，两年后，明分配到了54898部队通信营。</p> <p> 很快家里给明张罗了一门亲事，明心里一直闪着清的身影，但对于清的近况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清对自己又会怎样，于是，忍了心中的隐痛，答应了家里。相了，看了，明懵懵懂懂听凭父母的摆布，很快家里说找个日子，把事定了，明就应了。明的脑海里刚开始还有那个女孩，冷不丁就会蹦出清来叠压在上面，胃里就会一阵阵泛苦。</p> <p> 一天，明出了营房，准备去西郊买点东西。走到农校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与此同时，清也发现了他。虽然很激动，但他们没有话语，没有动作，只是四目相对着傻傻的笑。明跟着清来到宿舍，同学们都去上课了，清说，她搬家后，又上了两年高中，父亲看她考学无望，就给她办了中专手续，来农校上学了。清给明倒了一杯水，明听得出神，并没有伸手接杯子，而是直接捧着清的脸，在她腮上吻了一下，清挂着笑的脸一下子冷了，转过身，两行泪滑落，深埋在心底的恋情绽放开来，明真切的读懂了清。他不敢直视清酸楚的双眸，泪眼看着窗外，说：“你搬走了，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故事，可是，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清幽幽的说：“听说你当兵了，我找人要了你的地址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一个字也没给我回？”明叹口气，说：“可能是我调动太频繁，信我没收到。”清喃喃的说：“太晚了，太晚了，你要早来两个月也行啊！”</p> <p>清的父亲一直在外做着房地产生意，看好了一个人家，也因为借用了那家人的一大笔钱，暂时还不上。两年前就想给清定下来，清总是找借口推脱，可是有谁知道清的心事呢。在清的父亲催促下，男方的攻势下，最重要的是没有明的任何消息。两个月前，清把亲事定了。清大哭：“你知道吗？我和他已经……”清哽咽着趴到床上，眼泪濡湿了被子枕头。明说：“我不在乎。”“我在乎！”清止住哭声，“我等你等了那么长时间，我想把我交给你，完整的交给你，可是现在不可能了。”一阵风穿堂而过，明一脸凄然，清泪眼婆娑。</p> <p> 明在家里给他定亲的那天，把女方一家人轰出家门，独自躲在角落里哭了一场。</p> <p> 时间到了清明。清就要出嫁了，在收拾东西时，她找出了那对小泥盒，托在手里细细端详着，她彷佛又看到阳光下，一个满脸是泥的泥小子，旁边蹲着一个两手也沾满泥巴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正专注地做着他们的泥玩具。</p> <p> 明知道，今天是清出嫁的日子，下午的时候，有人给明送来了一个纸盒，打开层层的包裹，里面是一个陶泥盒。一张纸上写着：爱情在你的窗前徘徊了很久，可是你没有为她打开一扇窗子……。也许冥冥中的定数，你没有捏两个人，而是捏了两个泥盒。捏一个你，捏一个我，重新和了，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故事，注定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你捏的恰恰是一对泥盒，现在送还你一个，就用它们来贮存我们曾经的回忆吧……。</p> <p>明将凝重的目光投向窗外，晚风中不知从何处飘来那首《萍聚》：“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p> <p> 多年以后，清知道明在河东安了家，穿过沂河，隔着湖心岛，就能看到对方的家。每年的清明节是清的生日，此时明总会看到夕阳准确掠过清的阳台，阳光一点点消失在清的阳台后面，随后那扇窗便亮起来，而此时的清也会默默站在窗前向东凝望，因为她知道河东有一扇窗子里也有一双眼睛在遥遥相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