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浮 雕</p><p> 罗圣和</p><p> </p><p> 1974年，我和工兵排全体战友参加了烟台港的建设施工。有一个无意定格在那的施工工地画面，像极了一屏浮雕，很难再从我的记忆当中抹掉……</p><p> 那浮雕，就在一个堆放水泥的大大的库房里。</p><p> 画面上，正面看过去，是整袋整袋的袋装水泥，码放得整整齐齐，一排又一排摞着，比一层楼房还要高。垛起的水泥袋上，每一层都斜搭着一块块翘板。水泥垛最底层，翘板下旁边，水泥地面上，十几个人物浮雕栩栩如生。</p><p> 清晨的阳光，从库房上方的窗户外面照射进来，洒落在这些一动不动的人物浮雕上面……</p><p> 这些人物浮雕，没有刻意安排，横七竖八，东倒西躺。他们有的平躺着，有的侧卧着，有的蜷曲着，或靠着箱板，或倚着门框，还有的，就躺在一条窄窄的长凳上，一条腿耷拉到地面，支愣着。姿势不一，却全都似乎甜甜地酣睡着……</p><p> 晨光，均匀地抹在人物浮雕的脸上，身上。</p><p> 那是一张张看上去非常疲倦的青春的男性的脸。脸上一道又一道，分明是抹划汗水和水泥粉尘时候留下的，仔细看，还能分辨出一些细微的汗珠，还有碱渍。他们或左耳或右耳，都吊着一只厚厚的口罩。眉弓上，鼻洼处，堆积着明显的粉尘。嘴唇干裂着。他们都留着寸发，看去湿漉漉的，稍长一点的还打着绺。帽子，或扔在身边，或攥在手里，有的还保持着擦汗的样子。他们身边，一只只军用水壶随势东倒西歪，敞着口的，倒扣着的，看上去都空了。水壶背带上，都系着毛巾，看着湿湿的脏兮兮的样子。他们的着装非常统一，一身帆布施工服，脚上全部是军用胶鞋。尽管看上去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但这些年轻人的衣扣仍然扣得严严实实，彰显着一种严肃的风纪。他们衣服的后背上，领口处，腋窝下，全都贴着一层又一层板结了的水泥。胶鞋的鞋帮底部，鞋头地方，也板结着一层层的水泥……</p><p> 现场的一切，出奇的静。除了这些静静的浮雕，再没有任何声响，再没有任何人走动。或许，他们的首长真地不忍心去催促着喊醒他们。</p><p> 库房外面，清晨。闹市区的喧嚣已经响成一片。这是一个沿海城市，历史的积淀，欧式风格的建筑仍然依稀可见。不远处，海港进出港的船鸣声也不时地飘来。海港正扩建中。不久的将来，几十吨重的水泥预制件将被一个个沉入海底，蓝色的海域，将会崛起一个崭新的海港码头。</p><p> 静静的库房，库房里的静静的浮雕。</p><p>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细心一点的人们，只看见每天华灯初上时，总会有一辆辆军用解放牌卡车从郊外的芝罘岛驶入市区，拐进码头，停靠在待卸的货轮旁的船坞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