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洒洒落落

大漠仔

<p style="text-align: center;">六月的雨洒洒落落</p><p> 六月,雨水开始多了起来,像心绪一样,忽骤忽缓,洒洒落落,歇歇停停。</p><p> 老家的小池水满了,田里的水稻绿了,山坳里的杨梅红了。</p><p> 今年的雨水犹犹豫豫来得特别迟,弄得大地枯燥,池水干涸,心田开裂……在家乡的微信群里,不时有人把家乡干旱的情景图片发上来,干硬结板的池底,龟裂如撕的稻田,萎靡蔫巴的禾苗。人们都说,这庚子年大概是撞邪了,年初疫情肆虐,数月滴雨未下,还让不让人活了?我那年逾八旬的老母亲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呢?她一定佝偻着瘦小的身子,背着水壶到村前小池上方的石缝间一瓢一瓢地舀水,然后吃力爬上来,蹒跚往回走……这样的情景,在回家的时候母亲不止一次跟我絮叨过。去年底,整个村都断流缺水,好在弟弟弄了大缸来蓄水,才让母亲度过枯水期。</p><p> 我多次恳求母亲在这种枯水季节就出来小住些时日,也免去了诸多烦愁,可是她总是叫我放心,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就肯定会到城里和我们吃住的,然后撑着撑着又到了雨季,老家的小池水又满了,田里的水稻又绿了,山坳里的杨梅又红了。</p><p> 准确地说,我在老家生活了33年才离开。印象中,她如世外桃源一般,没有之一。家乡的群山深壑中有个天然湖泊,叫麻洞水库,湖泊聚山涧泉源,纳苍穹雪雨,吸天华地露,汇洼而成,四周青山环绕,林深涧肃,古木参天,景雅境幽,湖面浑圆浩汤,碧波荡漾,湖畔树木葱郁,芳草茵茵,鸟语花香,湖光山色缀成一幅涟艳的山水画卷。更绝的是湖底有一条溶洞水道,激流穿透重重岩层,百挠不折向山外奔涌,最后在谷山山腰撞开一个大豁口,奔泻而下,豁口下方,便是家乡祖辈赖以生息的广袤田野,在湖流的滋养下,家乡粮谷满仓,地丰民足。</p><p> 几十年来,还真的没见过老家断水绝源过,哪怕是最干旱的年份。我们曾无比自豪地说过,就算是全世界都没有水了,那最后的一滴水,肯定是大莫村楼边屯的!这神话竟在去年底和今年初差点就被打破了。究其原因,只能归咎于老天爷了,老天爷他不下雨啊,黎民百姓能咋地?捅天吗?又没那么长的竹杆!掘地吗?也没那么尖利的锄头!</p><p> 于是盼雨的急切愿望越发地强烈起来。</p><p> 进入六月初,这雨还真就下来。连续几日,停停歇歇,每一次来的时候都很急骤猛烈,好似恨不得把憋了几个月的劲全都泄放出来,大地一下就饱满了,喝足了。泛滥了的雨水把库湖、小池、稻田都喂得饱饱的,禾苗贪婪地吸吮甘甜的雨水滋滋拔节,山涧溪流哗哗欢畅奔涌,久旱逢甘霖的山川田野一下就闪亮起来,树叶上、稻田里、玉米地,一抹抹清绿直逼人的眼,撩挠得人的心直砰砰乱跳。</p><p> 被这几场大雨洗漱之后,老家山坳里的李子熟了,杨梅红了。</p><p> 孩提时,每年六月的大雨过后,便是我们进山采摘李子杨梅的欢乐时光,趁着风歇雨停,约三五小伙伴,每人掖一只小编织袋,爬上村前的皇洞坳,再翻过几座荒无人迹的山头,就到了一个叫“公鸡坳”的深山里,那里有好几棵高耸的李子树和杨梅树,挂果累累,馋涎欲滴的小伙伴们忘记了一路奔袭的疲惫,倏溜倏溜猴一般爬上树去争抢摘果,一边摘一边忙不迭往地嘴里送……摘够了,牙也酸了,这才肯罢手。回来的山路上,由于肩上扛的李子、杨梅太重,磕磕绊绊那是免不了的,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擦破了手掌膝盖,也硬撑着不掉眼泪。这样折腾到晌午时分,方才回到皇洞坳顶上,直饿得饥肠辘辘,脚软无力,于是歇息片刻,吃果充饥后,个个抖擞精神,像得胜归来的勇士扛着“战利品”飞奔下坳,各自回家向大人邀功请赏去。</p><p> 回忆永远是简单而快乐的,却常常成为人的一种奢望。过往的生活如同一场雨,人生就是一条被六月雨抚平的河,平缓的水面之下,是暗涛汹涌,是急滩险礁,漂泊的船帆踌躇的桨页,前路缈缈,归宿何处?或者生活更应该是一块河床上的鹅卵石,经历了从远山之巅到平地沙场千年的颠沛流离和风霜雪雨的磨砺,剥落的是腐质败絮,留下的是坚果硬壳。</p><p> 所以,要时刻拿出十二分的坚毅坚守自己那三分稻田,把自己想象成一头老黄牛,认定牛轭套住肩膀勒出血痕,磨蹭的老茧越厚,收获的果实就越多。每天要追着太阳起跑,就着风沙进餐,踩着晚霞回归,让岁月的刻刀在我们的脸上、手上、身上一刀一刀无情地割戮,剔除掉骨肉,暴露出筋骨,血肉最后定格在灵魂里。</p><p> 六月的雨,六月的李子,六月的杨梅,在孩提时是热烈期盼和甜蜜回忆,沉淀在童年的记忆里。长大后,它像山坳顶上一阵风飘飘缈缈,再也抓不住它了,而山里的李子树、杨梅树不时还出现在梦里,绿荫如盖,果子飘香。</p><p><br></p><p style="text-align: right;">(2020.6.4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