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幅画,如果看起来就是画成的,则是失败了;要看起来不是画成的而是理应如此,才是成功。俗画俗诗皆冲闭门造车而来。</p> <p> 作画最忌讳形象有定形,一有定型,则成桎梏。但人最好选轻松的事干,自己抄自己过去的事是最轻松的了。要经常变,但要变很难,如何变呢?熟到极点自然会变。不可能预想我明天将创造一种什么新画法,那还是根本不知道的事。法由机变所生,而机变是无穷的。</p> <p> 通过自己写生的东西才能画。还没见过的东西就画,等于说自己也不知道的话。佛家说:“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画之一道,能于乱中有法,放中有法,无法中寓有法,则可算妙品了。</p> <p> 如果从艺术理论上探讨而有所得,则自己可以随意画。技法是有限的,容易学,重要的是艺术修养。荆浩曰:“可忘笔墨而有真景。”起初须有笔有墨,最后到忘其笔墨,此即达到最高境界矣。</p> <p> 创作一幅画,第一件事是态度要端正。如果有主题思想要表达,就考虑用什么来表达。诗歌借语言,绘画靠形象。形象是靠平时多观察、积累并经过消化、加工、组织。经过如此严肃考虑而作出的画算一幅创作。还有一种没有主题,画感受,画自己对生活、对自然界的感受,这种更难,很容易流入无病呻吟。有感受就有意境。</p> <p> 无论作诗作画,都要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形象。齐白石的诗就好在说的都是自己的话。画画严忌矫揉,而须带几分游戏,有几分狂气。笔画之是否刚劲,不在于画得是否费力。当然,艺术还是以不吃力为上。若鼓努为力,如灌夫骂座,终有伤品格。搞艺术总要有赤子之心,像小孩子。反之,鼓努为力,终属下品。</p> <p> 好的书画,面貌不矜不伐,观者须慢慢看,自觉有味。凡书画,返华于朴乃是最高境界,此须从多读书而来。书、画均以古拙朴实为上。好画无秀气,无潇洒气。看八大山人的画可以悟出此理。吴昌硕、齐白石的画尚有秀气,不全是古拙。黄宾虹没有秀气。论格调,黄还要高些。</p> <p>潇洒与纤巧近,拙则古朴。“古”字难,写字作画均要不费力写出方好,正如苏轼论作文应“若万斛涌泉,不择地而出”之意。要达到不择地而自然流露,须要胸有万斛泉。尝见孙龙所画四尺牡丹,若毫不经意者,如此方可称上乘之作。反之,鼓努为力,正显出作者的胸次迫狭,斤斤于成败之间。以如临渊履冰的精神状态,哪能来进行艺术创作?此实书画家之大忌。然欲免此弊,当于书画之外求之。</p> <p> 有人以用笔硬健有力为“有功力”,这是不对的。功力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意境深,想象力丰富。这是作者内在修养的表现。其次是操作能力。这是外在的技法,靠平时积累。功力是思想性与表现方式的一致,是一个人内与外的一致,任何一方面差了都不行。退一步来说,即使是仅看笔力,中国画也须讲刚柔并济,岂能只看用笔硬健吗?画之苍老,是在稳健。准确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故能落笔成趣。反之,画得鼓钉暴绽,不是苍老,而是俗气。</p> <p> 最高尚的艺术是从形迹上是学不到的,因其全从艺术家的人格修养中发出。艺术风格是作者思想主张的体现。我主张万物一体,我的作品风格,根源就在这里。风格是在创作实践中自然产生的,不是空想出来的。作品的艺术处理是作者的匠心,这就是艺术生命力,有生命力才有感染力,才有风格。历史上的艺术品中,凡是自出心裁的,皆最可宝贵。纵览前人画作,方知吾言之不谬。</p> <p> 作画须得“机趣”,而机趣往往一瞬即逝,不可复得。然名家则往往得之,故能笔下生动,欲拟者徒望洋兴叹。凡是重画一次的画,都还说不上是艺术品。艺术阶段是以性灵作画,行灵是一瞬即逝的,因此,凡好画,本人画第二遍也是画不起的。</p> <p> 绘画一道,是从文学艺术蜕化而出,是作者有话要说,借助绘画的形式来表达。因此,绘画艺术如果是作者有话要说,则好,否则但凭技法技巧作画,只是技术,不是艺术。</p><p> 画中自有诗境,不靠题诗说明。题诗正是补救画中无诗。不是画面上提了诗才有诗意,诗意是由画的内涵自然显现出来的。以古人诗意作画之难,在于思想上的差异。在生活趣味、内心情感等方面,古今人很难合拍。造意,是把直接看到的与间接看到物象集中起来,加以考虑,熔铸新的意境。</p> <p> 讲笔墨容易,画“意”难。用笔、形象,都要为意境服务。神韵、意境通过形象来表达,一外一内,是不可分割的。大笔画要简而意趣横生。好的绘画作品是作者个性成熟、思想形成系统以后自然产生出来的。画须有时代的气息、个人风格、地方色彩等几个特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