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小赵

　　过年了，无论多大年龄，就是愿意回到母亲的身边与母亲聊聊家常；过年了，无论多少珍馐佳酿，就是想吃母亲包的饺子；过年了，无论多么喧闹，就是想回到母亲那里找寻一份踏实；过年了，无论多么遥远，就是想千里迢迢去看看母亲的笑容；过年了，…………，母亲在哪？家就在哪？就想与生命的根系相拥相依、就想与相连的枝叶把酒言欢、就想回到安稳的家里无拘无束复得自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时间过得真快”……诸如此类的开场白是小时候写作文经常用到的句子，那时少儿的我们唯恐时光太慢、唯恐时间老人遗忘了少年的梦，那时少儿的我们总想一夜长大、总羡慕成年人的自立自足的多彩世界。那时的我们只想盼着过年又长了一岁，又长高了一点，与哥哥们身高差又小了一点点。数着手指头故作深沉的大人模样算着自己的年龄。如今年近半百，在“过尽千帆皆平淡”的年龄，已然没有了少年的激动、兴奋、期盼、新鲜。甚至忘了蹭蹭直长的年龄。每年过年只想回到母亲身边团圆。这才是浓情的年味……

过年了，看着母亲坐在我们兄弟姊妹们中间那满意、慈祥的笑容，看着母亲被时光无情雕刻的日渐增多的皱纹，听着小辈们的祝福声声，唯愿此情此景的天伦之乐永远定格、唯愿严肃公正的时针能慢点摆动给我一点偏爱……，时光啊，不要再让母亲变老了，好吗？此时的我，激动之余总想起童年伴我的爷爷、坚强刚毅的早逝的父亲，若您们此时看到咱家儿孙绕膝的枝繁叶茂是多么幸福啊！回忆着童年的年味总是让我唤起件件往事……

“爷爷，我油昏了”“爷爷，我也油昏了”，

这是我们兄弟几个过年时吃了爷爷做的馄饨肉（甜五花肉）后，故意在爷爷跟前喊着逗他老人家开心，爷爷为了我们的“油昏”，每年过年都会为我们做出油而不腻、甜软可口的“馄饨肉”:也就是蒸“冰糖肉”，把氽过水的红白叠障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整齐排列放在碗中，然后撒上晶亮的冰糖，用蒸锅蒸出来，口味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虽然工序很复杂，但是爷爷总是乐此不倦，我们弟兄几个也每年盼着吃这一顿美味。由于平时吃不上荤味，每年只此吃一次的“馄饨肉”，尤显庄严、隆重，那“油昏”的幸福感尤让人期待……。

每每过年时，爷爷负责炒菜、父亲母亲负责包饺子。我和哥哥们、妹妹穿着妈妈缝制的新衣服，衣兜的两个口袋里一个是满满的水果糖，一个是满满的小鞭炮，拽着两个鼓鼓的口袋，脱鞋坐在炕桌边围成一圈玩耍，馋猫相等着爷爷一年一度的“明星菜”:“甜五花肉”和父母包的白白胖胖的肉馅饺子……

炊烟袅袅的厨房里，爷爷忙碌着五颜六色的菜系，小屋里，父亲忙着和饺子面，母亲忙着在案板上切菜、剁肉、和馅，我们在炕上玩耍嘻闹……，此刻，厨房里煎、炸的“嗞嗞”声、刀在案板剁肉的“咚咚”声、擀面皮的“咕噜”声、我们的“咯咯”笑声，真是农家过年的欢乐交响乐。我们兄弟几个在炕上玩着“石头剪刀布”赢糖块；一个一个数小鞭炮，看谁拾得最多；我们相互间恶作剧开玩笑，我们打扑克“三五反”；我作为弟兄中的最小，最玩皮最幽默，懂事的哥哥们都让着我，玩着玩着……，玲珑小巧的饺子已静静地躺在簸笠上，爷爷那热气腾腾的伴着肉香料香的黄灿灿亮晶晶的香甜“馄饨肉”也已出笼，此时我们会把“馄饨肉”和第一碗“饺子”摆在祖辈碑位前，先要“敬供”祖先。

“敬供”完毕，我们全家才开始动筷，此刻，每人很有秩序慎重地用筷子夹一块一年的所盼:“馄饨肉”，慢慢放在嘴里，细细嚼着，生怕遗露任何一丝肉味，滑滑的甜甜的痒痒的滋味直入食管，唇齿留香、甜肉沁脾的香味慰贴着全身的每个毛孔，至今想起来也是我有生以来最撩拔我思念的味道，今生再也无法拥有的爷爷的幸福味道啊！当我们馋猫般吃完之后，此起彼伏声在小屋里回荡:“爷爷，我油昏了”“爷爷，我也油昏了”，此时，爷爷听着孩子们的逗笑声，炒菜的劲头更足了，香喷喷的用洋葱炒过的珍珠般黑木耳拌着炸过的蛋包肉的“过油肉”、丝丝绿意中点缀的红花般的瘦肉的“蒜薹炒肉”、万白丛中几个红辣椒的“香辣土豆丝”……陆陆续续隆重登场，我们兄妹五人氤氲在浓郁的菜香中，吃着在甜甜“头脑汤”里遨游的可爱的“扁食”，伴着笑声、伴着细语、伴着祝福、伴着爷爷的慈爱、伴着父母的期盼过着热气腾腾、希望满满的幸福年！儿时那无忧无虑的年味就是我心灵的一片净土、就是我的一方天堂、就是我的飞在蓝天上的纸飞机……

时过境迁，“白驹过隙”的飞逝时光把我送到了三千烦恼丝的中年，再没有盼过年的兴奋与急切了。如今的春节，吃穿早已不新鲜了，中年的我们就是愿意如少年般坐在母亲的身边促膝呢喃，谈笑风生:回忆童年的年味、回味母亲的童年年味……，一代一代的年味虽不尽相似，但血脉的传承、亲情的团聚是相同的。母亲从心底里溢出的满足与欣慰是我作为儿子过年时最期待的回归、是我不辞辛苦、不惧千里寻母过年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