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鸡腿🍗 <p> 偶尔问孩子们,饥肠辘辘时有什么感觉?孩子们笑着告诉我,常常只会有吃得太多太撑的感觉。至于说刲我童年时想起美味佳肴就有流口水的感觉时,孩子们更是大惑不解。我知道,他们那里没有答案。</p> <p> 十岁那年的新年农历初五,我约我的表兄到乡下的奶奶那里去,我的奶奶,就是表兄的姥姥。表兄其实也就比我大半岁,平常我们就常常在一起玩耍。奶奶住在长港岸边的六十囗,一大早,住在小东门胜利街的表兄就来到了我们家,我们真的像是一对飞出鸟巢的小鸟,旋风般蹦蹦跳跳地直奔樊口,要去哪里的长港边搭(俚语:坐、乘的意思)船。</p> <p> 记得那时城区到樊口还没有公共汽车,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紧走慢赶一个多小时,我们走到樊口的长港边,登上了小客船。早上八点钟,客船汽笛长鸣,缓缓地向终点东沟磨刀矶驶去,一路上停靠的码头有路口、东港、冲𢬎沟、长农……,中午我们在船上一人买了一份二毛钱的份饭,下午一点多钟,客船到了六十口。</p> <p> 六十口的地名,我问过父亲和一些熟悉地方沿革的老人,其实明清时期六十口称为芦席口,此地因湖汊纵横,芦苇茂密,农家手工制作的芦席闻名遐迩,芦席口因此而得名,奶奶住的长棚子湾,便是秋冬季节芦席买卖的小小集㪚地。上岸二里多路,我们便到了长棚子湾,奶奶早在湾子口喜盈盈地迎接我们。并告诉我们,下午族兄要接我们吃晚饭🥣</p> <p> 童年一点一滳的时光总是快乐的,下午我们在村前村后跑来跑去,用彈弓打鸟,又在门前的小河边钓了一会儿鱼,太阳也渐渐落在乌鸦恬噪的树林中了。奶奶让我们带上京果酥糖等礼物,,到族兄家吃晚饭。</p> <p> 湾子里的农舍都是傍着小河而建,清一色的土砖茅草屋,按时下的标准,绝对是环保的住宅。从奶奶家走过四五户人家,便到了族兄家。族兄候在大门口燃放了一挂鞭炮,把我们迎进堂屋,稍坐,嫂子便从灶房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豆丝,浓浓的鸡汤香味扑鼻而来,一种对美味迫不及待的向往,让我的口水瞬间在口腔里变得充盈湿润,族兄叫我趁热吃的话没有说完,我早已拿起了筷子。粗砺的瓷碗里装满了豆丝,豆丝上面,几块拇子头大小的鸡肉,还有一个鸡腿🍗,鸡腿用红色的棉线梱扎着,我一时楞住</p><p>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超出了我十岁的人生经验。十一岁的表兄也怔怔地看着我,他的碗中也有一只用棉绒梱扎的鸡腿🍗。美味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我们用眼相对,不约而同地从碗里拿出鸡腿,麻利地把棉线扯断,将鸡腿连同一碗鸡汤豆丝吃了个底朝天。族兄接着上饭,桌子上摆放着二荤二素,一盘小炸鱼,一盘猪头肉,一盘藕丸子(将生藕用粗砺的瓦片摩擦成粉末,再加少许盐或糖,用手捏成汤圆大小用蒸笼蒸熟),再加上一盘红菜苔。我们又一人吃了一碗米饭,小炸鱼、蒸藕丸也被我们俩消灭得一干二净。告别族兄族嬡出门时,我突然发现,比我小三岁的侄女倚在大门的门槛上,羡慕地看着我们憨憨地笑着。</p> <p> 回到奶奶家,天已经黑了,星星眨着眼睛在天空闪烁。我们告诉奶奶在族兄家吃晚饭的情景……,当说到我们吃了用红棉线梱扎的鸡腿时,奶奶的脸色突然觉得得阴沉起来,好半天,奶奶又缓缓地笑了,她告诉我们,这两只鸡腿是族兄家一直待客要待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无论到哪家亲戚做客,碗里的东西都可以吃,唯独鸡腿要留下,你们全都吃了,再来客人族兄就没有鸡腿待客了……。</p> <p> 当天晚上,奶奶将鸡窝里最后的一只下蛋母鸡宰了,用陶罐用灶火炖煮,第二天早上,奶奶将炖好的鸡汤装了满满一碗,再加上二只同样用红色棉线梱扎的鸡腿🍗,送给了族兄家。</p> <p>………………。</p> <p> 去年阳春三月,我从墨尔本回到故乡,与表兄把盏相聚,谈起五十多年前在族兄家少不更事懵懂做客的情景,彼此相视一笑,仿佛世间沧桑浮沉的人生五味,尽在这梱扎可望而不可及的鸡腿之中。</p> <p>2020年6月2日于墨尔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