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直都想写一篇题为《光阴酿》的文字,也一直都在走这座山谷,妄图它为我带来如泉的灵感。 </p> <p class="ql-block"> 事实上,灵感早已存在,只是被厚重的雾气凝固在那里,密不透气,动笔之时,不知该从哪一个缝隙突破进去;又担心一旦破雾而入,如泉的灵感会不会“砰砰砰”如爆炸了一般击得我不知所措,如醉酒一般。</p>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初夏,山里雾气总是很重,且饱含了充足的水分,附着在山巅之上;或者,顺着山脊一个劲地往下滑,一直滑到谷底,粘附在谷流周围的树木花草上,再顺着草木无处不在的气孔点点渗入其中,与之相融。山谷里,如瀑般四处蔓延的山蔷薇花,似牛奶颜色的胡颓子花,像大家闺秀一样的槐树、楸树花,还有庄严又不失妩媚的河霸柳、苦楝树,全部花香草气掺杂在一起了,借助河谷氤氲的湿气和浓浓雾气的笼罩,更显厚重,如酒窖藏。独自愣神的间隙,还会被一股不知来处的陌生异香突然袭击,辗转挪腾间,香味又突然消失;退回,再嗅,寸挪寸移,“忽儿——”那缕暗香再度幽然迂回,似有撩拨之意。姿态固定,鼻翼完全贴近树丛中深嗅,终惊喜地发现,那香味原隐藏于白杜树极微小的花骨朵上,心瞬时柔软而旖旎,有一种寻觅千年终是相遇的感动。索性蹲在水边的青石之上,依据斜伸河畔的花枝遮掩,在溪水婉转的流音中,如一个贪杯的仙女一般偷吸狂饮起来。饮之兴起,草丛里折几棵酸苔杆、堤堰边寻几粒山草莓,放嘴里咂摸咂摸,周身的细胞便瞬间灵动鲜活起来。</p> <p class="ql-block"> 那是我一个人的醉酒,在五月的山谷里,喝的是光阴酿造的那杯美酒。 喝久了,便有些醉意,晕晕乎乎地起身,眼神迷离,狠狠地捻了捻鼻涕,又长吁了一口气,再望望空旷渺远的尘世,眼睛便似被风迷住了一般,搓了一遍又一遍......光阴如酒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只是 光阴这杯酒酿,那是需要时间和一个大缸才能完成。那缸得要有一个山谷那么大,谷地周围还不能缺了高矮错综的石硼、河霸柳、楸槐之类山石古木做缸壁;古木之下更不能了少了各色开花灌木的充塞点缀,才更显严实;其它缝缝隙隙的粘合则只需要一场大雾来完成。雾气上来的时候,会灵活贯穿于谷内的任一个角落,不留丝毫缝隙,就仿佛一款强力粘合剂,把五月的山谷封存得严严实实。缸内花草之香浸润了水汽,又粘附上雾气,彼此挨挨挤挤,肉眼难辨,却又暗中较劲,发酵,膨胀......只待在某一个风清日朗的日子里,风与阳光齐心携手,“唰——”巨大的缸盖便被解开,“呼啦啦”的酒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击人心扉。</p> <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醉,山川草木是我的看客,就连云都离谷很低很低,偷窥我一个人在喉咙里发出自己也难懂的醉语呢喃;或者内在里翻江倒海,运行到表层只剩下眼里的那团雾气和眼角擦也擦不掉的湿痕。</p> <p class="ql-block"> 曾几何时,我不是这样的,我不喝酒,什么酒也不喝,更何况光阴这杯烈酒。有一天,突然就很想喝酒,像现在这样,于是选择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日子,启开一瓶酒,一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继而手舞足蹈,胡话连篇……一旁的老公目瞪口呆,从最初的惊讶,惊叹到惊吓……那是我第一次醉酒,醉酒之后形神尽失,忘了来路。后来,我便不再喝酒,而且家里的酒也都被老公藏了起来,只担心一个不小心,我又会故伎重演,把一瓶烈酒当做白开水一口气咕咚下去。再到后来,看电视剧《甄嬛传》里面的沈梅庄落寞地坐在深宫之内自斟自饮,嘴里一直重复:“我也醉一回不行吗?老清醒做什么。”心下便恻恻。</p> <p class="ql-block"> 村庄的五月,我迷上了西桥,大多时候,我都爱站在桥上看。桥是一个分界线,西通道道深谷,东接一镜平湖。目及之处,千树泛绿,万香蒸腾,光阴的酿造如火如荼。长久地端视中,便有了李白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的凝重深邃感。仄耳聆听,仿佛还能听到明末清初爱国诗人董樵隐居王家山时在《秋日同宋玉乡曲武英饮花石峰》中所发出的声声感慨。“海色当秋碧,潮声入午平。一尊黄叶落,万里暮云生。衰老思前事,豪华变世情。溪山独不改,仍是旧逢迎。"多少的前尘往事都在光阴的流逝中化为一声长叹。而我的光阴却一直都凝固在那里,心底的那份雾气做笼罩,不离不散,前接先贤,后续来者,形成了一个气场庞大且密不透气的酒罐。</p> <p> 而今,站在中年的门槛上,轻启酒罐,我终是闻到了一股馨香的酒气——澄澈透明,醇厚而温暖。</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