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的奶奶

闻歌声

（一） 星期三下午，杨老师踩着班会课的铃声，喜气洋洋地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请安静，同学们请安静。”杨老师一边拍着手，一边提高着嗓门说。 凭着这种说话动作和说话语气，我想，杨老师一定又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对我们讲了。 “现在，老师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们知道吗，再过几天就是‘六一’国际儿童节啦，这对你们来说，意义可不一样啊，这将是你们第一次在学校里欢度自己的节日。根据学校大队部的安排，我们班要出一个节目，参加节日那天的演出!” 杨老师话音刚落，班级里就像炸开了锅。 “吴乐乐唱歌最好听了，让她唱一首《美丽新世界》吧。” “范青青跳的舞才美呢，上次我在少年宫看过她跳的《小孔雀》，跟电视上一模一样，还是让她表演一段舞蹈吧。” “张小豆的声音特别响亮，老师就喜欢叫他读课文，我们让他为大家朗诵一首诗怎么样？” “童威的钢琴弹得也不错呀，他都通过四级考试了，昨天音乐老师叫他弹了一首《雪绒花》，那才叫好听呢，真想在节日那天，再听一次童威弹的这首曲子!” 杨老师微笑着望着我们，喜悦的眼光一会儿落在这个同学身上，一会儿又跳到那个同学身上。 “好了，大家再安静一下吧，”杨老师又拍了拍手，然后把它们抱在了胸前，“我们班有这么多人才呀，老师真的好高兴噢! 老师非常希望每一位同学在儿童节那天都能登台表演，充分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怎么办呢？”杨老师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嘴巴翘了翘，“所以呀，只好选出几名同学代表我们的班级，参加节日那天的演出了。” “演什么呢？”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我们准备排演一个舞蹈，名字叫做《蜜蜂与狗熊》，它讲述一只懒熊偷吃蜂蜜而被勤劳的蜜蜂赶跑的故事。你们知道吗？十几年前杨老师也跳过这个舞蹈，那年全市少儿舞蹈比赛，我们还获得了一等奖哩。”杨老师说话时，眼睛一闪一闪的，好看得很呢。 “那么谁来表演呢？”坐在我旁边的范青青大声地问。 “看把你急的，”杨老师用手指了指范青青，“这次演出，肯定少不了你这个小小舞蹈家喽!” 我侧过头，看了看范青青，嗬，一脸骄傲的模样。 “我们这个舞蹈啊，将有六名同学参加演出，除了范青青以外，还有吴乐乐、赵小含、李岑岑、郭云珊和童威。”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杨老师怎么会选中我呢？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跳舞了，在幼儿园里，经常是别的小朋友在那里乐呵呵地跳舞，可我却偏偏躲在一旁搭积木或玩橡皮泥，为了这事儿，老师经常向妈妈告状呢! 再说了，现在已经上一年级了，一个男生和几个女生在大家面前跳啊蹦的，多难为情呀! “不行，不行，跳舞是女孩子的事，我能做什么呀？”我着急地说。 “你可以演那只偷吃蜂蜜的大狗熊啊。”杨老师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全班同学被杨老师这句说得哈哈大笑。 我羞死了，真恨不得变成孙悟空，找个地洞钻进去。 “童威，看你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怎么了？不想为班级争光吗？” 杨老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很想为班级争光啊，但跳舞实在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如果学校举行自行车比赛，我肯定第一个报名，比赛时，我也肯定会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第一个冲向终点，让全校同学对我们一(2)班刮目相看! “童威，积极一点嘛，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杨老师走到我身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对我眨了眨，“再说，杨老师非常高兴地请到了一位特别好的老师，来帮助我们排练这个节目，这位老师呀，你一定很喜欢，你们几个人也一定会从她那儿学到好多东西呢!” 别人羡慕就让他来演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可是，杨老师说的那个特别好的老师是谁呢？ 我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到了家，我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奶奶在客厅里，随着音乐节奏比划着什么，她穿着一身红红的、紧紧的衣服，虽然很精神，但圆滚滚的肚子挺在前面，一点儿也不好看。 “奶奶，我回来了。”我说。 不知道是音乐声太响，还是太专心，奶奶根本没有发现我已经回家了。 “奶奶，奶奶，我回来啦!”我冲冲地大声喊。 “哟，小童威回来了，奶奶还没看见呢。”奶奶把音乐关掉，用手拢了拢她那头花白头发，“咦，怎么啦，好像不太开心哪。”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嘟哝着：“明明我不喜欢做的事，可老师偏要我做!” “什么事呀？快说给奶奶听听。” “还有什么事呀，跳舞呗! 而且还是演一只讨厌的大狗熊，真倒霉!” “你说的是《蜜蜂与狗熊》吧？” “是呀，奶奶你怎么知道的？” “嗨，今天你们杨老师打电话给奶奶，让奶奶帮你们班排演一个舞蹈，说是准备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演出呢。” 噢，杨老师说的那个特别好的老师，原来就是奶奶啊。对了，好像听爸爸说过，奶奶以前是少年宫的舞蹈老师呢。 奶奶从茶几上拿起一杯水，喝了两口：“小童威，你知道吗，十几年前，你们杨老师也跳过这个舞蹈，是奶奶教的呢。” “那杨老师是奶奶的学生喽？” “对呀，那时你们的杨老师扎着两根小辫儿，眼睛忽闪忽闪的，精神着呢，她演的小蜜蜂呀，可美啦!”奶奶说着，脸上漾起了微笑，“可能是杨老师对这个舞蹈太有感情了，所以硬要奶奶再帮你们班重新排演一次呢。” “可是杨老师为什么偏要我参加演出呢？我最不喜欢跳舞了!” “欸，小傻瓜，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杨老师可是向奶奶极力推荐你参加演出的噢! 这是老师对你的信任呢，再说，你长得结结实实的，演一只狗熊也很合适呀。” 听了奶奶的话，我突然想笑，但我还是忍住了。 “奶奶，你已经是个老太太了，还能跳得动吗？” “奶奶退休已经七年喽，几年不动，腿脚还真的不灵了呢，”奶奶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膝盖，“不过，没关系，多活动活动就会好的。欸，今天是星期三吧？奶奶趁这两天多练练，星期六、星期天正好给你们排练去!” 那天晚上，我睡醒了一觉，隐隐约约听到音乐声，好像是从奶奶房间里传出来的。我拧开台灯，看了一下闹钟，哦，十点半都过了。奶奶怎么还没睡呢？她平时可是睡得很早的呀。 我悄悄地走到奶奶房间门口，把门轻轻地打开一条缝，呀，一阵好听的音乐清清楚楚地飘进了我的耳朵，“嗡嗡嗡，我们都是小蜜蜂，从早到晚采蜜忙，酿出蜜来甜又香……” 我再把门缝开大一点，哇，奶奶在那儿跳舞呢。 “奶奶，”我推开房门，“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跳舞呢？” “是小童威啊，你怎么起来啦？吓了我一大跳!”奶奶笑着瞅瞅我，“快把门关上，别影响爸爸、妈妈睡觉。” 我顺手把房门关上，走到奶奶的写字桌旁，看见桌上放着几张白纸，每张白纸上都画着一些小圆圈，有的是横着排的，有的是竖着排的，还有的是不规则排列着的。 “奶奶，你画那么多圆圈干什么？”我揉了揉眼睛问。 “奶奶在编舞呢，一个小圆圈就代表一个人呀。”奶奶把音乐声音拧小，说，“奶奶年纪大喽，以前排的舞蹈一时还真记不太清楚了，幸好音乐还在，奶奶只好跟着音乐去回忆啦，啧啧，那时的节目可真美哟!” “排一个节目怎么这么烦呀？” “可不，要想排出一个小朋友爱看的节目，确实不容易啊，其实，不管做什么事，要想做好它，就需要付出努力才行呀。” 我打了个哈欠，“唉呀，都快十一点钟了，明天再编也来得及啊，反正还有两天时间才排练呢。” “嗨，奶奶就是这个毛病，不把事情做好，就不定心，今天晚上，奶奶想把这个舞蹈整个理一遍，待会儿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又爬到床上，听着从奶奶房间里飘出来的很小很小的音乐声，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期盼的感觉，真希望星期六早点儿到来。 （二） 星期六那天，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微风吹在脸上，像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我，暖暖的，痒痒的。哇，今天的天气真好，好得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我和奶奶来到学校，刚走进班级大门，就发现杨老师和范青青她们全都到了，而且把桌子板凳整整齐齐地靠在了教室的四周，中间留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 “啊，刘老师，您来啦，您辛苦了!”杨老师看见了我们，快速迎了过来，“同学们，快叫奶奶呀。” “奶奶好，奶奶好。” 看到这一情景，我的心里有点得意。我瞥了暼范青青、吴乐乐她们，骄傲地想：今天教你们跳舞的，可是我的奶奶呀!“ 呀，这是小杨老师吗？啊，是的，是的，好久没见面了，这双眼睛还这么漂亮，这么招人喜欢。”奶奶啰唆地说着，我们吃吃地笑着。 “刘老师，这两天您要受累了，真不好意思。”杨老师说。 “欸，怎么能这样说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和你们在一起，不仅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而且还感到很幸福呢。” 我说不清楚奶奶为什么说跟我们在一起会感到幸福，但现在看上去，满脸笑容的奶奶真的一点儿也不老呃。 要正式排练了，奶奶脱掉外衣，又露出了那身红红的、紧紧的衣服，我们望着奶奶圆滚滚的肚子，觉得又好玩儿，又好笑。 “怎么样？奶奶像不像一只大狗熊？”奶奶突然大声地问，脸上还做出了很夸张的表情。 我们笑得更欢了，赵小含、李岑岑、郭云珊她们笑得都捂起了肚子。这时我突然觉得演一只狗熊也很好啊，就像眼前的奶奶一样，可爱极啦。 “孩子们，我们开始排练喽。”奶奶一声招唤，“蜜蜂”和“狗熊”全都上场了。奶奶一会儿教“蜜蜂”们怎样飞翔，一会儿又教我这只“狗熊”怎样走路；一会儿让“蜜蜂”飞到那一边，一会儿又叫“狗熊”走到这一边。真奇怪，奶奶跳舞时，动作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忽然轻盈美丽，忽然又笨拙有趣。呀，跳舞真的很新奇，很好玩儿耶! “乐乐，你的手再抬高一点。” “小含，你的眼睛要跟着手转。” “青青真是好样的，动作做得多漂亮，真像你们十几年前的小杨老师!” “小童威，你这只狗熊走路的感觉好像还没有找到噢，应该这样……”只见奶奶直挺着上身，两腿微微岔开，弯曲着，有点儿像体育课老师教我们做的马步，两手悬在胸前，嘴向前噘着，然后顺手顺脚、一摇一晃地走来走去。看着奶奶笨笨的样子，我想起在动物园看见狗熊向人讨东西吃的情景，狗熊站起来走路的模样真是这样的呢，呵，奶奶真神了! 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奶奶“唉哟”了一声，坐到了地上，两手不停地在左脚腕儿上捏着，揉着，嘴巴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杨老师和我们几个都吓坏了。 “刘老师，您怎么了？摔疼了吧？”杨老师急忙跑过来。 “奶奶，奶奶，您怎么坐在地上了？”我和范青青她们把奶奶围在了中间。 “唉，奶奶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别紧张，别紧张。”不知道是那身红衣服映的，还是因为疼，奶奶的脸特别红。 “同学们，我们快把奶奶扶到板凳上!”杨老师一边说，一边挽住奶奶的右手臂，我们几个也照着老师的样子，使劲挽着奶奶的左手臂，硬是把奶奶从地上扶了起来。奶奶在我们的搀扶下，右脚着地，左脚悬空，一步一跳地来到凳前坐下。 “刘老师，我们送您去医院吧。” “对，我们应该送奶奶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你们千万不要送我去医院，脚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多捏捏多揉揉就会好的，嗐，就怪自己不当心!把你们吓着了吧？” “刘老师，真对不起，让您吃苦了。”杨老师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替奶奶揉揉脚腕儿。 “欸，说到哪里去了，我可没那么娇气，”奶奶把杨老师的手给挡了回去，“我的骨头硬着呢，没事儿的，我们接着练吧。” “这怎么行呢？刘老师您歇着吧，下面就让我来教吧，您不记得了？这个舞蹈我以前跳过呢。” “不行，不行，你都十几年没跳了，动作肯定生疏了，如果你一边想一边教的话，时间太紧张了，效果也不会太好。”奶奶说着，用手撑着身后的课桌，右脚着力，使劲地站了起来，“前两天，我在家里把这个舞蹈整个过了一遍，心里有数着呢!” “可是，您的脚……” “没事，真的没事，”奶奶把撑在课桌上的手拿开，左脚试探着碰到地面，然后一步一拐，慢慢地在教室中间走了起来，刚走两步，忽然转过头来，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声说：“你们看到了吗？我的脚好多啦!” 看着奶奶眉飞色舞的表情，再看她一瘸一拐的身影，我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我回头看了一下杨老师，杨老师在那儿正咧着嘴笑呢，啊，脸上怎么还挂着眼泪？杨老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呀？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我们又继续排练了。奶奶站在中间，踮着左脚为我们做示范，动作虽然没有刚才那样潇洒，但看上去还是这样美丽、可爱。杨老师也加入到我们的行列，时不时按照奶奶的要求，为我们纠正动作。说也奇怪，我们几个人也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动作学得又快又好，只一个上午，整个舞蹈就学会了一大半儿! 时间过得太快了，星期六上午过去了，下午过去了，星期天一天也过去了，奶奶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就这样匆匆结束了，虽然《蜜蜂与狗熊》这个节目我们都能很熟练地跳下来，虽然以后我还能天天在家里见到奶奶，和奶奶说话，向奶奶撒娇，但我心里总觉得少了点儿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我想了半天，就是说不清楚。 “六一”儿童节在我的期盼中终天到来了。我和奶奶早早地来到学校，哇，不知什么时候，大操场上被装饰得这么漂亮，五彩缤纷的气球随风飘摆，好像在分享着操场上欢快奔跑着的同学们的喜悦；四周的柳树、梧桐树和香樟树上挂满了五颜色六的彩带，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美丽的新娘子；两只比我大得多的卡通娃娃站在主席台的一边，冲着我挥手，冲着我笑呢。我的心快乐得像飞一样! 庆祝活动马上开始了，奶奶负责帮我们化妆，杨老师则为我们换上演出服，一想到就要上台表演了，我的心就激动得发抖，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演出呀。 化好妆，穿上演出服的我们，被班级里其他同学包围着，他们都瞪大眼睛望着我们，哈，你们羡慕我吧？等一会儿，就有好戏给你们看啦! “同学们，演出就要开始了，大家一定要好好跳呀，为我们一(2)班争光，千万别紧张啊。”杨老师对我们作最后的叮咛。 “不紧张，不紧张，有奶奶给你们打气呢。”奶奶微笑着说，两只拳头握在胸前晃了几晃。 “嗡嗡嗡，我们都是小蜜蜂，从早到晚采蜜忙，酿出蜜来甜又香……”音乐响起来了，蜜蜂飞起来了，狗熊一摇一晃地走上舞台啦! 我趁自己面朝观众的时候往台下看了一眼，呵，奶奶正望着我笑呢，外衣里面那件红红的衣服，把奶奶的脸庞映衬得真好看! （谨以此儿童故事祝大家六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