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提前进行的葬礼</p><p class="ql-block"> 老伴77岁上突然离世，撇下同样77岁的我。从老伴查出有病，到基本平静地离开，仅仅过了一个月的短暂而又漫长。尽管刚一查出，就知无可挽回，我们还是接受了让省内专家"再赌一把"的建议。为彻底地无怨无悔，我们例行公事般，做了一切方面的最后努力。在已知的备受煎熬的倒计时时段内，我们敞开心扉地尽心尽力，让该放下的一切，都彻底放下了。最后总算让她比较安然地走了，基本实现了她"我不怕死，我怕受罪"的愿望。</p><p class="ql-block"> 她成功地培养了两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孝顺孩子。人缘更好得不用说。省吃俭用一辈子，积攒下足以搞一次大型追悼仪式，建一个超规格大墓的钱，但我们还是低调地开了个仅仅家人参加的小型追悼会。骨灰保留了，准备按生前商量好的树葬方式处置。</p><p class="ql-block"> 我们夫妻俩对未来决定树葬的决定，源于几年前的一次扫墓。那天走到墓园门口，恰好看到一张墓园的通告。内容是催促到期未缴管理费的墓主尽快缴费，否则按无主墓处理等等。读后心里顿时沉甸甸的。心想：几十年后，谁家的情况都难料。儿子一代，估计还能记得有缴费一说，但是N个若干年后，连是否移居它乡都说不清，谁还记得要给老爷爷，太老爷爷缴费这档子事？到那时，莫非也要让这些可怜的灵魂，带着欠费的恶名，被人请出墓园吗。想到此，我们似乎悟到了点什么。做出树葬的决定，也就顺理成章了。</p><p class="ql-block"> 老伴去世后不久，就赶上了冠状疫情。树葬的事，也搁置下来。但入土为安的打算，丝毫没有放下过。</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老伴让我剪下来的辫子，我一直封存着，这更拓展了我的想法。由于疫情的缘故，我的头发长得也特别长。这天我拿着个精致的铁盒，走进理发店，让师傅将我剪下的长点的头发，选一部分放进盒内。并神秘地告诉他我下一步的具体打算。师傅顿时肃然起敬，格外小心翼翼起来。回到家中，我用胶带精心地将头发缠成整整齐齐的十把。写好标签，用透明的塑料袋封好。与老伴的头发归整在一起，准备在家庭讨论树葬事宜时，把我的想法告诉给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为了促成这一意愿的落实，我提前写了一封给孩子的信，并且在家庭群内发布。其内容无非告诉孩子们，谢谢他们在妈妈去世前后所做出的一切。父母身份的差异，就决定了孩子的孝心，集中体现在对妈妈的回报上，也就足够了。孩子们在妈妈生病前后出色的表现，就已经使我们非常受用和感动。妈妈走后，孩子陪我度过了失去亲人最暗淡的时光，我已非常满足。而今我元气恢复，身体硬朗，能买会做，能洗会涮，且心胸宽广，乐观向上。完全复原了我足以漫步夕阳的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工作，都有自己家庭的习惯和氛围，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趁我尚能自理，放手让我过我需要的生活，是对我的信任和理解。过多的包办代替，只会让我退化和变懒。你们已为妈妈预支了过多的精力，你们现在可以回归你们自己的家庭和工作了。一切对我过多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用积极的态度看待未来，坚信未来更美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社会在不断进步中。老龄化的社会，到时候国家总会做出更人性化的安排。只要对国家充满信心，一切必将越来越好，何必过多地未雨绸缪，自寻烦恼呢。放心地把我放进夕阳里，我会放射出晚霞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封信做铺垫，我很快就步入了按部就班的正常。他们隔三差五地来家看我，验证了我说的真实。山崩地裂的巨变和阵痛，从此总算画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儿子回家，对我提起树葬的事。我拿出那两包头发。说出我的若干理论：头发与骨灰属同样的物质，对生者是一种念想。同时埋在树下，就提前完成了合葬。减少了到未来那一天，重新植入的麻烦。真的到了那一天，连我的骨灰都可以直接去肥田。其它的事也早已提前办完了，岂不省心省力。结发为夫妻又结发葬树下，一次性了结若干麻烦，何乐而不为？让我提前亲自参与了自己的葬礼，看着我俩的头发，连同我一辈子心血写成的著述之灰，一起涵养树根，染绿大地，实在是我最最希翼的追求。世间有天葬，水葬，土葬，火葬……，谁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又有什么葬会面世。我曾见别人在坟前，用手哗哗哗地将火纸划成扇形，然后一把火烧掉。此时我就想，与其让我听到的是这哗哗哗地划纸声，看到的是浓烟污染长空，远不如让我的亲人，当想念我的时候，翻动我留给他们的书页，读懂我的心思，更让我欣慰。</p><p class="ql-block"> 这天儿子走时，恭恭敬敬拿走了那两包头发。疫情尚未结束，树葬无法进行。我默默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刻在石头上的文字能风化，买来华为平板m6，试探着继续用一指禅，敲出我的心声。也使我的随葬物更加充盈。</p><p class="ql-block"> 2020.5.2南院阁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