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我的生身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离开了自己的三个女儿，离开了相伴白头又不舍的老伴儿！就在今天，农历二零二零年闰四月初七下午五点，她彻底停止了呼吸，去了天堂！</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后竟然彻底空了，空得害怕，不知道是因为成了没娘的孩子还是别的！似乎欠了她太多太多却无法偿还！或许天堂不会有病痛，又或许她已经了无牵挂，她可能能见到疼爱自己的父母了吧，还是原本她就是来人间历劫的，苦难过去终于飞身……我都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我想着在寂静的黑夜里，母亲肯定愿意再见见我吧，我盼望着……盼望着……不知不觉有些困意了，梦里应该无人打扰，可以安心见面了吧，于是我闭上眼睛等待，可是等来的却是无尽的泪水……于是，我焦急万分，却又无处宣泄！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摸着肚子里的小宝宝，我想，当初我的母亲为了给父亲生续香火的儿子，将出生仅二十天的我，提在提包里寄放到别人家时，该有怎样的不舍与无奈！在这之前，虽然我尽我所能帮助她们，可是内心深处依然是有所怨恨的！毕竟在我最需要母爱和父爱的时候，记忆里却没有多少父母的身影，残存的记忆碎片屈指可数，而我却视若珍宝。如今为人母十余载，尝尽了中国式传统妇女所有的酸甜苦辣，我终于知道母亲所有的心思了，不禁想起了曾经年轻时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天生丽质，一双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她从小懂事且心灵手巧，至始至终都不愿让家人为她操心。母亲姊妹四人，两位哥哥，一个妹妹，夹在中间的她自觉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十几岁的她选择不早出嫁，硬是扛起了家，供二舅和小姨读书，二舅和小姨学习名列前茅，先后分别考上了新中国恢复高考后的兰大医学院，如愿成了医生，在医院里工作，大舅也早就自学了中医，而她却学会了裁缝，种地，做鞋子，织毛衣，勾帽子，十六岁的她就带着民兵团驻守南湖城门。为了生计，有时候只要多少有收益，她都会尝试做。她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因为表现突出经常步行往返四十公里路，参加县里领导召开的会议。她一个大字也不识，却能连续讲话两三个小时不磕巴，这也曾让她在家乡小有名气，可是树大招风，同龄的同村的人偶尔指指点点，说她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才拒绝那么多上门提亲的人，于她而言，这一切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说她的好别人怎么能懂呢？</p><p class="ql-block"> 母亲虽然随外婆个子不高，但在兰州帮二舅家带孩子时，对二舅介绍的身高180cm的父亲一见倾心，因为外公身高就190cm，她习惯了高个子有安全感的男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帅气的男人也对母亲一见钟情！就这样母亲28岁才顺利地与父亲成婚，成了村里出嫁年龄最大的姑娘，虽曾被同村姐妹嘲讽，可在那个年代，那一刻她也自豪地成了村里唯一嫁给兰州铝厂工人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本以为幸福会这样眷顾善良的母亲，然而我们三个姑娘的相继出生，给我的工人父亲出了难题，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紧，母亲为了不让父亲因此丢了工作，没有坐月子的母亲便将出生不足二十天的我送到了舅舅家，由于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母亲无法将我寄放在父亲老家，这中间几经周折，也是缘分让我认识了养父母一家。</p><p class="ql-block"> 从此，母亲便每年寒暑假往娘家跑，因为她觉得她每天伺候一家老小，唯独欠我太多。父亲说让母亲少往娘家跑，怕别人说三道四，来去的车费也是不小的数目，可母亲说没关系，她不会挣钱会省钱。她在寒暑假时会带着两个姐姐回到娘家，老家购物，物美价廉，她总能买到最心宜的布头、棉花、纱，这些东西足以给父亲做西服，给孩子们做裙子或棉袄，给老人们添补衣物，还能做成凉鞋和棉鞋，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见到经常不在她身边的我！纵使日子再苦，只要她在，父亲便无后顾之忧！</p><p class="ql-block"> 本来每月父亲将一半工资寄往老家，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母亲的日子着实艰难，但她从不抱怨，还乐在其中，因为她总能想到办法解决问题。没有住处，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她想办法捡砖头，就连火车道旁被人扔掉的扫帚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后来，父亲也跟随她用捡来的砖头在火车道附近盖了两间不大的房子，生火做饭就用拾来的扫帚。 </p><p class="ql-block"> 她厨艺精湛，纵使用堆了半房的扫帚做饭，普通的东西在她手里也能变成无数花样。就这样她们即使每晚都被火车的鸣笛声吵醒，也依然相亲相爱，带着我的两个可爱的姐姐生活着。母亲仍然不会抱怨父亲，却将日子过得井井有条！</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喜欢解释，遇到事情沉着冷静，母亲的胸怀不输男儿，她还经常帮助暴脾气的父亲分析问题，父亲说母亲是他的好军师！唯一一次没有解决的事情就是父亲没忍住打了厂里的主任。厂里每轮到父亲分房子时，主任总会说这家结婚要急用，那家老人生病腿脚不好要用房……日子久了，父亲也慢慢老了，再让给别人自己也就快退休了，所以和主任理论时没忍住，便动了手。主任住院时，父亲将自己的血汗钱交了厂主任的医药费，母亲心疼不已！她心疼的不是钱，而是辛苦了那么久的父亲白干了！她急了就说:“你以后有气了就打我，打我不要钱，你打别人，人家要钱呢，你那么拼命挣的血汗钱给了别人，你到底图个啥吗？”</p><p class="ql-block"> 母亲每天跑步接送两个姐姐上下学，将好吃的留给父亲和姐姐，殊不知母亲从来没有吃饱过，家人却浑然不知。后来终于分了房子，吃饱了饭，条件越来越好，母亲却意外出了车祸。一位开车二十多年的四川老司机接领导回家时因躲避其他车，把自己的车开上了路旁的道沿，撞伤了无辜的母亲，因抢救及时母亲保住了性命，但从此母亲坐轮椅度过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失去了味觉，语言表达能力受阻，八根肋骨折断并插入肺部，肺叶受损严重，吃饭喝汤时经常被呛到，脑部受伤后神经系统指挥不灵，吃着，吃着，碗里的饭也会被不受控制的手挑出去。</p><p class="ql-block"> 起初她经常不愿意再活着，因为她觉着自己是家人的累赘。可是父亲告诉她，要让她看着孩子们出嫁，看着我们为人父母，她们才能安心……一说到她的孩子们，她就愿意承受所有的苦难！于是父亲悉心照料，吃的、穿的、枕的、睡的、踩的、靠的，坐的全是治病的产品。每天她都要吃三顿药，但她坚持着，因为她要看着我们长大，也要陪着老伴儿白头。</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他这辈子欠母亲太多，母亲跟着他光吃苦没享福。可母亲却说，她很幸福，因为她的老头是最疼他的人，别看他暴脾气，他却从来没有动过母亲一根手指头。反而母亲自责她一辈子啥都会干，就是没给父亲生个儿子，父亲安慰母亲说:“生个儿子还要结婚、买房子、买车，带孙子，看儿媳妇脸色，生姑娘多省事儿！”</p><p class="ql-block"> 母亲吃了没文化的亏，因此特别重视教育，决心再苦都要供两个姐姐上大学。父亲老家兄弟姐妹众多，但家里的孩子们都没念成书，早早辍学出去打工了，只有母亲坚持让我们个个读书、考大学，参加工作。坐轮椅的二十年里，她给我们唠叨最多的就是:“你们都是女娃儿，今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尊重你们的男人，男人永远是男人，男人做的事女人有时候真的很难办到，你们不要逞强，要学会示弱！男人就像小狗，一旦下决心咬了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无数口等着你！出嫁前你们活的是娘家的人，出嫁后就活的是婆家的人，你要过得好，就必须善待你的男人，男人就算是块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一天！你们要把自己的男人当做天，今后才有好日子过！……”这些年她看着我们结婚生子，买房买车，自己却每况愈下，但从来不让我们担心，纵使如此我们也会发现蛛丝马迹，别忘了家里姐姐们都是医生，她怎么可能瞒得住。</p><p class="ql-block"> 母亲临终前，用尽了她一生的巧合，似乎只为了到最后，不连累她的孩子们，这是她拼尽全力给我们最后的母爱！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灵魂存在，但是我坚信，善良的母亲，灵魂不灭，她将指引着我们克服重重困难，迎接更好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