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巍巍秦岭,终南脚下,有一个叫东大的地方,那是我的故乡,早年间以大米和地热温泉闻名于西安方圆。有人说故乡是年少时想极力逃离而成年以后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我很幸运,生于斯,长于斯,除了我大学四年和在长安东部工作六年加起来的十年间,短暂的离开了故乡,后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故乡。近二十年来家乡的变化很大,自己也从青涩少年成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青壮年。如果说白发和皱纹是一个人岁月的留痕,那么故乡最初的模样是否还在心底有一丝留存。</p><p><br></p><p><br></p><p><br></p> <p> 在学校西边有一片水田,这几天正是种水稻的日子。今日晨练,走近水田,一个伯伯站到地中央说:“栽稻子了!”一下子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小时候了。小时我们把种水稻叫栽稻子(方言把稻发tao的音),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也要帮着父母干农活,我常常干着活瘪着嘴嘟囔着:“啥时才能干完,能把人累死!”老爸就会说:“芒种芒种肯定是忙着种地,哪有闲的时间,现在要跟老天爷抢时间呢。”后来我知道了二十四节气,才知道芒种不是忙种,但的确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那时候庄稼地分为旱地和水地,都可以种两料庄稼。旱地收完麦子就用来种包谷,水田收完麦子后则要牛拉犁耙,把土地翻松,漫水泡软土地后栽上水稻。所以一年之中我最怕又最期盼的就是这个时候,为啥这样说呢?先说为啥怕吧,刚收完麦子,人还没有缓过劲来就要与老天爷赛跑,农民既需要几天大太阳把麦子晒干,又要抓紧时间把稻秧栽到地里,如果正好下雨,是栽稻子的好时间,这样换苗就轻(水稻很快就精神了)。如果一直干旱,田间的水泵就会日夜不停的运转,每家轮流漫水,这个时候家家都很焦急,有时为了争水就会在田间地头打开了,动辄就动开铁掀、耙子等工具混战。我老担心老爸的急性子会跟别人为争水而动手,所以心里就一直揪着。这二怕就是一种叫蚂蝗的虫子,因为要在水稻育苗秧床上把稻秧一株一株拔下来,涮净根部的稀泥,然后用上年的稻草绳把稻秧扎成一个个小捆。那稀泥地里蚂蝗时不时就粘在腿上吸血。所以每次我和姐姐都不情愿干这个活,但大家都在抢农时,这事容不得我们不情愿。每次我拔五六分钟秧苗就会把腿抬起来看看有没有蚂蝗粘在腿上,如果没有又把腿小心翼翼的放到那浑浊的泥地里。突然感到小腿像是有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的感觉时,赶紧抽出泥腿,发现那个让我极度膈应的蚂蝗已经大口的喝了我的血,最要命的是慌乱中用手中的秧苗想极力把那个吸血鬼从腿上清除下来,结果我越用力刾,它却粘得越牢。赶紧喊老爸救命。老爸瞅准用巴掌扇我小腿肚子,用腿部肌肉的反弹力把那个家伙才弹下来了。老爸说:“你越刾,蚂蝗粘得越牢,要在它附近的腿部用力扇一下它才能下来。”回忆这些过往,我还心有余悸。这个时候我又爱又恨,劳累和惧怕也不是劳动的全部,也有让人非常留恋的时刻。拔完水稻秧苗,母亲回家做饭,父亲去地里漫水,我和姐姐、弟弟就坐在大树底下看秧苗(因为有时会被人偷),这个时候最惬意,疲劳的身体躺在大树荫下,仰望着蓝天白云,听着知了无精打采的叫着,咕咕叫着的肚子期待母亲送来的餐饭,在田间地头吃饭,那时真的觉得吃啥都香。等父亲把地拾掇好了,我们就用架子车运转秧苗了,拉倒地里,按一定的距离十几捆放一堆,来帮忙的伯、达、娘等就像作画般的一字排开,左手肘夹着稻秧,右手七八苗为一株,力度恰到好处的把秧苗摁到粘稠的泥里。老爸个子高手臂长,一行栽五株,腿有节奏的向后移着,速度很快,但栽过去的间距都是标准的正方块。这时我达一声:“文哥,你这活做得倭也滴很(活做得漂亮)!”只见父亲就咧着嘴笑了,脸上满是得能儿(骄傲)的神情,而我们孩子则坐在田埂上,吃着麻花喝着果啤,咋觉着这样的日子也蛮好滴、、、、、、</p> <p> 我上大学的那年,村子的土地也被征用了,那一片片稻田,一幕幕忙碌的场面也只存在记忆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现在我站在这的这一小片稻田是邻村西村的土地,也是东大地区仅有的最后一片有规模的水田了。听说要建成农业示范观光园和劳动体验基地。我觉得很好,最起码这样做把小时候对稻田的记忆留存了下来,也让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孩子能知农时,识五谷。此刻,一群白鹭正在稻田上空低飞盘旋,还原了一千多年前王维笔下的画面——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p> <p> 我闭上眼,闻着泥土的气息,想着金秋十月稻穗初黄柿叶红时,那一片饱满的谷穗儿……</p><p> 作者:刘小春</p><p> 2020年5月30日于东大西村水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