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林热土——《夜半哨声》续篇，谨以此文再现海南乘坡农场(农垦人)一线胶工夜半割胶实景！【原创】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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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音声声划夜空 荧光熠熠现胶林 夜半哨音声声，惊醒割胶人，惊扰梦中人。 有多少应声一骨碌爬起？有多少应声还要赖床？再睡一会，再睡一会…… 割胶人起时把喧哗与生机带给了连队，走时又把寂静与祝福甩给了队里，余下的又都进入了梦乡。 夜深沉，远处近处连绵不绝、影影绰绰的群山与胶林，还宛若是那睡意正浓的仙子，披着蝉翼般的薄纱，凝眸不语、欲迎还羞。 起雾了，浓且厚，浓雾似平日所见的山间峡谷里的那样云雾缭绕、虚无飘缈。不知是人穿行在浓雾里，还是雾依恋在人的前后左右？人随雾走，雾随人行。感觉面颊湿湿的、凉凉的，如贴了湿巾一般。 那浓雾，似云层、似棉团，看的见，撵不走。抓一把，软绵绵;吸一口，甜津津;踩一脚，轻悠悠。 胶灯的灯碗没能聚光，灯光不是太亮也照不远。灯光“努力”地照射着，却怎么也穿透不了浓雾。灯光三、五米见方内是一个世界，灯外却又是另外一个世界——漆黑的世界，瘆人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可怕，静的可怕，你永远也猜不透这漆黑的世界里正在或将要发生着什么？ 远远近近的灯光如天上的群星闪耀。无论它来自于哪个方向，都向着共同又各自的目标前行——胶林。 飞蛾等喜光的飞虫在胶灯前飞来舞去，青蛙、蟾蜍、蟋蟀等小动物在脚下随意跳跃。胶工们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洒下一路欢声笑语，与蛐蛐啾啾、虫吟蛙鸣汇成一段杂乱无章的交响曲。 忽明忽暗的灯光在胶园里穿梭，它时而前行，时而停下；时而低下，时而抬起，时而又被树杆遮挡着，仿佛短暂的失去了光华？ 胶园里有时喧闹无比，有时又静的出奇，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割胶时的“沙沙”声。 割胶前得撕下昨日割线上胶水因凝固而形成的胶线和擦擦胶杯。老胶工大都能做到行刀时深浅一致，割面平整，既让胶树最大限度的产胶，又没有伤到树皮。 姜宇航认真地割着胶，明亮的灯光映照着他专注的面庞。胶刀每行进一步，都带掉一片胶皮，洁白的乳汁随即“沽沽”的涌出，逐渐成点、成线，如溪，并顺着割线，顺着胶舌，滴落到胶杯里。 橡胶树又被称为“流泪的树”。胶刀在胶树上的每一次“跳动”，胶身不知是否如关公的刮骨疗伤般的疼痛？洁白的乳汁也不知是否是“她”无声的滴滴血泪？她若能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否会乞求人们的谅解，乞求人们的手下留情？ 天格外的燥热，汗水已浸透了他的衣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宇航正对胶树怜惜间，突然不远处传来江紫嫣惊悸的呼喊声！他赶紧向着相邻的她的林段跑去。 “怎么啦？”宇航急切地问道。 “那……那林段的边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吓死我了！”紫嫣语无论次、花容失色道。若不是都戴着胶灯，她一头就扑进宇航怀里。 “别怕！别怕！有我呐！”宇航拍拍紫嫣的肩安慰道。其实他自己也胆小，却装着勇敢，万不能在她面前显露出胆怯来。 由于农场与农村地方土地相互间的犬牙交错，各个农村里的家庭有时会把过世的老人就埋在农场的胶园边上。刚开始农场的胶工遇到这样的境况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 所以在农垦的各个农场的生产队里，在某一路段，在某一胶林旁，都有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鬼存在的地方。有的人甚至说自己亲眼看到鬼与鬼火了，借此来吓胆小的人，而胆小的人万不敢自己一个人通过那“是非”之地的。万不得已需经过时，要不唱歌给自己壮胆，要不快步跑过，就这也得惊出一身冷汗，保不准夜里还要作恶梦？ 世间到底有没有鬼的存在？也不是这里所要探讨的问题了。 胶林里除了所谓的鬼之外，实实在在存在又可恶又可怕的就是蚂蝗、蚊子、蛇等之类的了。时常总会在路上、胶行、胶穴、树下，草丛里与蛇“不期而遇”。只是还好，一般蛇你不主动去招惹它，它也不会主动攻击你。 蚊子就讨厌了，“成群结队”地、“穷凶极恶”地往你身上扑，叮你咬你，赶也赶不走。 蚂蝗就更可恶了，“前伏后继”地、“争先恐后”地往你身上爬，简直是无孔不入，贪婪地喝你的血，不吃饱绝不下来，蚂蝗经常地被带回家已是见怪不怪、不足为奇了。 时不时所享受的蚊子蚂蝗的叮咬“眷顾”，虽不能致命，却奇痒无比！令人手忙脚乱，令人深恶痛绝，可又令人无可奈何。 再有就是乌鸦的“哀鸣”，一个人在空旷的胶林和山野里，听到它凄厉的叫声，绝对令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民俗就有喜鹊叫喜，乌鸦叫悲的说法。 宇航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先割我的树位，再一起割你的树位，等割到那个地方，天基本已经大亮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紫嫣不住的点头…… 两人来到宇航的树位，就在相邻的胶行上，你割一行，我割一行，两盏灯光并驾齐驱地前行着。 紧挨着的林段时不时传来唱歌的吼声与敲打胶杯的清脆声。宇航与紫嫣都直起腰来相视而笑，心道:也有胆小的，也有害怕的，都在采用不同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胶工一般都喜欢割坡度不大且较平坦的树位，也喜欢新开割的树位。一是产胶多，二是割面平整光滑，可以行刀如飞，而没有障碍。 当然更喜欢离家近离胶站近的树位，在割完胶又未收胶的一、两个小时的空儿，可以回家忙忙家务，挑胶水也无需挑的那么的远。 不少老胶工夫妻都割胶的，为了相互间有个照应，大都会找队长要求夫妻分在一个班，分在相邻的树位，方便夫妻间相互照顾。 每位胶工的割胶株数大概在300～500株不等。今天割这一片，明天割那一片，后天则全部一起割，即:两个单刀，一个加刀交替轮换着，以此来保护割面与胶龄。 单刀时，胶工们大概4点左右起床；而加刀时，胶工们则需2点左右就起床了。 胶工们时常的披星戴月去，晨曦朝露归，见证着天由黑暗逐渐转变成光明的全过程。 天已大亮，万物苏醒。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胶叶，在身上，在路上，在胶园里形成无数的跳动着的光斑，煞是好看！ 和风吹过，木叶舞枝头，万木垂梢首。胶树的枝条“扭打”在一起，“拥抱”在一起，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如绿色的海洋。 家里有家务没做的赶着回去了。离家远的又犯困的，就势合衣天当帐来地当床，惬意的补补觉。有的或者砍砍草捡捡柴，有的相邻树位的则聚在一起，胡吹海侃地欢聊。 一对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嬉戏追逐的欢叫！宇航与紫嫣分别取出各自胶篓里的胶灯拧开，在石上磕掉里面的矿石粉沫，粉沫依然“积极”地吐着“滋滋”热汽…… 不知为何？矿石和用于给胶树预防病虫害的硫磺，味道都特别的难闻，特别的臭！沾上了用肥皂退几回也难去它的臭味！ “喂！你参加进修考试的成绩下来没？”紫嫣似有意无意地问道。 宇航给胶刀套上胶套，放入胶篓道:“还没勒，怎么啦？” “说真的，在这‘煎熬’的等待里，你就没想过，你就不心动，你就不向往吗？”紫嫣戏谑道:“听说大学里漂亮女生可多了去了，将来可带个回来？”紫嫣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坏笑。 “你也够浪漫，想象力也够丰富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呐。”宇航显然也被逗乐了。 两人坐在一块青石上，挨的特近，宇航明显接收到了紫嫣的气息，接收到了她的吐气如兰。 紫嫣俏皮地踢踢宇航，灿若桃花道:“假如……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忘记我……我们呀？”毕竟是女生，女孩子，还是有害羞之心的，紫嫣在“我”字后加了个“们”字，就满脸绯红地低下了头。 “哪能呢？大学里的女生再好，怎比得上我们山沟沟的金凤凰？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你们呀！”调侃后的宇航又一脸认真道:“再说了，我还是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农垦人，垦二代，对吧？” 两人会心而笑！紫嫣欣喜罢故作顽皮状:“谁信呢？就你嘴贫，说不过你。” “要不我对天发誓，谁敢忘了紫嫣小妹，天打五雷轰！”宇航佯装举起了手。 紫嫣试图拿下宇航举在半空的手，不曾想被宇航趁势握着，她羞的赶紧抽回，娇嗔道:“又来了？谁让你发誓了？” 或许天太热，亦或头有些痒？紫嫣摘掉帽子，解开丝巾，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伴着香皂的芳香倾泻而下，发丝“借”风飘扬滑过宇航的脸颊，痒痒的、稣稣的，他痴痴地望着紫嫣，任由发丝在脸颊“爱抚”。待风将去未去，发丝将落未落时，又轻轻的逮着发丝，在鼻下嗅嗅:“真香！”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茉莉花香皂的气味芳香扑鼻、直抵心扉！ 紫嫣使劲地抽回发丝，宇航却赖皮的紧紧抓着不放:“快松手，弄疼我了！”紫嫣被看的满脸飞霞，另一只手羞打着他:“看什么看，不认识呀？”说话间，宇航无奈地松开手。只见她熟练快速地双手拢发，扎起盘起，戴上帽子，一头秀发如变戏法似的又没影了。 “太美了！如仙女下凡！”宇航又由衷地赞叹道:“你真是上帝的宠儿！真不知你是该感谢上帝呢？还是该感谢你父母？” “我是无神论者，当然只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啦！” 紫嫣拉起“楞神”的如自言自语的宇航:“好了！好了！不早了，我们也该收胶了。” 她心里其实甜滋滋的，比竟有人赞美，有自己喜欢的人赞美，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心里矛盾极了！希望他考上，又希望他考不上。这样两人之间就不会有差矩，自己也不会有自卑感，他也能长久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女人的心，天上的云，你永远也捉摸不透。紫嫣微妙的心里变化，宇航自然无从得知。 这儿的山头传来《上海滩》的主题曲，那边的山角传来《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这已不是因害怕装模作样的唱，而是开心的唱，发自内心的唱！ 农场放电影的阿东，不知从哪弄来这两部连续剧的录像带？几乎在农场的各个生产队里轮流着放，一晚上能放个三、四集，五、六集。有时一直放到割胶时间，胶工们还意犹未尽，也不觉得困，直接吃了饭就挑着胶桶上胶林了。大家聚在一起也总是聊剧里的精彩情节，男的希望自己如剧里的男主人公——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女的幻想着自己如剧里的女主角——貌美如花、温婉可人。 各个林段树位的胶工们已陆陆续续的开始收胶，胶园里随处可见胶工收胶穿梭忙碌的倩影。山林、胶园、倩影、阳光、鸟语、微风汇聚成大自然和谐唯美的画面！ 收胶工人一般需要一对大桶和一个小桶。大桶最好放在自己所割树位的中间位置，当小桶收满胶水需往大桶倒时，人大都向中心点走去，走一样的距离，不会走冤枉路，也不会太累太浪费时间。 这样每一棵胶树，胶工们割胶时都得“第二次的亲密接触”。 胶工一天多少次的弯腰起身？多少次的汗珠滚落？多少次的重复动作？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 特别是炎炎夏日，不动也能淌汗，挑胶水时更是汗流夹背，浑身上下湿个透，衣服能拧出水来，胶鞋能倒出汗来！ 满身裹夹着汗味、胶水味、矿石味、鞍水味……回到家里，家里也充斥着这混合味。首先想做的是，就是痛痛快快、干干净净洗个澡，饭也懒的吃，先美美的补上一觉！ 磨刀、割胶是技术活，是一门手艺。挑胶水也有学问，也得讲究技巧。一是掌握平衡，二是降低重心，三是走小碎步。 新胶工刚开始大都没掌握技巧，挑胶水容易溢出，这样辛辛苦苦收的胶水就浪费了。 实践出真知，老胶工会告诉他们:挑胶之所以溢出，是因为人的走动步伐与桶内胶水的晃动达到了共振，这样增大了振幅，才容易溢出。如果在桶的上面放一片大树叶，则可以减缓这种震动波的叠加，避免了共振。 老胶工时常耐心地指导新胶工如何磨刀，如何割胶？如何积肥，如何挖穴？如何地给胶鞋系上浸泡过肥皂水的布条？这对防止蚂蝗上身特别的奏效。 所以老胶总是手把手地、毫无保留地把他们精湛的割胶技术与实践经验传授给他们的子女们。 夜半，胶工们从连队向各自胶园作扇形分流；辰时，胶工们又挑着胶水从胶园向胶站作向心汇集。 粒粒汗珠汇成滴滴胶乳，滴滴胶乳汇成杯杯乳汁，杯杯乳汁汇成片片胶块，片片胶块汇成拳拳之心！ 一棵橡胶树从开割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不停地贡献着它的乳汁。重叠在一起的刀痕形成了它的年轮，也佐证它无私奉献的一生。 当胶树老了，它也许要说:作为橡胶树，我觉得骄傲，是因为我身上布满了别的树身上所没有的刀痕；同样有一天，当一个胶工老了，他可能会说:作为胶工我骄傲，是因为橡胶树上的那么多的刀痕，都是……我……留下的！ 曾留连往返于魂牵梦萦的橡胶园，却再难见陪伴父辈们荣辱与共的成片成片的老胶园。幸存下来的胶树，连同栽植它们的父辈们，都已垂垂老矣！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是胶树的满目疮痍、满目沧桑。 都说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胶树又未尝不是呢？“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味的奉献，一味的付出，却从不索取，从不炫耀……胶树的无私，胶树的情怀，也正是所有农垦人的真实写照！ 向为祖国的橡胶事业，无怨无悔奉献着自己青春芳华的所有农垦人致敬！ 附:夜半哨声 嘀……嘀……”       清脆的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三节手电的强光穿过层层薄雾，随着人的脚步晃悠着射向远方。割胶辅导员边走边喊:“起床喽！加刀噢！起床喽！加刀噢！”……他走着喊着，喊着走着。当走到因打牌晚睡起不了床的小青年门前时，故意提高了嗓门，还不忘用手拍拍门，用脚揣两脚，直到听到小青年迷糊的答应声才离去。 各栋房的各个窗口里的灯光依次闪亮，与天上闪耀的繁星遥相呼应！一时间，刷牙声、嗽口声、桶的碰撞声，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年轻的母亲把在温暖被窝里睡的正酣的婴儿强行抱起，快步走出家门。孩子不停地哭，不停地闹，母亲一边走着，一边哄着，一边喂着……到了托儿所，又狠心地把吃的正欢的孩子往保育员怀里一放，就三步一回头地往家里赶，心中却默念着:宝宝不哭，宝宝乖，妈妈割完胶就回来再喂你…… 最早的拓荒者，农垦的第一代胶工们，总是手把手地把他们最精湛的割胶技术和良好的工作习惯传授给他们的子女们。 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多数胶工都能做到下午把胶刀磨好，睡前把矿石装好。 小芳吃罢饭，给胶鞋系上浸泡过肥皂水的布条，这对防止蚂蝗上身特别的奏效。给胶灯加些水，滴水的速度调至如打点滴。而后穿上胶鞋、系上胶篓、戴上胶灯、挑起胶桶，所有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本以为连衣裙是你的专利，没想到一身工作服也那么的飒爽英姿！也那么的温婉可人！”南凯及时地赶来，替小芳点亮胶灯，对灯火里娇羞妩媚的小芳由衷地赞叹道！ “去你的！”小芳娇嗔道:“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 “真的嘛！美丽词汇也不是随便就给的。” “好了，好了！”小芳带上门说道:“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加入了胶工队伍中。队伍里有同学，有兄弟姐妹，有他们的父辈们……他们正逐渐地接过父辈们手中的胶刀，成为农垦的第二代胶工！ 几个晚起的小青年随意地在墙角小解。牙也懒的刷，拿起饭盒一边敲打着，一边吹着口哨到食堂打饭；早起的胶工已戴上胶灯，挑着胶桶向各自的胶林走去……只见近处远处，胶园里灯火闪闪、时隐时现，与天上的繁星构成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 约末热闹了半个多小时，整个连队又归于宁静，似乎什么也未发生过…… 农垦人 老物件 老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