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

滋润

　谨以此篇献给我亲爱的爷爷奶奶

　　一直以来很想写一篇纪念爷爷和奶奶的文章。恰逢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勾起我对童年往事许多美好的回忆。在那段成长历程中，始终伴随着爷爷和奶奶的身影。他们给予我的疼爱、陪伴乃至教育，都值得浓墨重彩。

我是家里五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1岁10个月的时候，妈妈生下我的第一个妹妹。由于爸妈工作都忙，同时带两个孩子着实比较困难，于是便把我送回老家由爷爷和奶奶照管。我是个女娃，那年月在农村，老百姓重男轻女的意识很浓重。幸运的是，爷爷和奶奶很开明，他们对我非但没有丝毫的嫌弃，还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百般呵护，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节奏。

彼时，三年自然灾害才刚刚过去，家家过得都很紧巴。爷爷奶奶自己省吃俭用，所有好的东西都紧着我。奶奶是个很有智慧又心灵手巧的女人，她总是变着法儿的粗粮细作，让我吃得饱又吃得好，把我喂得一看就比别家的孩子长得结实。奶奶还是个很舍得的人，每每有邻居带小孩儿来家串门，奶奶总会把她和爷爷都不舍得吃的，给我留着的东西，从吊在高处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一些，分给邻家的孩子，这在当时的困难时期，是大多数人都难以做到的。爷爷是个特别勤快很有担当的男人，劳作之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饭后背着我去到村里走走。时常听到邻居们夸他孙女几句：“瞧这孩子长得又俊又水灵”，“这丫头长得跟那年画画的一样”。爷爷听闻，这边嘴上说着“凑合，凑合”，那边心里却美得不行，一路背着我哼着小曲儿回家。每当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一准儿会说：回家给我大宝儿吃果果喽！进了屋，奶奶一如既往的赶忙从炕头的褥子底下拿出已经捂热的苹果或其他水果给我，同时还打趣爷爷：谁又夸你大孙女儿了吧？爷爷反问：你咋知道？奶奶说：老远听到你又是哼又是唱的呦，我还能猜不到？是的，爷爷和奶奶对我的喜爱和疼爱程度真的是超乎想象。而我从小到大，肠胃功能始终特别好，极少拉肚子，我想这一定是得益于奶奶对我幼儿时期的精心喂养打下的好底子。爷爷奶奶一手把我带大，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而对我一生构成最深远影响的莫过于他们心地善良的品质。

爷爷和奶奶只有爸爸这一颗独苗，再有了第一个弟弟后，他们便从老家搬来与爸妈同住。后来我又有了一个小妹和小弟，祖孙三代，一家九口，一个大家庭，虽然生活不富裕，但不失欢乐和幸福。也许因为我是爷爷奶奶见到的第一个隔辈人的缘故吧，二老对我确有显而易见的偏疼。记得大学时期放寒假回家，奶奶总是偷偷的把我带到仓房，把门锁打开，从装着高粱米的大罐子里取出保存到过年时才吃的葡萄给我，并嘱咐我保守秘密。要知道那时候冬季能吃到苹果已属不易，更别说葡萄了。这仍然是奶奶的功劳，她以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将葡萄掩埋在米罐里保鲜，才让一家人在寒冷的冬天拥有如此特别的口福。有时她还会主动要求妹妹说：你姐不常回家，你帮她把衣服洗了吧。妹妹跟奶奶皱眉，嘴里嘟囔着偏心眼儿。然而，这时候我的衣服已然被妹妹泡在盆里准备洗了。

俗话说婆媳是天敌，这在我们家根本是不存在的。直至我和两个妹妹出嫁，大弟弟娶妻生子，奶奶一直和爸妈生活在一起，30多年未曾分开，后来加上孙子孙媳和重孙女，四世同堂，始终其乐融融，从未见奶奶和妈妈，妈妈和弟妹因为任何事情而发生过争吵，一直相处融洽和睦。我想这一方面源于母亲的孝顺和贤德，另一方面因为奶奶的豁达和宽容。她们两个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前人后从来说的都是儿媳或婆婆的好。这种优良的品质，在我们姐妹三人后来的婚姻生活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传承和体现，包括弟妹在内，这方面也都做的非常好。我想，这就是家风。

爷爷在他76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清楚记得在那日的告别仪式上，奶奶的神态和做派，给前来吊唁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没有在人前哭泣，而是一袭素衣静静地端坐在那儿，时而跟到场的客人点点头让让座表示感谢。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风度、气场，足以碾压在场的所有妇人。那一刻我想到，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是掩藏不住的。

爷爷和奶奶的出身，虽算不上显贵，但也并非小户人家。爷爷跟着太爷爷解放前在城里开鞋厂，奶奶家解放时被划为富农。我不清楚家里有没有厚实的家底，但记忆中，我上中学之前，我们兄弟姐妹五人春秋穿的夹袄，以及冬天穿的棉袄的面儿，都是用奶奶那些纯天然的真丝面料，压箱底的绫罗绸缎的存货做的，或者是用爷爷奶奶高端的成品褂子改的。只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妈妈无论如何都不敢用这样的面料给孩子做外衣穿，只能把它们套在外衣的里边，否则一定会被当做资本主义。爷爷和奶奶颜值很高很般配，如果用现在的标准衡量，他们年轻的时候，绝对称得上纯天然的俊男靓女，而爸爸的长相更是遗传了他们的优点，在当地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他们不加修饰的照片甚至不输给现在的明星照。爷爷是读过书的，奶奶识字不多，但她很会教育孩子。作为女孩儿，我从小就被她灌输要学会疼人，要知道孝顺，要懂得感恩。记得我六七岁，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每当遇到下雨天，奶奶都会把准备好的油纸伞给我背上，让我给在班上的妈妈送去。我想她一定是在默默的教我如何孝顺吧？同时她对儿媳的关心也溢于言表。

奶奶是在高寿93岁时离开的，是寿终正寝的那种。生前她除了低血压和偶尔便秘，身体没有任何毛病，极少吃药。记得夏天时她喜欢戴上草帽去园子里摘黄花儿菜，然后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盖帘儿上晾晒，这样冬天的餐桌上就又多了道菜。每天天黑以前，她习惯借助手杖，将每个房间的窗帘都一一拉上。她做凉菜时很讲究摆盘的造型，将黄瓜、胡萝卜、鸡蛋等各种丝儿纵向相间摆放整齐后，再将大白菜的嫩帮切成树枝状，用水泡过使其变得支棱，然后摆在盘的上层，顶上是一勺炒成酱红色的肉丝。不说调味料，单纯这橘红金黄嫩绿洁白乃至酱红的颜色和精致的造型，就足以勾起你的食欲。奶奶的皮肤很白，习惯把黄瓜片贴在脸上，既美容又凉快。她从来不用洗发水洗头，坚持用米醋和白面洗。送别时，她满头光泽的黑发，面色白皙红润，跟睡着了一般安详，连骨灰的颜色都那么的纯净。大家都说这是老人家前世修来的福。

爷爷奶奶给了我一个无比幸福快乐的童年，我深深的怀念他们。永远记得我被男孩儿欺负的时候，爷爷那愤怒的保护我的样子。永远忘不了在我出嫁以后，每次和丈夫带着孩子回家探亲临走时候的画面：奶奶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在没走出屋门之前，她会问：还啥时来？送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会嘱咐：别老惦记我。她的话语里有多少的不舍令我心酸，而我因为有工作有家有孩子，回去陪伴她的日子少得可怜，这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就是我的爷爷和奶奶，他们给了我全身心的爱，这种爱足以温暖我的一生。

我深爱着她们，愿他们在天堂永远安好！

2020年六·一儿童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