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意瑞周游散记(2014.7.13——7.24)

葛安

<p>  行走欧洲数日,回家后第一件事是去吃一餐地道的中国菜,安慰一下自己荒凉了多日的胃口。一番唇齿的尽兴,热腾腾的碗筷未及撤去,温暖已经扑面而来。归国的事实就这样得到了确认。是的,我想抛去其他不讲,单单是对于味道的留恋也足以让我如期回到中国。有人会说,你这根本就是叶公好龙的典范,既然对于“外面”并没有那么难以割舍,又何必一趟趟辛苦劳顿的往外跑呢?是的,或许不错……可我的双脚告诉我,亲自的丈量才更准确;双眼告诉我,“眼”与“物”的打磨,才能将真实凝固;记忆告诉我,那些欢快的碎片已经拷贝,它们不再是字典上无趣的词条。悠长的日子,只要凝神回想,我就能与它们再一次邂逅。</p> <p> 意大利——丰富,就像它的冰淇淋</p><p>  说起意大利,大多数人第一时间会想起它的冰淇淋。口感醇厚,但不甜腻,而且每一家都纯手工制作,真材实料的几十种口味不重复。看着橱窗,咽咽口水,真恨不能一口气把每一种都尝尝。不过这只是美好愿望,不消说胃受不受得了,就是真都尝了,想必舌头也麻木了。跟团去意大利旅行,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杏仁、椰子、开心果、核桃……果仁碎的选两种;柠檬、哈密瓜、车厘子、芒果……水果类的选两种;再加上酸奶、朗姆酒、巧克力的,就已经相当拥挤。味蕾打开,浅尝辄止,不贪心不遗憾,这样刚好。</p><p>  但也正如每一位食客都绕不开几种经典口味,来意大利旅行,自然绕不开罗马等热门的地方。人潮拥挤不在话下,不同肤色、语言在这里汇集,不同信仰、角色在这里湮没,和谐共存,世界大同。古罗马帝国的王们当日雄才大略,划出庞大的版图,修筑石质的斗兽场、歌剧院、公共浴室……怀想立千年不倒的城域,建世代倾慕的辉煌。果真做到了!今日人们心口相传:“All Roads Lead to Rome”,以为道路归于罗马的中心,朝拜、吸引,纷至沓来。不想其实是曲解了它的原意。真实情况是:当年征战从罗马往四处修通了道路,是为了走出去。时间模糊了初衷,但这一出一进,罗马伟大了两次。翻阅一下资料,就会发现,古罗马建城大约相当于中国春秋时期,东罗马灭亡约于中国的明朝。而一些遗迹如:罗马斗兽场,建筑于公元72——82年。人们听了要惊讶:“说两千年喽,中国造不出。”但其实真不必为先人自惭形秽,那已经相当于东汉时期。我们去看看汉长城,出土的陶俑,霍去病墓前的雕塑,就知道汉代的中国几乎同样的伟大。只是罗马人更多修筑公共建筑,是利于当世的。中国讲究修墓穴,是立足死后的。而且石质久于陶土、砂石、木材,保存上难度不一样。但有一点,我们必须虚心:罗马城一小段一小段残破的城墙都不舍得丢弃,六朝古都的北京,却只剩下几个修葺一新的端正城门楼,其余推倒不留。对于历史的恭敬,动手时的小心翼翼,这样的教养我们还未培养出。</p> <p>  带着这样的情绪行走城中,心里沉甸甸的。高高低低磨得光洁的碎石路、树干直挺树冠开阔的散松、鲜绿的草坪,与古罗马遗迹灰黄的粗粝岩石放在一起,并不觉突兀。在这座城中,历史的久远似乎伸手就能触摸。或者说,人们站在这里,是能望见自己的源头的,这比任何书本上的民族史都更生动。</p><p>  同样的一座历史名城是佛罗伦萨。徐志摩诗意地将它译作“翡冷翠”,真是好听的名字。东方人对玉的审美,给这座城超凡脱俗的定位:冷艳高贵、绚丽夺目。走进老城区,并不宽的街巷,全部覆盖着锈红色的砖顶,可以想见俯瞰全城的壮观。这样弯弯绕绕,不经意就会踱到但丁故居,再踱一会儿,圣母百花教堂又在街巷尽头召唤。布鲁内莱斯基的红色圆形穹顶,粉红、绿色、奶油白三色大理石筑成的教堂立面斑斓而端庄。仰头望去,这样的教堂似乎更多了一点亲和。再沿街巷走一阵,小巷里蔬果小铺开着张,新鲜的果子一直摊到石板路旁。再看那小巷尽头,正矗立着海神像。不远处是大卫和盛满雕塑的露天博物馆。不知道这里的小贩在打烊后是否也会去广场的雕塑旁散步,或者他根本就是个艺术家,隐居在此?别笑我幻想狂,之所以有这样的想象,实在是因为这里诞生了太多的先知式人物,说这里是艺术的朝圣地,一点不错。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绘画史上一座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都在这儿。甚至这里还有诗人但丁,物理学家伽利略……每一个名字都足以让我们热血沸腾。再没有更好的解释,我想,如果这些高峰闯入了我们的视野,是因为美第奇家族的佛罗伦萨,就是青藏高原。</p> 连续两天的视觉轰炸,目不暇接之余稍有些疲累,这时如若去威尼斯看看,再合适不过。正如奶油味儿的厚重过后,来点水果的清爽,是最好的调剂。<br>  水上建城,不是威尼斯的独创。木桩支撑,中国凤凰古城也有。水城泛舟,周庄、乌镇这样的水乡也不少见。不过,这里的洋味儿,还是让我喜欢上它。文化差异,距离愈大,愈有趣味,这话不错。相比国内水乡谦和的黑、白、棕色,威尼斯明丽的色块带着一种欢欣之气。它不像是遁世的桃花源,倒像专为舞会设置的舞台。你看,那里一位化妆成卓别林的胖版大叔正端着金色手杖,邀你合影。这不由让人想象起每年一度的威尼斯狂欢节来。假面起舞,裙摆飞扬,该是多么热闹的盛会。有人说它是对往昔优雅岁月的追忆。或许吧。我也忍不住挑选一支白色带羽的假面来,只为暂时的藏起自己。<br>  水城里黑色的贡多拉轻盈穿行,那漆面亮如明镜。我不由分说乘上一支,摇曳起彩色的梦。<br> 瑞士——中立背后的全民皆兵<br>  在瑞士的两天接连阴雨,号称可以看见少女峰的因特拉肯,偶尔隐约露出雪山一角。云层的灰色稀释了这里的鲜妍,但已足够美丽。金色山口快车一路走走停停,除去雪山、湖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黛绿的树林和嫩绿的草坪覆盖。村镇就在这湖光山色间散落。<br>  瑞士木屋很有特点,宽阔的人字屋顶,象女人硬朗的驼色披风,朴素却实用。不止美观,冬日覆雪,利于融水,不致坍圮。房屋不讲究统一的朝向,而随山丘起伏。群落、分散,皆因自然。所以这些人工之物更象是锦绣地毯上一枚花纹,不见得多么起眼,可是又为整体添了细节。这样的美景常常给人童话世界的感觉。直到有人发问:“为什么瑞士能有如此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太简单,不是中立国吗?”“那么,瑞士军刀为什么会如此有名?”是呀,一个无需征战的国度为何出产如此精良的刀具,这不是很奇怪吗?<br>  原来,我们看到了瑞士生活的安详宁静,却不知它的全民皆兵。瑞士人人都有服兵役的义务,男子到了19岁,就要进行首次为期17周的军事训练,期满回家,已是带了整套的武器装备。步枪、制服,就藏在家里。而后直到50岁,都要定期进行补训。这样的兵役制,哪国能比呢?据说瑞士山脉已经挖空,导弹,防空隧道架构了完整的地下瑞士。正是这刺人的锋芒,保证了它看似温和的外表。不过,即使揭开了谜底,我仍旧不能很好的将这二者联系起来,我想象不出绿色山坳间融化的雪水透着弹药的气味,琉森湖边喂天鹅的少年其实是个打枪的好手,或者店铺里笑吟吟的大伯,昨天才从军营归家。好吧,祥和需要这样的保证。可以善良,但必须强大。我的目光投向远处,看那迷醉人心的美景,料定这里的人们是宁愿安享悠闲生活的。<br> 法国——不止左岸右转<br>  法国,无论巴黎的左岸右岸,法国女人的优雅,还是随处可见的浪漫,艺术的气氛,终归会让你爱上它某一点乃至全部,我也并不例外。喜欢这里,因为这里虽然博采广收,积聚了大量的艺术家和艺术珍品,却没有意大利式的凝重。意大利是需要仰视的,但这里,却是平易的。如果时间允许,你可以去巴黎左岸喝一杯咖啡,在海明威、毕加索、萨特坐过的地方读几页书——当然,咖啡别忘了加糖。或者,暂时远离卢浮宫狂热的人群,只是在入夜后找一处高地俯瞰夜巴黎的灯火,相信都不会让你失望。再或者,避开人流,干脆逛一逛南法那些精悍的村庄。做一次生活的抽离。<br>  此行未能前往画家梵高曾经居住的阿尔小镇,但他笔下燃烧的金色麦田正处于收获的季节,金色的大大麦卷包扎紧凑,给南法的土地丰收的印象。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也正开放,暗紫色的花田,不用走近,就能嗅到沁人的花香。没有大都市的喧闹,乡间的自在令人舒服。而且奇妙的是,当你盯住某一处土地看时,也会如梵高画中的笔触般旋转——大概是自然的生命力给人饱满的感觉,阳光的照耀又让你的目光不能一直停靠。这晕眩需到了小镇才能医治,那时目光又会舒缓宁静了。<br> 建筑在山崖顶端的小镇勾禾德简直是座石头城。道路、围栏、屋顶、墙壁,整个儿地用石头堆叠起来。人在里面行走,上上下下,辨不清方向。却又常常峰回路转,走回原处。小镇不大,想要逛全,却不是件容易事。不免让我想起希腊米克诺斯岛迷宫式的布局。当然风貌又是两样。欧洲的小镇也算去了几个,大多因势而建,又多多少少带着同样的舒适,却不会相混。此行南法小镇也各有各的特色。勾禾德这里是石头的粗粝,脚踩路面,都能感到时间的沉淀;安纳西是如镜的湖水,彩色倒影,鲜花繁茂,又多了几分入世的感觉;阿维尼翁是戏剧的狂热,让你相信古老的城堡也一样能够沸腾。每一个都与前一个不同,于是逛了一个又一个,仍旧乐此不疲。<br>  找一处安静的转角停下来,呼吸着法国南部的空气,我想它终于治好了我容易紧张的神经。没有什么事迫切要办,日头也总是落去的晚。时光在这里,刚好用来遗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