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锅肉，排骨鲊和油渣

繁春文艺

回锅肉，排骨鲊和油渣 昨晚因为修改一个文案，睡得有些晚，大约是在凌晨两点才迷迷瞪瞪睡去。睡着后，很少做梦的我，做梦了，而且还梦见了离开我快十七年的母亲。 梦中，母亲还是那么勤劳，刚从菜园里弄回一竹篮子新鲜洋芋、竹笋和青菜到家后，忙着又把灶膛的火升起来…… 梦中，母亲只顾做事情，一直没说话。 梦中，我看见母亲像变戏法一般，从竹篮子里翻出一块有骨头有肉、大约五六斤样子的新鲜猪肉出来，好像是在对我说：“一会蒸骨头醡、炒回锅肉、熬油渣吃……” 好多年没梦见母亲了。我从睡梦中醒来，完全没有了睡意，一看手机，还不到凌晨四点。我开灯坐在床上，抽着烟，想起了母亲生前的一言一行。 我又下意识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2020年5月28日，庚子年润四月初六…… 昨天是母亲的生日！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开始责怪自己的粗心。责怪中，我突然记起上个月母亲生日那天，虽然我在外忙，还是安排妻子弄了几个菜给母亲过了生日的。 想起上个月已经给母亲过了生日，我自责的心安稳下来。 但想起刚刚在梦中梦见了多年没有梦见的母亲，我的心又开始不安稳了。 母亲在梦里说蒸骨头榨、炒回锅肉、熬油渣吃，让我回忆起很多年前母亲过生日的场景来…… 那年，也是润四月，那年，母亲过了两次生日。 头个月母亲生日那天，正是抢种抢收的春耕大忙时节，一大早，母亲和父亲都去生产队出工了。我放学回到家，母亲父亲还没回来。 掌灯时分，母亲父亲才疲惫地扛着锄头犁铧回到家。 母亲把锄头一放，抱着一大捆柴禾进到厨房，急忙就开始生火做饭。 我记得，那晚，一家人的主食是洋芋焖饭，下饭的菜是一碗煳海椒，母亲和父亲都饿了，吃了好几碗。 饭罢，母亲在洗碗筷，父亲在屋外修理农具。突然，父亲从屋外进来，对母亲说了一句：“今天是你的生日，差点把这事儿忘了。”说完，父亲就去里屋拿出三个鸡蛋，叫母亲煎荷包蛋吃，母亲摇着头，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父亲把灶膛的火升起，把母亲推开，给母亲煎了三个荷包蛋。 母亲端着父亲递过来的鸡蛋，佯装要吃的样子，待父亲去屋外继续修理锄头的当口，母亲把我们几兄弟叫到身边，一人嘴巴里塞了半个荷包蛋…… 父亲修完锄头进屋后，母亲正喝着汤，父亲看见母亲，欣慰地笑了。 父亲转过头来，发现我们几兄弟嘴巴在蠕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唉”了一声，对母亲说：“今年闰四月，你要过两个生日的，下个月好好给你过……”   母亲过第二个生日那天，母亲父亲还是一大早就去生产队忙活了，还是大晚上才回到家，母亲还是放下锄头抱着柴禾进到厨房，急忙就生火做饭…… 那晚，我们家的晚饭还是洋芋焖饭，下饭菜还是煳海椒。 那晚，父亲没有提及母亲的生日。 那晚，我非常不满意父亲的说话不算数。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对母亲说：“今天鸭溪赶场，我把平时编的那些筲箕拿上街卖了，然后买点盐巴和娃娃们学习的纸笔回来……”父亲把几个筲箕往肩头上一挂，回过头，又对母亲说：“你今天也不要出工了，去菜园里打整一下.…..” 我放学回到家，父亲还没回来，母亲正坐在门槛边上摘菜。篮子里有洋芋、竹笋、青菜和香葱。母亲说：“今天母没有出工，我们就不吃洋芋焖饭了，我把洋芋宰细和着米一起蒸来吃，还要炒一个糟海椒竹笋、煮一个鸡蛋青菜汤，有菜有汤才下饭呢！”母亲掐了一小节鲜嫩的竹笋塞进我的嘴巴：“快点去做作业，等你爸爸回来了就吃饭……”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老远，我就看见父亲手里提着一大块肉！ 父亲回到家，把一大块有肉有骨头的肉交给母亲，说：“给你补一个生日，你要全部把肉都煮了，一家人都要吃够！肉有六斤多呢！”父亲交代完，就像风一样出门了。 母亲跑到门口问父亲：“要吃饭了，你到哪儿去？” 父亲说：“去王大爷家借点米，今晚全家吃大米饭！” 母亲说：“饭都煮好了，将就吃吧……” 父亲说：“今晚一定要吃大米饭！” 父亲出门后，母亲把肉上的骨头剔下来，宰成小段，然后把骨头放进了一个罐里，放上盐巴和香葱，用筷子不停地搅动，母亲说：“腌一哈儿，一会儿蒸骨头醡吃……” 然后，母亲把剔下骨头的肉放进烧红的大铁锅里，用手压住肉，在锅里来回推动，一股带着肉香的青烟瞬间灌满了整个厨房，厨房实在装不下了，婀娜袅袅带着肉香飘出了门外…… 母亲把烙得香气扑鼻的肉洗干净，把最厚实的那一截肥肉切下来，放进滚烫的开水锅里煮着，又把差一点的那截肥肉切成了拇指般大小的丁…… 待最厚实的那截肥肉差不多七成熟了，母亲将肉捞出，在菜板上切成片状，接着，把拇指般大小的肥肉放进了锅里…… 母亲说：“今晚要蒸骨头醡、要做竹笋糟海椒炒回锅肉、还要炸油渣给你爸爸下酒，还要做一个瘦肉青菜汤。三菜一汤，管你家几父子吃饱……” 吃饭的时候，父亲对我们兄弟几个说：“给你们母倒杯酒，祝她生日快乐……”母亲端着酒杯，眼泪吧嗒吧嗒滚落到了酒杯里！ 今天一大早，我就去了菜市，买了一块很肥实的五花肉，称了几斤仔排，还买了母亲最爱吃的豆腐和蔬菜。 回到家，我按照母亲当时的做法，蒸了洋芋排骨醡，炸了油渣，炒了一盘有竹笋、有糟海椒的回锅肉…… 我要给母亲好好补一个生日。 母亲，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