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故事

心安天晴

文并制作：心安天晴图片来源：网络 有些人，有些事，总在脑海里徘徊，总也挥之不去，也许，只有写写，才觉心安。 ——写在前面 其一桂林那个小伙子 2018年中秋，我去桂林，看简。 桂林的秋天，白日里依然炎热，须穿夏天的裙子，到了晚上，才有让人惬意的习习凉风，勾引着你出去散步。爱步行的我和简，便总在晚饭后会欣然出行。 常是沿着湖边散步。一路看湖水在月光下银光闪闪，也看湖水在彩灯下色彩斑斓；看双塔在夜色里金碧辉煌倒映水中，也看湖上大桥小桥木桥铁桥在灯火中多彩又多姿……桂林美景处处，让人流连，让人难忘。然而最难忘的，还是那晚的偶遇。 那天我们俩一改之前路线，没到湖边，在大路上走，听微风轻拂树叶的温柔乐音。我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有歌声，飘飘渺渺的：“舍不得你的人是我……”我对她说：“你听——”“嗯，是《牵挂你的人是我》。”她如同我一样欣喜。我俩便循声而去，近天桥时，终于能断定，唱歌人在天桥上。我俩拾级而上，一上天桥，便看见了他：背影，稍高，似乎没有胳膊的样子，近旁是一个音箱。走近看见地上有个纸盒子，里面有些零钱。几乎是同时，我俩拉开包，在包里翻找，我没零钱，简找出两元来。我想给他比这两元多些，扫了一眼，没看到二维码。我走到小伙子身旁问“能扫您的二维码吗？”他转过身来，的确没有双臂：“没有二维码，我不收手机支付的，谢谢您！”小伙子长得帅气，微笑着，目光明媚如阳光。我想不出，他是怎样将话筒架和音箱搬到这天桥上的。 简蹲下，虔诚地将两元钱放到纸盒子里，他又说了句谢谢。“我们听会儿他唱歌吧。”我提议，简点头，我知道她心同我心。于是我俩也站在栏杆边，与他站成一条线，听他一首接一首地歌唱，他唱得很认真，如在开个人演唱会。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这是我喜欢的歌曲《花心》，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磁性呢；“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声音中有几伤淡淡的忧郁，却没有哀伤；“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掉所有的痛……”当时我还有几分奇怪，他这年纪，怎么喜欢的却是我们年轻时爱听的歌，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忽然明白，他就是看着我俩的年纪为我们唱的吧！ 我俩听了半个多小时，临走的时候，他正唱《水手》，我俩随他一起哼着调调下天桥回家。伴着他的歌声在晚风中徜徉，心旷又神怡，走出很远了，耳边还萦绕着他的歌声，若无又若有：“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我回头看看他：天桥上，路灯下，人影已变得渺小，然而他在我心中却高大起来。我不知道他怎么就失去了双臂，但我有一份敬意给他，也许是为他那如阳光般明媚的目光，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像有些人你没零钱时递过一个二维码让你扫时你心中会掠过一丝不情愿，他用他的方式不向命运妥协，他用他的方式挣自己的生活与尊严！ 小伙子好样的！ 其二医院里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但记住了他，他是我爸那次住院时的病友。 他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高高，脸色红润，衣服整洁，干净利落，真看不出是个病人。除了输液，他多半和爱人在外面散步。我爸说看他身姿挺拔行动干练，真像个军人。睡前会打坐，早起会端坐在那里轻轻的吟唱舒缓悠扬的歌，把住院搞得很有仪式感。　　他住了院的第二天早上，从上而下清洗完毕后就给所有的病友们每人发了一本关于天主教宣传的小册子，还念给大家听。原来，他是个虔诚的教徒，他把什么地方都当做是自己作礼拜的道场，难怪他那样淡定。大家问起他的情况，他淡淡地说：“我跟大家不一样，我得的是肾癌。早五年已经摘了一个肾，这次又回来检查，如果剩的这个肾也有了问题，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他笑笑，说得云淡风轻，完全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之后的几天，他要么检查要么输液。输液的时候两口子都睡觉，丈夫高大，妻子娇小，有时两人都在床上，有时一人睡在床上，一人睡在椅子上。输完液不出去散步的时候常会一边跟我们说话，丈夫一边给妻子按摩，而妻子如一只温顺的小鹿躺在那里，享受那只大手的抚摸，一病房的人都羡慕死了他们的恩爱。 大约是住了院的十天左右吧，大夫过来通知他说需要做一项什么检查才能确诊。他还没等妻子说话，就说不做了，他说没有经济来源，做一下八九千块，不能再给教会增加负担了，明天出院吧。还说复查的项目虽也有不正常，但也不会立即影响啥，这项太贵，不愿意再拖累谁。妻子也不发表意见，只是拉着丈夫的胳膊，仰头看着说话的丈夫。　　第二天，他们果然出院了。临走时，病床上整理的整整齐齐，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床单拉的展展平平的。笑笑跟大家说：“我们回家了，祝大家早日康复！”像是康复出院。 我送他们出病房，看着他的背影，坚毅且无悔，像是奔向自己向往的地方。我感动于他们对待生命的态度，我想，不是他们不珍惜生命，而是能洒脱地想开吧。要有怎样的决心与修为，才能真的如此“生无所求”！ 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只要自己遇到难事情，便会想起他坚毅且无悔的背影，自己也便释然起来，于是天上就会飘过六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其三我尊敬的老爷子 朋友小L的父亲去世了，一个月前我还见过老人一次，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就？听人们说，是在医院里晚上输液出了问题的。 小L不是跟着吗？用他干啥？输液怎么能出了问题？我是一连串的疑问甚至有些怨愤小L，觉得他就是个不肖子。 下葬那天，我去了。见到小L，一个大男人，一脸的憔悴，尽管他这个样子，我还是忍不住责怪他：“怎么回事，怎么输液能出了问题？” “唉，不是那么回事，”小L拉我到一边，“不是输液出了问题，我爸，我爸他是……唉！”说着，眼睛又红了，“我爸知道他的病情，本就不想去医院看，是我把他磨叨到医院。那天晚上，我一直守着他输液，输完时凌晨三点多了。看着我爸睡着了，我才睡的。可能太疲劳了，我睡得很死，快六点时醒来，不见他，以为他在卫生间，可也没有，打手机，手机在枕头下响。赶紧找……赶紧找……唉，”他长出了一口气，“在楼下找到了，地上已是一摊血，我爸他是……” 我明白了，我忽然无语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如果不是我非要他到医院，我爸也许不会……”我只说了一句“这不怪你的”就说不出什么了。他的心情，我懂些。 小L 的爸爸原来是工人，退休后仍不愿意歇着，还找了临时工做。言短但热情，每次见他总是笑咪咪的，笑咪咪地打招呼，笑眯眯地浇他的花花草草们。我想不出，这样一个温和又热爱生活的人，他是怎样做出那样的决定的，夜深人静，独上高楼，毅然跳下，告别仅有一次的生命，永别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亲人，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我想，他一定是不想给孩子更多的负担吧，他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病没个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人财两空，不想给儿子留下一屁股的债，多活几个月又如何？除了给孩子垒个债台，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才“独上高楼”。我对这个生命，是怀有敬意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活得那样慈祥，走得又这样有尊严，没有让病魔折磨成面目全非，让人们记住的是他的笑脸与勤劳。 我想，他并非“生无所恋”，而是太爱自己的孩子了，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对自己孩子做了最后一次的护佑！这也是他最后的信念吧。也是在那时那地，我对自杀有了新的解读，不是所有的自杀都是没担当的逃避和懦弱。而且之后的日子里，我常会由小L 的爸爸联想到屈原抱石义投汨罗和李白采石矶跳江捉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三个人并列起来。屈原用他的一腔爱国热情慷慨赴死，让后人敬仰，李白追随了他一生的爱物拥月而去，可算是浪漫！那么小L 的爸爸呢？他用他的方式完成了对生命的解读和对孩子们的爱！ 我，敬他！ 尾声： 桂林那个小伙子，医院里那个年轻人，我所尊敬的老爷子，他们都是普通人，但他们，又都是能将生命参悟得很透彻的佛系的人，给了我诸多感动与启示，那都是关于生命的。 耳边，又响起那首歌：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