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一声震天响

曈妈妈

       张姐姐是原来单位办公室的同事，因患类风湿，四处求医问药，后来得一偏方。提供方子的人是本院医生，他说，就是因为用这个方子治好了一个女孩的类风湿，这个女孩后来嫁给了他。

       张姐姐如获至宝，迅速备齐了药，甚至连不让药用的虎骨，也弄了来。制作方法有些复杂，将药放入细口瓶中，倒上一斤白酒浸泡，瓶口用猪尿脬（猪膀胱）套好，绑紧，然后把瓶子放在锅里蒸，控制好温度；让猪尿脬象气球一样充盈起来，但是不能破，蒸两小时后，去渣喝酒。

       这操作就是中药最简单的回流提取。我们迅速行动起来，瓶瓶罐罐实验室多的是，猪尿脬也托楼上的吉姐姐买来，准备妥当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进展很顺利，看着厚实的猪尿脬被蒸汽充的象气球一样薄而透明，很惊奇。我俩围着电炉子，一会儿加温，一会儿降温，温度控制得很好，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酒已变出了红色。我和张姐姐击掌欢呼，庆祝成功！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痊愈的她。

       第二天，张姐姐又拿来药和酒，说要趁胜追击，再做一瓶备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们很自信，又托吉姐姐买猪尿脬。可是不巧，下午通知开会；只好把猪尿脬放入冰箱冷藏；会一开就是一下午，接下来的一天又有事，只好又推迟了一天。

       再上班时取出，闻闻好像没有异味，立即开始第二轮操作。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轻车熟路，很快就安置好一切，开始加温。好像有点什么不对，猪尿脬蔫蔫的，弹性不太好，我们猜测是不是不新鲜？左左右右观察，好像没有异常，自我安慰说应该没事。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平安无事。酒已变成红色，胜利在望啊！

       我们安下心来，分头开始干自己的事。我在试验台前看书，张姐姐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在看书，身后就是炉子，转身就可以观察到药锅，很方便。如同前一天，加温，降温。虽然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已快接近尾声，思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都在看书，药锅咕嘟嘟地响着，四周安静极了。突然，“砰”惊雷一声震天响，一回头，天啊！一道红色液柱直冲天花板，液体夹裹着药瓶里的藏红花，虫草，虎骨等名贵药材喷涌而出。我们站的那个地方下起了红色的大雨，地上燃起蓝色的火焰。我和张姐姐迅速地逃开，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

       呆立几秒，只见她一个箭步，十分敏捷地又冲过去，冲向火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拔掉电源，又飞快逃回我身边。刚才敏捷的张姐姐，再次陷入呆滞茫然状态，紧张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头上、脸上、鼻子上、镜片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有的还顺着脸颊往下流，头发上挂着藏红花、虫草；药酒喷了她一身，白大褂被浸透成红色，药酒还在顺着大褂往下滴……可能我离得远，也可能我跑得快，我的白大褂只是靠近炉子的一侧被喷上了药酒。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日光灯发出的嗤嗤声，还有天花板上的药酒滴下来撞击地面的声音，火已经灭了，喷起的液柱也消失了。我们还站在远处，傻傻地看着。张姐姐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其他的什么也不会说。

       看着她无助的表情，我心中顿生豪情：没关系，先把大褂脱了。接着心中的豪情继续膨胀：看看怎么回事？走到炉子边心有余悸地查看，猪尿脬破了个大洞。可能不新鲜，张力不够，压力一大就冲破了，压力把酒和药喷出来，药酒到地上遇到火又燃烧起来。

“没事，你要没穿衣服多好，正好药浴。”不合时宜的笑话没引起她任何反应。她还在那儿站着，药酒还在脸上，藏红花和虫草还在头发上挂着，傻呆呆地望着我，还在问：怎么办？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我们紧张地迅速对望了一下，飞快地冲到门边。天啊，要是领导来了这可怎么办？干私活就罢了，还出现了事故，差点酿成大祸。再环顾办公室，一片狼藉，桌子上、地上、天花板喷的全是酒和药，炉子上的锅还没来得及端下来，天花板还在一滴一滴地滴着红色的药酒，还有张姐姐脸上，头上的藏红花……

       手足无措时，门外的人说话了。我和张姐姐顿时松了口气，来人不是领导，而是买猪尿脬的吉姐姐；她看着我们惊魂未定的样子问：怎么了？爆炸了？我们没搭理她，因为最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她又问：我在楼上就听见声音，爆炸了？她拼命忍住笑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我俩立即找到了释放的对象：都是你买的东西不新鲜……我俩一人一句，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怪吉姐姐，那东西在冰箱放了两天，肯定不新鲜；可是谁叫她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张姐姐也已经退休很多年。今日闲暇，想起，提笔记录下来。以纪念与她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

       当年我们制做的药酒她喝了吗？病好了吗？远在异地的她还好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因为想起这些往事而微笑吗？

       写下这些是为了记录快乐，无论你在哪里，请记住一定要快乐！

                                        写于2006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