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黄昏,坐在钱塘江边,望着天边的余晖,思绪顺着船迹,游向对岸的知青岁月。</p><p><br></p><p><br></p><p><br></p> <p>那年去围垦双抢,我们小队一船人顺着内河,要走一天的水路,“嘎吱”,“嘎吱”的摇撸声单调乏味,年轻的队友们开始催我讲故事,看着一船不同年龄的人,我选择用普通话,给他们讲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p> <p>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让我发现,一船人似乎都在静静听,我讲的更带劲了。当讲到疯女人火烧罗切斯特山庄时,突然“扑通”很响一声,原来是摇撸的建新听入神,竟摇脱撸顺势掉进了河里。顿时,各种戏谑声生生搅活了整个船舱。面对贫瘠生活中不同文化的奇特碰撞,我浮想联翩,五味杂陈。</p> <p>船正好也行驶到需要下河背纤的地段,我也想去尝试,队长没同意,下去的全是二三十岁的男人。我坐在船头,看着他们赤着脚,健壮灵活的肢体时而跳跃,时而弓背,只见粗粗的纤绳,深深地勒进黝黑的肌体,他们几乎俯卧在窄小的纤道上前行。夏季的黄昏,天边的火烧云与地面活体力量的交织,极具强烈的原始美,直抨灵魂。</p> <p>让我一下想起了列宾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同样是纤夫,在现实生活中不期而遇,我对比反省:列宾笔下的纤夫表现出沙俄时代劳动人民深重苦难的黑暗,而我眼前的情景,虽有农夫的辛苦更有劳动的欢愉和期盼。若我是画家,这些纤夫,绝不再衣衫褴褛表情麻木,我要用浓厚的色彩去彰显鲜活的生命,并命名《围垦内河上的纤夫》。年轻的我真为年轻的遐想兴奋。纯朴的心翱翔在精神自由的天空,心境比天高。</p> <p>可围垦的日子每天拔秧,二十个指头大都被盐碱水泡烂,痛入骨髓。有天午后,听闻队长喊我,有人找,我想这方荒凉地有谁认识我啊?走出茅草屋,远远望去,我惊呆了,我妈妈穿着白短袖黑裙子微笑走来,江风吹舞着她的短发,左手拎着一双白凉鞋,右手提着一个网兜,真像是梦幻。我眼泪哗的流出,急速奔上前说:妈妈,你怎么找来的,干嘛脱鞋啊?原来妈妈担心我双抢艰苦,送来我最喜欢的汽水和梅干菜焐肉。由于寄信太慢,赶到我处才知我在围垦。还好文革初妈妈曾下放围垦农场,于是就找过来,盐碱地穿凉鞋走路打滑,干脆脱鞋走了十几里。</p> <p>我心疼妈妈为我吃苦,她说这点苦跟过去行军打仗真不算什么,妈妈乐观坚毅的神态深烙我心。很快妈妈返杭,我都忘了问她有没有吃午饭。那天,我的农民队友们都不忍心分享妈妈带给我的十瓶汽水,晚上大家一起为祛湿喝地瓜烧,不知酒量的我喝了一小碗,直感到膝盖麻酥酥为止。</p> <p>经年流转,我仍清晰的记得:煤油灯光下,地变得坑坑洼洼,我深一脚浅一步的踉跄......</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