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我是家里比较淘气的一个,无忧无虑的一直留着个短发,夏天里像个男孩子一样,打赤膊穿短裤。听大姐说,到了我快上学的那个夏天,妈妈拿出上衣告诉我:“你已经是小姑娘了,不能再光膀子了。”套上了衣服的我无比的不畅快,回家把衣服一脱,说:“我不当小姑娘了!”把妈妈气得哭笑不得。
父亲是位军人,所在的部队军营驻扎在淮河边上,部队大院是用围墙围起来的,南北两个大门都有哨兵站岗,除了军人和家属以外是不允许外来人员随意进入的。
为了能让我喜欢的小朋友也能进到大院里跟我一起玩耍,我常常会带着他们翻墙头进去。我让他们在我早已侦查好的墙头外面垫好砖瓦,然后先把书包扔过来,我在墙头里面接应。当然,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被抓住就要受到家长的责罚。有点小小叛逆的我,也是家里姊妹五个当中挨打比较多的一个。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部队大院主干道傍边的一棵老槐树,不知道树的年轮经久,只感觉他是一个随着四季而变化着的一个可以信赖的的好朋友。任何时候,你想他的时候,他都会一直在那里静静地守候着你。冬天的槐树似一个寂寞的老人,斑驳的身躯上,纵横交错的枝干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期待着春的复苏。偶尔有喜鹊驻巢在枝丫上,槐树就像守护神一样将它们高高托起。一到春天来临,老槐树欣喜地吮吸着春雨的甘露,在不经意间,魔幻似得就变成了一个身着绿色迷彩服的威武青年了。风将他身上的绿叶吹得沙沙作响,好似一部春天的圆舞曲。到了春夏交替的时节,又仿佛在一夜间,老槐树的身上就挂满了一簇簇云朵般的槐花,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枝叶中,煞是好看。待槐花挂满整个枝头,老槐树转眼间又变成一个穿着盛装的白雪公主了!!
老槐树是用整个寂寞的冬天和萧瑟的秋天来期待春夏来临的,因为他知道,一到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绽放在他的周围。所以,他不但慷慨解囊,以美丽清香的槐花奉献,还会在我们需要庇护的时候,以他绿色的胸怀为我们遮风挡雨。
槐花的芳香吸引着小蜜蜂一样的我们,这正是爬树好时节!
爬槐树是比较容易的,槐树的树皮比较粗糙,手脚并用就爬上去了。下树就比较困难了,树干比较高,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的,我不敢往下跳,只能顺着树干慢慢滑下去。然而,无论我怎么小心,在身上或衣服上总会留下一些破绽,成为大人们责罚我的证据。
我和大姐在一个学校,大姐是个乖乖女,妈妈总是叮嘱她放学后要看好我,不许我翻墙爬树。小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大人们不允许做的事情却正是我喜欢去干的呢!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有办法摆脱大姐的跟踪,悄悄地爬到树上躲起来。
坐在粗大的树干上,视野一下子变得无限开阔,周围的空气里飘浮着槐花浓浓的芳香,听着偶尔的蝉鸣和风穿过树叶的声音,伸手撸一把槐花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那缠绕在舌尖上的甜润,感觉自己就像小鸟一样的自由自在。尤其在傍晚时分,柔和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穿过,我只要微微迷上眼睛,就能看到万道霞光在整个树隙间流动,似一个琉璃的世界。我太喜欢待在树上的感觉了!
整个春夏,我和小伙伴们都喜欢在老槐树下面玩耍。有一次,我跟几个小朋友打赌,谁能爬得最高,谁就是最高司令长官,就得听谁的。结果当然是非我莫属。当我们一个个像猴子一样挂在树枝上忘乎所以地大喊大叫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掉下去摔伤了腿。毫无疑问,那一天不但被妈妈打一顿,还不给晚饭吃。妈妈用扫帚头指着我说:“再去爬树就打断你的腿!”
我知道妈妈是不会打断我的腿的。因为妈妈打我的时候总是动作很夸张,而扫帚头真正落在身上的时候并不是很痛。但为了不再让妈妈生气,我只能尽量克制自己想要去爬树的冲动。
那时候,在槐花盛开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做槐花烙饼或者蒸槐花吃。当妈妈端上香喷喷的槐花烙饼,问我们:“好吃吗?”,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直接从树上摘下来的好吃!”看到妈妈瞬间皱起的眉头,我赶紧用槐花烙饼堵住了嘴。
在老槐树的陪伴下,我度过了欢乐的童年、懵懂的少年、蓬勃的青年。当我跨出部队大院走向社会以后,再也没有回去看望那棵老槐树。
今天是夏至,我突然很想念那棵老槐树。
他还会在那里吗?还会有孩子们围绕在他身边玩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