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天心,巫女通灵

晨子

<h5>口 晨子 </h5><h1> 月上天心,巫女通灵</h1><h3> ——郑春红散文印象</h3><h3><br></h3><h3> 春红不是泛泛的红,是紫罗兰与赭石之间的那种褐红,想一想经了霜的山间枫叶……我不是说她人,是说她作品。她人春意盎然,作品则似一抹苍泥秋色。</h3><h3> 与春红相识有年,之前之初读过她的作品,那时她还是业余作者,比较高端的业余水平,之后再没读过。不是没有机会读,是本人的阅读不合时宜,自我放逐得太远,几近病态地不相信目里眉前鼻子底下会有可读的东西,包括得了茅奖鲁奖还有什么工程奖的那些造作;藏书中大部分是西方译著,小部分本土还是现代以远的,当代的屈指可数;收藏的几千部影视也只有十几部国产片。非我狂妄,亦非民族虚无,实在是被伪现实主义和小男人小女人小恩怨小情调以及过度商品过度娱乐文恬武嬉的东西败了胃口。至于春红,因其夫君乃本人师哥,过从甚密,所谓灯下黑,知道她在写,写什么,写到什么程度,没让我看,不得而知。毕竟韶光已去,且供职于一个县级市文联,人不显,位不尊,镇日里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想那文字也是沐浴着天下文坛的俗风艳雨,一直没以为她会有多了不得。近日应杂志主编之约,要我对其作品说点什么,于此终于读到了她的一组人物散文,猛可间吓了一跳:这小巫女还真是通了灵了!</h3><h3> 近些年自媒体大盛,心灵鸡汤泛滥,邻家小妹屯中二大爷都口口声声要与大师为伍、和经典对话;当真伍对起来,张嘴快男超女,闭嘴港台韩流,令人喷饭。木心有幸被拉入伍,也不过是摘引些利口的皮毛。春红专文谈木心,为她捏了把汗。一路读下来,步移景异,居然谈出了一个很新鲜的木心:</h3><h5> ……我总是在写作中为自己如何才能更好地去表述而犯难,杜拉斯的诡异曾经让我迷恋了许多年,翻开我过往的文字,偶尔还会发现几句杜拉斯式的诡异和忧郁。而木心是松脆的,他的忧郁不在他的文句里,他给自己藏起来了,藏到了内心的深处。木心的语句很干净,很直接,纤尘不染,一种原生态。这也刚好在我写作陷入僵局的时候,他来了,木心轻松地就帮我找回了走失已久的珍宝。</h5><h3> 这是春红的木心。同样,这组人物散文中的玛格丽特·杜拉斯、萧红和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也都打上了春红的印记。大家所以为大家,盖因集纳了芸芸众生的灵秀与精华,众生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从大家那里找到自己,如果有心的话。春红有心了,不但有心,而且很有心。上帝老天爷也集纳了众生的灵秀与精华,人们信奉他们,有的是迷信,有的是崇信,迷信的迷失了自己,崇信的才可能找到自己。大家也如此。春红对大家的态度不是迷信,好像也不是崇信,而貌似一种对朋友或闺蜜的解读与荐引:</h3><h5> ……可以说,我们也是极幸运的,虽不曾亲历那样的课堂,但二十四年之后,我们还是与木心及那群幸运的艺术家们会合了,拥抱了。</h5><h5> ……应该说,杜拉斯的《情人》是她最具代表性的一部自传体小说。当然,也是我与杜拉斯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我又一次与杜拉斯相遇了。</h5><h5> ……有一只蝉好像故意躲藏在树上,有时候会突然发出一串长长短短的嘶鸣声,尖利且刺耳,隔着门窗它拼了命地一次又一次把我从萧红的文字里喊出来,然后便是片刻的停顿和游离,然后我就看到萧红站在斑驳的暗影里,一步一步走向我……</h5><h5> ……我在这部自传式的电影中,渐渐地融进了那些琐碎的日常生活、个人记忆、历史事件和梦境的步调迟缓的蒙太奇之中,隐约地感受到了塔可夫斯基那颗倍受熬煎的灵魂在他的拍摄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焦灼和躁动。他不愿意在镜头中被我们看穿,他在努力地把自己隐藏在影像的背后,他希望观众能够看到一个更加独立而丰富的内心世界。</h5><h3> 早些年就听人说春红有点像女巫。我问什么意思?人说女巫通灵。我说错了,通灵的不叫女巫,而叫巫女,按《周礼》说法,能“以舞降神、与神沟通”;女巫是骑着扫帚乱飞、打不过人家就冒充清扫女工的那个。说白了,巫女是人,女巫不是人;巫女以人通灵,女巫本身就是传说中有时邪恶有时可乐甚至可爱的精灵。那时我还不大清楚对春红的这种评价意味着什么,恍惚以为她皈了萨满教。现在读她的文字明白了,她对几位大家的解读敲骨吸髓,洞幽察微,几可附体代言,的确有巫女通灵的意味。</h3><h3> 春红的夫君、著名作家王犁是我辽宁文学院首届同学,春红是该院第四届学员。春红入学前叫我老师,入学后叫我师兄,嫁给王犁师哥后,立马改口叫我的名字,叫得天经地义,气定神闲,师嫂的角色感十足。此话并非闲笔,其中隐寓着她的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也决定一个作家的特质。春红的性格依我看是自信而练达,特质则是灵秀而持重。以年龄和资历判断,她应该属于唯美的小清新一伍,鬼知道她怎么混进了沧桑一族。说她通灵,玛格丽特·杜拉斯的诡异、萧红的纯朴、木心的深邃,在她的文字中都可以找到相应的影像。至于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这位不能见容于苏联当局的“问题导演”、世界级的电影大师,在我个人影视库中有他的全部作品,还有《雕刻时光》和《时光中的时光》两部书——那也是他全部文字著作;他的人物传记巨片《安德烈·鲁布廖夫》我搞到了两个剪辑本,对比着看了好几遍;惜乎左顾右盼,就算唱着《国际歌》也找不到知音。春红的一篇《第三只眼》让我大感惊奇并且惭愧,她居然谙熟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和文字作品!看来我的世界还是太小了。</h3><h3>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虽然是电影人,但他的每一部片子都不啻是一篇优美的散文诗,底色则是痛苦的俄罗斯意识和伟大的乡愁。优美,忧郁,痛苦,乡愁,这些关键词与春红的艺术追索合如符契,在追索之路上,她不与塔可夫斯基相遇那才怪了。塔氏与春红这组散文中其他人物的契合也相得益彰,他们生不同年,国不同籍,肤不同色,精神境界和艺术品性却如出一辙。他们都在努力摒除虚假的太阳,揭示出一个真实的沉郁的天空,并将人性的光透过忧云抚慰伤感的大地。大地上一个叫春红的巫女位虽不尊,人亦不显,却集中附纳了他们的灵性,采其精义,摄其三昧,于死水中漾出了一涟微澜。</h3><h3> 是的,死水。不是吗?不必费心关注媒体与传说中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只消看看你身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竟问问自己在想些什么图些什么?即如本人目里眉前鼻子底下,就一面痛恨一面艳羡非法的权力与资本,一面怨怼一面参与浮世的喧哗与骚动,一面排斥一面消费粗鄙的文化垃圾,一面声讨一面隐忍社会的不良风气。所以说死水,看上去躁动不安的水面,不过是些营营苟苟的浮游生物,虽然低级,繁殖力极强,浑浑噩噩,扰扰攘攘,阻断了新鲜的阳光与空气,使一潭清泉败坏成污泥浊水,非暴风骤雨中新生即水干鱼净时绝灭。天理人伦,英雄情结,忧患意识,悲悯情怀,……那些故事那些心情离我们已经十分遥远了。但是月上天心,滤净尘嚣,心境澄明之际,读读春红的这些文字,慢慢发现,那一切其实还在心底里藏着。</h3><h3><br></h3><h5>&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nbsp;2016年9月28日于鞍山一苇邨</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