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自相惜的美篇

花谢、自相惜

我们的亲人

序

这个故事很平静，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文字留给我们的是反省，也是改变。用心思考我们走的每一步是否心安，用胸怀海纳百川，故事的讲述者正是方枝子。

第一章

那是1990年10月20日的大中午，田坝沟的钟家院子发生了一件大事，钟家大儿媳妇英娃要临产了，村里的头牌产婆王麻子忙活着接生，满头大汗，钟大儿媳又骂又哭又喊，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钟老爷子和老太太却没有出现，熬了好一阵子，顺产下一个女婴，正好是十二点，又忙活十几分钟，产下了另一个女婴。钟家大儿子千恩万谢送走王麻子，看着两个女儿，瞅瞅已经五岁多的大儿子，一筹莫展，砸吧着旱烟自语道:“这可咋整啊，咋养得活啊？”英娃有气无力的骂咧:“你是他妈个啥男人，有本事要娃，没本事养，养不活你就送人。”

说起英娃，她是邻村谭家院子的，家境贫寒却一身傲气，因为在家排行老幺，从小被惯着，少年丧父，读过高中也算有文化，就是不讲道理，在村里爱耍霸道、泼辣，有啥不对就抱腿撒泼，也从不听一句好意劝告，当年能嫁给钟家完全因为钟老大年纪轻轻就当了村长。英娃有个姐姐叫林娃，中专毕业后当一名老师，日子过得不错，上头还有一个残疾哥哥也哑巴姐姐。英娃嫁到钟家也是闹得不可开交，小姑子小叔子，公公婆婆都是骂尽打尽。但女人终究是女人，再怎么厉害都终将沉淀在家庭的生活了。钟家老大脾气暴躁，时常对老婆脚踢拳打，改变不了什么就闹呗！

钟老大白了虚弱的英娃，抱起早出生的孪生大女儿走出了家门，这一走就是三天。英娃躺了半天，支儿子钟藤去找丈夫，跑遍整个村子也未能找到，英娃对丈夫和生活很绝望，想到自己嫁进钟家遭受的各种委屈，这五六年来没有一天不在吵闹，她内心的柔弱激起了泪花，无声的哭泣着，家里就娘三，只能拖起虚弱的身子在火坑边用缸子煮点白水面，吸塑着白水面，想到自己的不幸英娃打算以后要更加憎恨钟家的人。

钟老大坐车跑到重庆找到远方方表叔，老方两口子多年膝下无子，钟老大此行正是把大女儿买给方表叔。老方一家也欣然答应，给了五百块钱养了这个女儿，钟老大对老方两口子嘱咐道:“亲生骨肉舍不得，但我也养不活，表叔表婶能帮忙收留太好了，我跟我媳妇感谢你俩，只是有个请求，请二老务必答应。”“侄儿，咱们是自家亲戚，你有啥直说。”方老太太说道。钟老大说:“只因是孪生姐妹，名字我起好了，给你们的老大叫枝子，家里那老小叫叶子，就用这个名字，姓随你们姓，我媳妇怀起的时候我请庙里的先生给起的名字，千万叮嘱我这两娃除了这个名字能保住她们，用了其他名字可能会把她俩命要了，以后尽量让俩娃不见面，不来往。”老方两口子满口答应，心里高兴坏了，这下总算有自己的孩子了。

钟老大怀着亏欠回到田坝沟，他到田边的耗棚里睡了一晚上，他不敢相信自己把大女儿卖掉了，也不敢回家怕被老婆撒泼辱骂，但是他也无奈，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的确养不活三个娃了。

钟老大在耗棚呆了两天饥饿辘辘，无奈只能回到家里，英娃看见丈夫一个人回来了，恶狠狠的扑上去抱住他腿又哭又闹:“你把大女整哪去了？你给我说，那是我的骨肉，你个畜生，挨千刀的你把娃整哪去了？”钟藤呆若木鸡，这五年来他眼睁睁经历父母的打闹，还有妈妈跟爷爷奶奶，叔叔姑姑，村里人的午休无眠的打闹，一直以来他认为妈妈是竹林边的大磨盘，无人能搬动她软化她。

钟老大抱着头蹲在门背后任凭老婆打骂，怀里揣着方表叔给枝子拍的一张小黑白照，他始终没说出枝子的下落。

吵归吵闹归闹，一个多月过去了，英娃也渐渐平息了内心的歇斯底里。这个瘦弱的女人，在吵闹是可恨的，在安静时是可怜的。叶子没有母乳喝，英娃天天煮米糊喂她。这样将就着娃也到了四五岁，开始懂事，叶子懵懂着看着爸爸妈妈吵闹，再一次打闹中，爸妈要离婚，也不知道为啥吵起来的，妈妈掀下了被褥家具，点燃火柴烧毁这个家，年仅十岁的钟藤一把捏媳了火柴，跪着求妈妈别烧毁这个家。英娃跟丈夫提出离婚，女儿跟自己，儿子跟丈夫。

叶子站在屋檐下崛起小嘴，不屑的嘲笑哥哥:“我反正跟我妈啊，你以后跟我爸，那怕是有苦日子哟！”钟藤一言不发，泪水流向嘴里，吮出了苦涩。

第二章

英娃和钟老大终是没离成婚，日子还得过，打打闹闹伴随着生活。

方枝子也就是我在爸爸妈妈的细心呵护下，三岁多就上了幼儿园，学会了很多儿歌、绘画、跳舞，但始终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一家亲人。我每天看着爸爸妈妈围着我团团转，下午爸爸打太极要领上我，妈妈不愿意，非要带着我去散步，最后爸爸妈妈只能妥协，陪我一起逛幼儿园附近的商店。当老师的妈妈总是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我和爸爸，爸爸也一样惯着妈妈，看着他俩，我时常也哭着问爸妈到底爱不爱我，但都被他们的拥抱融化了。在同龄人的眼里，我的生活让他们羡慕不已。

钟叶子眼睁睁的看着爸妈无休止打闹，经常吃饭的时候，突然间就没了桌椅，睡到半夜，被子都掀倒地上，安静的午后门窗说没了就没了......钟叶子从小担惊受怕，不敢问家里提半点需求，民办教师的妈妈所在的学校，每学期都要缴纳5块钱勤工俭学、2块钱的班费。叶子每次都胆怯的告诉妈妈，然后静候她的的佳音。妈妈是不会轻而易举缴费的，她要向班主任老师打探清楚，确保最后一个人交钱。

叶子害怕自己不行，她努力学习，但没有得到妈妈的丝毫奖励，有几次因为马虎作业错了很多，老师让叶子带上作业找自己的妈妈签字，每当这个时刻，叶子内心充满了恐惧，她踏进妈妈的教室，低声请求她签字，紧接着就是狠狠的一耳光甩在她的脸上，妈妈的教室里二三十个孩子惊恐的张大嘴巴。她羞愧的走回教室，放学后第一时间跪在屋里，接受妈妈的一顿毒打，耳边有妈妈撕心裂肺的骂声:“养你有什么用，你去给陈家那女子提臭鞋子，人家都不要，还把你骄傲的尾巴翘上天了”。记忆里叶子从不敢犯一丁点错，她怕挨打更害怕在大庭广众挨打，她也怕面对自己那么多的差劲。

第三章

时间一晃叶子都高考了，一直努力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学习之路，这些年她还没有过一次父母在场的家长会，不过也算是熬出头了。叶子对比起钟藤了，原本从小学就持续问题学生的哥哥，早已被爸妈塑造成优秀的典范。初二殴打物理老师被开除后，便没学上了，在妈妈的帮助下，转学到另一个镇的初中就读，天天鼓励引导，中考已差边球分数上来师范中专计算机专业。三年师范钟藤过得极其丰富，女朋友换的一茬又一茬，考试科目通通挂挂科，四处游山玩水～没带回的女朋友，钟家两口子都热情接待，自豪的眼里泛着光。

这钟藤可是个会折腾的主，自己学会了弹吉他，读到中专三年级，突然给家里提出要考音乐大学。英娃这下着急了，考音乐大学要花好多钱，思来想去她卖掉了大肥猪，把钱送到儿子手里，让他请私教学习钢琴、乐谱，浪子回头的钟藤对乐器很是有灵气，很快入了门，临高考前英娃带着儿子跑遍了全省各大艺术类高校面试，花去了家里大部分积蓄。面试通过了一所普通大学的最低分数线，钟藤在家开始了文化课复习，他的妈妈每天做最好吃的饭菜给儿子，用最意味深长的言语鼓励儿子。英娃这般培养儿子也是因为钟藤太过于懒惰，且无一技之长，不读书怕是衣食难保。

钟藤最终考上了面试通过的那所高校，大学四年也是醉生梦死的耍，有酒有肉有姑娘，没钱了问钟叶子要，问英娃要。钟藤在大四找好了工作，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当一名教师。毕业前夕，钟藤大学期间挂科太多了，不能取得学士学位证。他一通电话打给叶子，要她一天之内转给自己六百块钱，叶子很无奈，很绝望，每个月妈妈给自己三百块钱生活费在大同这个城市里读书，哥哥在离家不远的临市读书，每个月六百生活费，从哥哥中专二年级开始就承担着省吃俭用，节约的钱全部转给哥哥，这突然的六百块简直要了她的命，该如何是好，哥哥的短信电话不听催促，心烦意乱的叶子差点砸掉了手机，他看见哥哥的每一个咄咄逼人的字眼都是暴跳如雷，她不知道这辈子是怎么了，都是同父同母的儿女，却是这般不公不平。去年过年她拿着给哥哥转账的票据给爸妈看，从高中到大学整整四五十张，从五十块到三百的账面，我哭着说，爸妈你们怎么不管管我哥，爸妈还有钟藤觉得叶子在家闹事了，爸爸拿起皮带抽向了叶子，大声咆哮着:“我叫你闹，我叫你闹，我打死你，你上个懒专科还好意思闹，你哥咋滴了，再怎么你哥也是本科生，你学习好咋了，你数学考全县第一咋了，你文综考全县第一又能怎样，你一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烂专科生，没出息，还有脸在家闹事，我把你能养大你就知足吧，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当初就不该要你，该扔河坝去！”叶子被打的皮开肉绽，无处可躲。遍体鳞伤的叶子一个人在角落哭泣，钟藤得意的开导妹妹:“你别争了，儿子就是儿子，偏心我都是情理之中，爸妈以后要靠我的，你就忍着吧！”叶子狠吸了一口泪水，她好想离开这个家，她想有个肩膀有个依靠替她分担泪水。

我是2008年顺利考上雁北师范化学专业本科，在大同很是偏远的郊区，大同五大校区，雁北师范、医学院、煤炭学院、音乐学院、工科学院分布在大同不同的五个地方，2006年合并为大同大学，直到2009年五大学院全部移校址到雁北师范校区。第一次见到叶子，是在图书馆，大同大学的图书馆也是山西最大的，不论规模还是藏书量都是山西最靠前的。叶子和一个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在一桌看书、做笔记。看见她的那一刻我蒙了，这个女孩怎么那边像我，就连身上的每一块多余的肉、脸上的褐斑都长在了同一个部位，叶子并没有注意到我，她对面的小伙子看向了我，喊了声:“钟叶子，她长得好像你啊！”叶子转过头看向我，愣住了。此刻我双腿瘫软，扶在桌按上，叶子赶紧扶我坐下来，我问叶子:“我叫方枝子，化学系，我是重庆的沙坪的，你呢？”叶子一脸茫然的回答:“我是四川绵阳的，我叫钟叶子，临床医学专科，我俩长得好像，就像双胞胎。”我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内心，我的爸妈虽然跟我有四十岁的年龄差，但是他们把全部的爱给了我，这个和我一个模子的女孩不可能是我的孪生姐妹。聊到图书馆管理员催促我们走才离开，分别是互相留了电话，我想这是缘分。

我回到宿舍照常给爸妈打电话讲述我这一天的生活，唯一没提的是叶子，妈妈在电话那头叮嘱我:“乖宝，你跑这么远我和你爸都不放心你，谈恋爱没啊？我闺女这么优秀，追求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吧！”我害羞的回答妈妈:“妈妈～哪有啊，我想好好学习这几年，还想考研，你就别操心了，把我爸照顾好，我挂了啊累一天了。”我躺在床上又想起来叶子，好有缘分，连名字都如出一辙，好想和这个女孩成为朋友。

连续几天下午我都约了叶子去图书馆，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看书一起上网 她带着她男朋友，一个山西小孩子，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三个人很快成为了铁三角。初冬的一场暴雪，我被寒冷洗礼了，异生他乡发烧、咳嗽、流鼻涕，吃了两天药也不见好转，叶子也没联系我一起去图书馆，很失落，但我忍不住给她打去电话，我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病了两天了，吃药也不见好转，怕给我传染了，就没联系。我心里一震，这就是同病相怜吗？直觉告诉我，叶子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我们并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我和叶子在她男朋友的照顾下没过几天也就好了，我们喝了同样的药。

晚上我跑到操场的一角，拨通了妈妈电话，电话那头问到:“乖宝，怎么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遇到什么事啦？应该不是因为想我和你爸了吧？”“妈，我想问你个事，你能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吗？”“有什么你就说吧？我和你爸这一辈子只有你。”我内心深处被他们的爱融化了，我不想问了，“妈妈，没什么，我就是交了一个很可爱的姐妹，特别投缘，我是不是1990年10月20出生的？”“是啊，每年准时给你过生日，唯独这几年你跑那么远的地方读书，都亏欠你三个生日了，我和你爸舍不得你离我们太远了。”听见妈妈哽咽的腔调，我的心快瘫痪了，“妈妈，我都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你照顾好爸爸，一放寒假我就回来陪你们，我挂了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