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四章 运兵专列，是一辆闷罐车</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是在城固县第八旅社统一集中的，那里离火车站不远，步行到火车站大约20分钟左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刻，在第八旅社的会议厅里，城固县人武部长正在向各接兵部队做新兵入伍的交接仪式。人武部长与接兵部队的主官互致军礼，然后就把一批新兵送交给接兵部队。交接一批出发一批，因此，从第八旅社到通往火车站的马路上是拥满了新兵的队伍，浩浩荡荡，络绎不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行走在行进的队伍中四处张望，试图从人群中能看到丁长安和王宝平的身影，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甚至没有一个我熟识的新兵，更别说看到丁长安和王宝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丁长安和王宝平，是今年赴兰州参军的航测团子弟，没有寻到他俩的身影，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他俩究竟被分到哪个部队？我只知道这次的接兵部队，是甘肃省军区。省军区机关当然在兰州，但我们三个人都能被分配在兰州吗？我不知道。我是真心希望我们三个人能分在一个部队，那样就不至于孤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在嘈杂的人流中，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而且是一个细长的女声。我立刻寻声望去，竟看到几个漂亮的女生在马路斜对面的人行道上向我招手，我一下有些纳闷，在这陌生的城固县城，我谁也不认识，怎么会有人喊我的名字还向我招手呢？向前走了几步，我努力定睛一看，便一下子喜出望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向我招手的几个女生，竟然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她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偶然的巧遇使我立刻兴奋莫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迎面相距在各自右前方有十几米远，此刻，我不可能离开行进的队伍，她们也不可能走进队伍，因此我们只能相互目视招手示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两点之间的一条十几米的斜线，随着队伍的前行，渐行渐近，斜率也随之慢慢缩小，渐渐地缩短为一条几米远的平行线，然后就是几米远的插肩而过，最后逐渐演变为渐行渐远的后斜线。我便回过头去，看到她们依然站在那里向我招手微笑，仿佛在为我送行，向我做最后的告别。我一下就被深深的感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队伍的行进，后斜线越拉越长，当我再次回望她们时，她们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新兵队伍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火车站广场已经是绿色满园，聚满了新兵的队伍。哨子声、口令声、报数声，此起彼伏。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左看齐!向前看!12345678910……!起步走!跑步走!立定!121!1234!等等各种各样的口令声报数声夹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杂乱无章的交响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运送新兵的专列已经停靠在站台上，不是那种客运的绿皮车，而是一列运货的闷罐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汽笛鸣响，接兵部队的主官一声令下，上车!出发!新兵们立刻鱼贯而入进了车厢，不一会，站台上的队伍立刻疏散了，不见了，安静了。顷刻间，站台变成空荡荡的一片，悄无声息。又听一声汽笛长鸣，车门随即被关闭，列车启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长长的一列火车没有车窗，也没有座椅。车门一关便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你看不见车外的世界，你甚至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那么一刻突然停电，车厢内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几分钟后就来电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列车轰鸣着颠簸着一路北上西行。大家挤在一起，席地而坐，和衣而睡，军用背包就是一个枕头。刚开始，相互不认识，便互问家长里短，你是哪个公社的，他是哪个大队的，家里几个人，父母做啥的。聊着聊着，似乎是聊累了，话题也越聊越少，于是有人就打起了瞌睡，不一会，车厢内便鼾声一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列车一直不停地行进着，车内没有钟表，也不知行驶了多长时间，更不知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觉得肚子饿得在咕咕叫着。记得临走时母亲在我的挎包里放了几个茶叶蛋，我就从挎包里取出来，拿出一个正准备敲碎了剥壳，抬头忽然看见接兵部队的李营长他们几个军官正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我就走过去把茶叶蛋递给李营长说:李营长，您吃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营长向我摆摆手说:你自己吃吧。我不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又把茶叶蛋递到赵军医面前:赵医生，您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赵医生低头瞥了一眼，好，茶叶蛋，还真香啊？他把扑克牌往地上一摔，说:李营长，不打了，头都打晕了，休息一会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营长说:你小子这回捏了一手臭牌，输定了，就耍赖不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嗳，什么耍赖输定了？我是饿了，馋了，想吃茶叶蛋了。他说完就拿了一个茶叶蛋，在地面上敲了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营长说:不许吃啊。你怎么能吃随便吃新兵的东西呢？目无组织纪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赵医生朝他笑笑:别人的东西我还真不会吃，邹星给的，我还就得吃，怎么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旁边两个军官朝李营长看看，其中一个伸手拿了一个茶叶蛋后对李营长说:李营长，我还真饿了。你不吃，那我们可要多吃多占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营长说:你们几个都反了，这接兵任务还没结束，就不服我管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另一个军官说:服管服管，你是接兵主官，我们都听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营长说:看看人家张排长，那个觉悟，哪像你们两个，老兵油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李营长，你别赚了便宜还卖乖啊。我和赵医生这次出来还不都是在为你干活。你看这一车厢可都是你的兵啊。看着都开心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孙参谋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为我干活?接兵任务本来就是你们军务股的职责，我在为你们军务股打工，你不谢我还倒打一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赵医生这时候已经把蛋壳剥了，他咬了一口茶叶蛋说:嗯，味道不错。孙参谋，别跟他废话。他不吃，他那一份算我的，我帮他吃了，让他饿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嘿，你个赵医生，还真是反了。李营长说着，就从我手里拿了一个茶叶蛋说:你想得美，还想吃两个，没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排长见李营长拿了一个茶叶蛋，也就跟着拿了一个茶叶蛋，然后就在地上敲打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来也真巧，我的挎包里，正好五个茶叶蛋，一人一个，不多不少。当时我拿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里面有几个茶叶蛋，我想，如果当初少一个，那就弄尴尬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吃完茶叶蛋，李营长抬起左腕看了一下手表:嗨，天都亮了，大家眯眼睡一会吧，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到宝鸡兵站了。火车在宝鸡兵站停半个小时，下车吃饭喝水，透透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也不知道火车到底开了多长时间，上车后就没喝过一口水，吃了一个茶叶蛋。回到原来坐的地上，和衣躺下，背包枕在头下，伴随着列车富有节奏的铿锵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