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绵枣香

伍天海

文 / 邹守江



“绵枣……又香又甜的绵枣……”，那天行走在街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声悠长的吆喝声。侧耳聆听这熟悉的声音，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儿时在山坡上挖绵枣的情景便浮现在脑海中。

绵枣，其实不是枣，而是一种野草的地下茎，褐色的,椭圆形，看起来像枣子一样,因此得名。这种野草在我们随南山区较为常见。清明时节，春雨过后，山坡边、田埂上，一簇簇、一片片绿油油的嫩叶，如春韭一般，那就是绵枣的叶儿。我的童年是在随南农村度过的，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生活虽然贫穷，但简单快乐。



农历三四月份，山坡上的绵枣个儿长大了，是采挖的好时节。那时读小学的我们下午一放学，把书包往家里一撂，拎着篮子，提着小尖锄，便呼朋引伴玩玩闹闹一起去村子后面的山坡上挖绵枣。

到了坡顶，我们就迅速在林地里四散开了，一个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中。那小小的绵枣，就散长在草丛中或石头边。叶子像韭菜，但比韭菜要更翠绿更肥大一些。仔细看，这里的绵枣一片一片的，一棵挨一棵。

我好高兴，心想，今天可是找了个好地方！拨开草丛，看见叶子，用锄头轻轻一挖，拽着叶子就能扯起来。然后揪去根和叶，只留下椭圆形的枣儿，随手放入篮子里，又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这样一株一株地挖，一颗一颗地装，一次也只能挖个七八斤。

返程时，拎着重重的竹篮虽然很累，但内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如此寻寻觅觅，今天挖，明天挖，辛辛苦苦连续挖好几天,才凑够了可以煮一锅的绵枣。



我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吃绵枣，母亲却说：“心急吃不了棉枣，还要熬煮两天两夜呢！

刚挖回来的绵枣还不能直接下锅煮。先要把绵栆根叶择干净，又把绵枣放进水里用手轻轻揉搓，把外表的一层黑衣去掉，反复冲洗后，绵枣变得白白净净了，然后放在木盆里浸泡一两天，除掉生绵枣中的苦涩味。

傍晚，母亲把浸泡后的绵枣放入锅中，加入凉水。灶膛里烧的是一色的干栎树劈柴，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煮得锅里的棉枣水噗噗地沸腾起来。由于熬煮中间不能停火，还要不断地续水，母亲日夜不歇地守在锅边，实在困了，就闭上眼眯一会儿。先是大火煮了一天，之后小火慢慢熬煮。

等不及的我经常跑进灶屋瞅着锅里问：“好了吧！怎么还没好呢......”在灶下烧火的母亲总是乐呵呵地笑着说：“快了，快了”。在焦急漫长的等待中，第二天晚饭前，绵枣终于煮熟了。



这时，洁白的绵枣个个都变成了紫红色的、半透明的“玛瑙”，满屋子的香甜味让望眼欲穿的我口水直流。

我迫不及待的用小手从锅中抓起一颗绵枣，美美地放进嘴里，腻甜腻甜的，咽后方知滋味更长，一直甜到胃里，甜进心里，甜入大脑。哎，人间美味莫过于此吧，真是难得的享受。

由于吃的快，哽得人直翻白眼，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母亲连忙提醒道：“几多羊子赶不上山？慢点吃，小心烫嘴，又没人和你抢。”无意中抬头，看到妈妈满是血丝的眼睛和倦怠的脸顿时变得十分鲜亮，洋溢着幸福、欣慰和满足的微笑！此刻，品尝着满载着亲情的绵枣，任清香在味蕾间蔓延，心里暖暖的。





满满一大锅棉枣，一家人你一碗，我一碗，吃着笑着，享用着这大自然馈赠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其乐融融。一锅的棉枣子，一家人一顿是吃不完的，母亲便让我们送一些给左邻右舍尝尝，大家开心的共享着春天的美食带来的快乐和甜蜜，乡里乡亲的情谊也在这烟火气息中完美升华。

光阴似箭，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年少不知愁的我已步于中年，我那勤劳善良，不辞劳苦为我们煮棉枣的母亲也因罹患绝症而不幸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可谓岁月沧桑、世事无常。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全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因挖、洗、煮绵枣儿，劳神费力，这几年，在我们随南山区挖绵枣儿卖绵枣儿的越来越少了，绵枣儿已经成为70后的一种念想和记忆。

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有幸遇到了，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小碗，站在街角的大树下，大快朵颐起来，一下子又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品尝着绵枣的醇香甘美，已经远去的岁月渐渐清晰起来，那单纯而快乐的童年，那淳朴忠厚的父老乡亲，那远在天堂、孤苦伶仃的母亲，都缓缓地向我走来。

不知不觉我已是泪流满面…………

本文作者：

邹守江，网名，曾都农民，随州市曾都区洛阳镇人。

随州作家协会会员，一位田园文学爱好者，谈笑红尘中，寄情文字间；偶有小文见诸于报刊杂志。

本文曾发表于《曾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