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鸡和蛋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作者:王家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兴许是属鸡的缘故吧,从儿时起,我最感兴趣的小动物便是鸡。</p><p class="ql-block">父亲说俭朴的农民像鸡,扒一点吃一点;老师说中国的地图像鸡,于是属鸡的我得意极了。</p><p class="ql-block">曾经写过这样的诗歌:</p><p class="ql-block">我属鸡</p><p class="ql-block">不是野鸡的那个鸡</p><p class="ql-block">不是母鸡的那个鸡</p><p class="ql-block">更不是阉割过的那个鸡</p><p class="ql-block">我属的这个鸡呀</p><p class="ql-block">在陈大羽的画图里……</p><p class="ql-block">诗人啊</p><p class="ql-block">都属这个鸡</p><p class="ql-block">全都昂首在雄鸡似的版图里……</p><p class="ql-block">在老家乡下,鸡的数量可是比人口多得多。凌晨,鸡啼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那时,乡村里没有钟表,这啼鸣的公鸡,便是被农人宠爱了几千年的报时器。</p><p class="ql-block">公鸡何以能报晓呢?大人说:这是它的天性。从小就好奇而对别人的话又不肯随便苟同的我却不以为然,既然这样,为啥它在天亮后、大白天乃至傍晚时仍要高声的喊叫呢?稍大些,读到高玉宝的《半夜鸡叫》,看到地主周剥皮学鸡叫而引起周围公鸡共鸣的情节时,更坚信了我的怀疑:这公鸡的天性中恐怕也还有随声附和、人云亦云、不善独立思考的恶习。</p><p class="ql-block">直到步入不惑之年这个疑团方才解开,原来公鸡啼叫的原因有三个:一是声光的刺激,二是腹中感觉饥饿,三是性兴奋的表现。这最后的一个大概就是弗洛伊德先生所说的“性的渲泄”吧!</p><p class="ql-block">虽是这么解释,但我也见过几次母鸡啼叫的情景,它竟兴奋得像公鸡似地张开翅膀向身旁的母鸡身上扑去。这时,鸡的主人便惴惴不安,默想对策;结局是鸡因此被放血了事。据说母鸡打鸣是一种“凶兆”,只有用血光才能破除。其实,这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它仅仅是一只搞同性恋的性变态者而已,虽不甚文明,但与产蛋无碍,处以死刑是一大冤案。</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刚懂事时,鸡蛋二分钱一个,活鸡三角钱一斤。价格虽是这等便宜,父老们却不大吃鸡,他们说:吃鸡不如吃肉。这里所说的肉,农民专指猪肉,当时只要四角八分一斤,而且肉厚油多,身体偏瘦的吾国同胞对肉的选择原本是以其脂肪含量的多少为标准的(汉语里的“捞油水”是贪便宜的意思可以佐证)。所以故乡的习俗是农家把自养的鸡卖掉,再买回大肥肉来,让合家老小围桌而坐共品那美味的荤油味。</p><p class="ql-block">说是不大吃鸡,也不是绝对不尝,那时乡间常闹鸡瘟,看着鸡咽气了,或者僵硬在鸡窝里,淹死在清水粪缸内,这才拿来拔毛剖肚。又没有可供红烧的佐料,便放上一大锅水,架起柴火,任其滚去一一这样的鸡肉味道可想而知。长此以往,大家全都同意传统的说法——吃鸡不如吃肉。</p><p class="ql-block">养鸡,全为了下蛋,且不说“鸡屁股银行”的保险性了,按乡风民俗,客人来了,要烧茶,这茶的内涵便是三个水花蛋。而下酒、吃饭的菜更是由鸡蛋充任主角:炒蛋、涨蛋、荷包蛋、蒸蛋、闷蛋、红烧蛋、蛋卷、蛋饺、虎皮蛋……那些平时从不上桌吃饭的妇女,一且生下小孩,肚皮倒空了,便心安理得地往里面塞鸡蛋。每顿至少三个,每天五六顿、七八顿不等。胃口好的竟能装进二三十个土鸡蛋,以至于吃厌了,后来再也不敢问津,反说鸡蛋其实很不好吃,有一股鸡屎臭。</p><p class="ql-block">一个蛋既然能孵出一只鸡,蛋黄里生出五脏六肺,对幼儿的发育肯定是大有益处的,乡民凭直觉判断这是最好的营养品。儿时的我,每天早中晚都各有一次吃蛋的机会,细想起来,我之所以智力不算低劣,大概有鸡蛋的一份功劳。</p><p class="ql-block">因此,待我有了两个女儿后,便想方设法给她们吃蛋。但市场上的鸡蛋总是日见其小,而价格却又反其道而行之。“清明蛋,好当饭”时,妻以为便宣,便多买了一些,打开一看,全都是带血丝的头照蛋,我教她以后要摇一摇,不晃动的是好蛋。她照此法买了一大篮,哪知道却更糟,全是长了小鸡的旺蛋。原来卖蛋人把坏蛋放在锅中煮过了,所以就一点也不晃动了。我苦笑着说:“这种‘全鸡’更补,而且还省了我们的煤钱”。妻恼火极了:“不买了,自己动手,养鸡下蛋”。</p><p class="ql-block">一群雏鸡,鹅黄的、乳白的、墨黑的,好似活蹦乱跳的音符,交响在我们有限的空间,顿时活跃了小屋的气氛。孩子们比吃蛋还高兴,捉虫、切菜、喂食,忙得不亦乐乎。准知好景不长,第二天鸡便打瞌睡了,有的竟长睡不醒。记得母亲过去说过:小鸡最好让老鸡带。但一时到哪里去找鸡婆呢?邻人启发我:阉鸡能代劳。我赶忙买了只阉割过的公鸡,先用酒把它灌醉,再把小鸡放在它身旁,待它醒来时,这位糊里糊涂上任的太监似的保姆果然很称职,尽心尽力地护卫着幼雏。为此,我献给它一首诗:</p><p class="ql-block"> 《当保姆的阉鸡》</p><p class="ql-block">抛弃了好斗的脾气</p><p class="ql-block">换一颗慈母心</p><p class="ql-block">珍藏在褪色的羽衣里</p><p class="ql-block">温暖着</p><p class="ql-block">我们椭圆的希冀……</p><p class="ql-block">啊</p><p class="ql-block">冷却了歌舞的热情</p><p class="ql-block">割断了性爱的甜蜜</p><p class="ql-block">阵阵雄风</p><p class="ql-block">在萎缩了的紫冠上停歇</p><p class="ql-block">阉鸡啊阉鸡</p><p class="ql-block">是我们委屈了你……</p><p class="ql-block">小鸡日益见大,羽毛越长越艳,妻担心地说:“坏,全是公鸡。”果然,没几天它们就全都练起了“美声唱法”。我对妻子说:“咱们家真倒霉,生孩子全是女的,养鸡却又全是公的”。后来才知道,分辨小鸡雌雄的最佳时机是出壳后的一两天,那时孵坊师傅早把母鸡选出来卖给了关系户,而投放市场的则多数都是公的。</p><p class="ql-block">我只好忍痛花大价钱买了两只新母鸡,它们于当年立冬前“开怀”,发表了鲜红的“处女作”,谁知道没生上一个月忽然又停产了,天太冷,太阳又难得光顾我家冰箱似的房间,人都吃不消,鸡还能下蛋吗?</p><p class="ql-block">春节回原籍探亲,母亲要宰鸡,我说:“买肉吃,鸡不杀了,给我带去下蛋”。于是这“广阔天地”里的使者便进城屈居在我家笼中的小世界内。原先的两只鸡用敌意的目光盯着它,不时发出警告声,并联合起来不让它吃食,我只好在旁边重撒一把米,那两只鸡追了过来,啄得新客羽毛乱飞,然后分别各霸一方。无奈,我又撒上第三摊米,谁知那两位还是不肯罢休,又围了上来,可怜的新鸡只好像打游击似地边逃边吃。这时邻居家的两只鸡乘着混乱过来抢食了,原先互相争斗着的我家那三只鸡见势不妙,立即休战,转向偷食的不速之客发起进攻,再加之我的助战,入侵者慌忙逃窜。不过我刚转过身来,自家的鸡又斗了起来,气得我冲它们踢了几脚。并罚以隔离处分,任它俩在笼内咯咯抗议不停。</p><p class="ql-block">新来的这只鸡表现极好,天天下蛋,因此而得到了全家人的优待。大概它是受此鼓舞吧,再也不甘忍受那遭歉凌的待遇了,公开向“先进山门”的那两个老资格应战,在腹背受敌的险境中飞身跃起,用脚爪向对方的头部抓去,顿时,那只鸡惨叫起来,寻声望去,鸡冠上鲜血淋淋,另一只正准备参战的鸡也咯咯地叫着跟在后面逃走了。得胜的英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然后昂首挺胸如拳王加冕似地绕场走动着。我忽然发现它的脚爪不同寻常,比其它鸡多生了一个匕首似的倒勾。此时,我这个属鸡的特别欣赏它的“后发制人”战术。我寻思:如果将它生下的蛋保留起来,说不定能孵出一批英勇善战的良种斗鸡呢!</p><p class="ql-block">但是,即使真能这样的话,也仅仅是给有闲者酒后茶余制造些刺激和乐趣而已,对于鸡类世界又有多少裨益呢?</p><p class="ql-block">(载一九八九年三月十六日《南京日报》,获“人生迈步”征文创作奖。)</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王家干,男,1945年8月出生,系中国音乐家协会二胡学会会员、国家二胡考级考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群众文化副研究馆员。他自幼喜爱艺术,10岁习琴,13岁被特招入艺术师范,16岁至专业文艺团体,由主胡而指挥,由指挥而作曲,由作曲而作词,由作词而作诗,由作诗而作文。曾任靖江县歌舞团、六合县文工团乐队队长兼指挥、六合师专音乐老师、六合县文化馆常务副馆长、六合区文艺创作室主任等职。</p><p class="ql-block">王家干一生以“手艺人”自居。自称“不甘寂寞的小人物,不肯盲从的老百姓”。“不信天命信拼命”是其座右铭。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坚持“不吹牛、不拍马、不落井下石、不墙倒众人推”。极力“与人为善、成人之美”,但也“嫉恶如仇、针锋相对”。追日追月追真谛,觅琴觅弦觅知音。有感而发创作,很少无病呻吟,且为文始终坚持四个标准:民众欢迎、行家认定、总编放行、自己过瘾。曾在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有《弦外集》、《中外诗歌精选》、《现代诗歌精选》。参与过《江苏二胡考级教材》和《放歌南京》等书的编辑。长篇传纪文学作品《芬芳人生》(经典《茉莉花》收集加工者何仿传)在南京出版社付印出版。也曾应中国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民歌中国》栏目邀请,于2004年率领12名民歌手进京录制了20多个江苏民歌专题节目,在央视的多个频道中向世界播放过。退休后被南京《都市文化报》和《周末新江北报》聘用主编文化副刊。先后参加南京钟山民乐团和南京市文化馆的群星民乐团,演奏二胡、高胡、板胡、中胡及自己改良的三根弦的胡琴。1983年率先发起举办雨花石展览而担任过南京雨花石协会副会长二十载,现仍任其顾问。70岁后依然在全国的征文和南京市的器乐创作和比赛中得创作奖和演出奖。其中《灵岩石说》获中图书馆学会阅读推广委员会二等奖、《妹打号子哥等待》获南京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二等奖和创作奖。</p><p class="ql-block">王家干2007年被南京民乐团邀请,任其在英特网《西祠胡同》的《金陵乐谈》的版主,并兼任《雨花石文化园》的首席顾问和名誉版主。曾被西祠胡同《六合人家》评为十佳网友。2017年获江苏省百名健康文化老人称号,2019年获江苏省最美文艺志愿者称号。百度里输入“王家干”可看到江苏电视台教育频道为他摄制的电视专题片《跨界奇人王家干》(上下集)和他演奏的很多视频及大量文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