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子女……

天山石

　　我的母亲，一九二四年生，去年为老人操办了95岁生日。 母亲一生操劳艰辛，把四个儿子拉扯大。 老大，七十出头，已退休多年，母亲的事最上心； 老二，六十三岁，虽退休，仍受聘一所私立学校当厨师，儿女有工作，妻子也退了下来； 老三，开单位车，两个儿子有工作，日子也凑合过； 老四，开公交，还房贷，妻子打零工，女儿有事做，但日子也紧巴巴。 各人有各人的家庭，兄弟四人，人各有本念不好的经…… (图片为母亲近照)

　 (下图为大哥回家探望母亲并与之交谈) 在接母亲回老家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母亲一直呆在大哥家里。 大哥大嫂及一家老小为了照顾年迈的母亲，做出了常人无法承受的艰辛和努力，以及无微无至的关爱。 大哥也已经是七十来岁的人了，到了这个年龄，理应是由別人照顾才是，而反过来却要一门心思去照顾母亲，这确是件勉为其难的苦差，也真的难为哥哥了！ 我时常这么想……

　　2019年10月间，在母亲95岁生日宴会上，母亲与四个儿子的合影。

　　母亲早些年，退了休，住在市政府大院老大的一套房里，负责老大和老二各一对儿女上学和日常的生活起居。 尔后随老四生活有七、八年之久。之后又先后生活在老大老二家。直到最近老了，走不动了，又从老大家接回老二(老家)处养老…… (图为老二扶母亲在家门口外的乡村小道散步)

　　说在前面的话： △4月13日。 老大打手机老二，“如方便，今天还是来海口看望母亲一下，她昨晚还念着你要来着……” “母亲说：想吃粽子，那你就买定安粽子吧！我知道两个地方。如果你从灵山方向来，在琼山一小校门前面有一家；在琼山中学斜对面的街道也有一家。” 答复：好的。 当晚，老二拨打老大电话说：母亲她想吃糖水面条(人工手赶面)放一点姜，红糖煮。 5月6日，老大告诉老二： 母亲不想吃东西，我们得想办法。 老二回： 哥，我看还是送医院吧？还有之前说要给母亲准备老室(指石棺)，问了吗？该有准备吧？ 老大又答： 在非常时期我不同意住院。各种技术及生化检查太多，老人受不了。两个星期前，我到三江问了先生，说可以给老人置办石棺，但母亲不开口，难办。 又说：老四这个星期六下午有时间，你上来，大家再商量一下。 老二应：我本人意见，让母亲住院观察好。几个人轮流照顾。医院总比家里照顾与各方面齐全。换一下环境，让她吃一点东西，我看是可以的 再应：我看海南医院、琼山医院或农垦医院都行。轮流照顾，饭在医院吃就行。不必要天天送，送的也不见得她喜欢吃。 大哥再回：定于星期六中午商议，不影响你下午上班，一个钟头碰头就够了。 老二再复：好！在那里见面？ 老大又回：府城爱语阳光二楼，原琼山旅社旁。

　　这是最近与母亲一起时的自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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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5月9日中午，府城爱语阳光茶座二楼。 四兄弟，商讨母亲近况及安置养老送终事宜。 老大开场白，母亲最近全无食欲，整天昏睡，生命衰弱。好些迹象表明，年限已到。很有可能熬不过下个月初一！并谈母亲的后事进行各项准备。 我(老二)反对上述意见。从最近几次接触母亲的情况看，其生命特征明显，神志尚清醒，甚少有1至2年的日子。主张先接母亲回老家，改善居住环境与生活质量并由我夫妇照顾起居与护理。 众兄弟一致赞同。老三老四当即答应明早九时接母亲回家去…… 老大决定，众兄弟附和，从母亲退休金支一千元和各兄弟每人月出300元，供老二家护理母亲及其生活之费用。
一一《备忘录》之一

　　今天上午，老三老四开车把母亲接回老二家中。 我11点40分到家，见母亲气短喘速，自语自言，我喂了些白开水，安顿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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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母亲情况一度很糟糕。喘气急速，她用手按着胸口对我说，这里很难受。我急忙去就近私人诊所，医生不出诊，问了详情，说是心脏问题，快送老人去医院。 看母亲难受和痛苦的表情，我征求各兄弟意见。大哥明确反对，说老人再经受不起医院的折腾。 无奈，我硬是给母亲喂了点粥，过一会再喝几口葡萄糖水，安置好睡下……
《备忘录》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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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5月11日凌晨3点30分，我见母亲翻身，便喚醒她，问她睡怎样？她说睡好。我喂几口水，她再嘱咐我：水一定要热、要烫，越烫嘴越好(我想起父亲临终时住一八七军医院治疗，也总是要喝热得发烫的水和汤)。 母亲说，侯咙里很冷很冷，要喝热热的水。 其时，母亲的手脚是冰凉冰凉的…… 从整夜情况看，母亲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平静，有时心跳蹦蹦的；有时呻吟，我坐旁边感觉到床在动…… 这种情况持续半分至一分钟，知道她很难受。主要气喘，气不顺，肚里还胀气。时不时打气哈哈，喝水时，肚里的气往上鼓，他总说胸口难受，有时放几个屁…… 也许是母亲最后的日子到了，好几次，整天昏睡的母亲分不出白昼，总示意我该去上班了…… 2020年5月11日凌晨4时零1分《备忘录》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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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中午，我从学校赶家时，接母亲家来的两个弟弟已走了…… 昨天中午和晚上，二叔和二婶过来探望母亲，纷纷劝说母亲要吃东西，期间，问答虽条理清晰，反映度尚可，但母亲此时全无力气，答话也是神离丝游。 过后，他们悄悄告知我，母亲的神色不好，怕时日不多，还是赶快准备后事罢。相关的事谊询问了二叔二婶，并随之告诉大哥，大哥表态明日回趟家来…… 《备忘录》之四

　　“小峰，蹲着如厕，目前奶奶仍没有力气。买一张靠背的如厕椅吧？" 答：“好的！"

　　这是孙子给奶奶买的推车。

　　妻利用塑料椅制作成老人方便如厕的靠背坐椅。

　　这是卫生间。尽管母亲从卧床到卫生间只有几米远，但要上一趟厕所也极为艰难。刚回家时，一个晚上要起二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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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13日傍晚6：38 上午，大哥大嫂和老三老四回家看望老母亲。并商量母亲的看护及相关事宜。 从全天情况看，母亲神色比昨天好一些，能吃点粥，喝些水和服中药，有起色和积极的因素。 一一《备忘录》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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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因母亲最近很少进食，整天睡床，腿脚没力，能起身下床都难，自已一个人更无法上得了厕所。这个时间，她还是很疲惫不堪……

　　妻，取猪排骨和搅菜汁，放在沙锅里煲烂，待暖时一口一口给母亲喂上。

　　经过几天的精心护理，母亲开始能喝一点熬得很稀很烂的流质稀粥。一天几次喂葡萄水……

　(5月23日)凌晨4点23分，热惊醒了我，后背的席子湿了一大块。立起进母亲房间，见没人，厕所门关着，问声母亲：“在大便”，我嘱咐两句，然后上楼小解。这时，头有点昏，坐一会才下楼来背靠墙侯着母亲。 没多久，妻醒来，说是梦醒。还是她到厕所帮母亲收拾并换了尿布。罢了，母亲自已出来，她进去时没用拐杖，我帮拿放在门口。妻让母亲用拐杖，母亲说：不用拐杖我也能来…… 唉！还是逞强。真是苦了妻子…… 安顿母亲躺下，看时间差不多天亮，也都躺下，准备再歇会。 我想起许多年前，母亲伺候奶奶时告诫我的话……，如今，又重现在她自已的身上。 我问妻，你我老了，怎办？儿女们又会怎么待我们…… 妻，叹息道，还不是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我无语。又想，不会太糟吧！ 子女们自幼受到尊教长辈教育和在我们身边耳染目睹的，我相信她们。何况这些年来，儿女们一直对奶奶、外公外婆和父母很上心的…… 见妻疲惫，我不多说一句，让她静静躺会儿……

　　午饭后，侄女看望老人家。

　　母亲时好时糟，情况反反复复。 几天后，饮水进食量加大后，排便困难，妻多绞菜汁、南瓜汁、木瓜汁一块熬粥给她喂上，还不时的给吃点桔子、葡萄、香蕉、火龙果等水果，还有红薯等。 便通了，问题也来了。上厕所的次数多了，拉屎拉尿也多了起来。 妻很苦恼，也很无奈。 母亲她老人家更是难堪……，便后，弄得裤子全是屎；更有甚者，有时，墙壁上、拐杖上、还有座椅和水龙头全涂上屎，搞得妻头晕脑胀的，真是顾这又顾不了那。 妻说：这手，从早到晚甭管怎么洗，总感觉有股味……
　　

　　平日里，老二得上班。一下班家来，总帮母亲抹脸、梳头，这是给母亲做足底按摩。

　　24日晚8点10左右，妻等我从学校开例会回来吃饭。 刚吃好，正谈起母亲的事。妻忽然起身，边走边说：母亲又拉屎了。她是凭嗅觉去了，十多天下来，尤其这两三天颇有体会。果然，一股异味从房间从外大厅弥漫开来…… 妻让我到老屋取尿布来，她扶母亲从房间到外面的坐式厕所去，一会如厕后，妻帮母亲打包尿布，就扶进寝室了。 妻出来就冲我一句话，今天是第八次换裤子了。毕竟是九十五岁了，竟与小孩无异。 已然失禁。这是第三天了。 真的难为妻了……

　妻说，这几天，老人家吃吃喝喝，拉了换，换了又拉，总忙个不停，真的是把人给累坏了。 啊，为人妻，为人儿媳，有得选择吗？

　　母亲很清醒，知道，吃喝多了，惹事。于是，总想不吃不喝，之前她也是这么着…… 可这样也总不是事。吃多吃好，老人又拉得多，夜起也就多；吃少了，老人又憋得慌，想拉也拉不出来；这不明摆着左右为难！ 毕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又怎个知道吃多少才是个度，恰到好处？ 做子女的，光知道老人能吃东西就好，当然吃多了就更高兴。可谁又晓得老人的各个器官及功能已衰弱，吸收能力差，加之少活动，这就给老人的排泄带来诸多不便……

　　大厅的饭桌顶上有一大吊扇，在掛吊扇的一钢筋的弯口上，不知何时，一对鸟儿筑一个鸟巢，产三只小仔，鸟儿吱哎喳喳叫不休，苦了这对鸟父母，整天忙着啄虫儿给幼鸟喂食……

　　细心的母亲总是一旁侯着将翅膀护着栏着，担子鸟儿落下……

　　这一景象，成了我夫妻俩饭前茶后的话资。 是啊！鸟儿都这般，何况是人呵……

　　我常给妻讲： 如今父母们都老了，她们能健在，熙养天年，是她们的造化，这也是我们做子女的福份。

　　总是不停的劝说，嘱咐，一口一口地喂……

　　吃一小块地瓜，再喝点水……

　　熬点骨头粥，再煲点青菜，一样来一点，吃上一点点都好……

　从不想吃、不敢吃，到吃小半碗，个中的辛酸苦辣，妻子再清楚不过……

　村里好心婶嫂和后辈以及左邻右舍的，也常家来和老人家聊天叨叨家常，其间，母亲的情绪和心情是好好的。

　　午饭后，坐在靠椅上纳凉也是舒心的事……

　　自昨晚开始，给母亲换上尿布，情况开始好转。 一方面，母亲吃量控制，她也不想给儿媳添麻烦；另方面，身体各方面也见好转。 昨天全天换尿布三片，今天只换两片。脸色见好，很配合，到房外吃饭，饭后也能走走，特别是用拐杖撑着行走，也能多走了几步路。 下午，老三和儿子一起回来看望母亲，老人家很高兴。 这上面图片是母亲自已吃晚饭时的情景。

　　十七天前，饭水不进，已然在鬼门关前转悠的母亲，在妻的精心呵护下，真的奇迹般的起死回生了，这是母亲老人家的造化。 晚上10点10分，母亲当着老二夫妻的面说：还是妚兰(老二媳妇)对我最好！这是这些天来，母亲讲的一句实在话。 妻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几天，母亲的身体有了不起的大好转。 停上尿布了…… 自已端碗喝粥了…… 一个人在大厅坐着休息，偶尔还跟別人说几句话…… 不让人扶着，撑着拐杖也能自已行走……

　　这是妻给母亲服药。

　　5月27日晚，我和妻问母亲，明天早餐想吃啥？她说想吃炒粉。 今早，妻专门上街一趟，买些河粉回炒给母亲吃。虽说吃不多，但只要有胃口就行。

　今天28日，是母亲回来第十九天了， 妻在给母亲喂午饭。

　　5月28日下午，老母亲自已亲手用汤勺掏木瓜吃，甜，香！

　　5月31日晚，老四一家三口下班后就赶家来看望母亲。

　孙女心细，为奶奶赶蚊虫，挂好蚊帐。

　　听儿子说上几句贴心的话，老人心里暖烘烘的。

　 我与妻说，但更多的是说给我自已的…… 我们对父母怎样？子女就对我们怎样？而他们的子女也将对他们怎样？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传承，也是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传承……

　　看着母亲一天天好起来，妻总对我说，阿公阿婆(她的父母亲)近日不知怎样了？又是牵肠又是挂肚的。 其实，做儿做女的，那个不是这样……

　　现代著名作家梁晓声曾写道：中国的父母太伟大了……。父母赋予子女太多太多，而向子女索取小之又少…… 的确是这样。 于是，我们做子女的，能为父母尽孝心，那是应该和理所当然的。 有一首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唱得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于2020年7月20日中午，母亲还是走了！她走得那么的安详、那么的自然、悄悄的…… 我那母亲，仅家回两个月零九天。 尽管我们作子女的，百般尽心尽力尽孝，然而，终还是拧不过天意，寿缘已尽的母亲一一我那倔强、敬爱而伟大的母亲还是撒手归天了…… 我欲哭无泪…… 直至现在，我方才慢慢品味先人说过的一句话： 子欲养，亲不待…… 不管怎样，母亲于我的心目中永远是可敬可亲可爱的，愿母亲在天堂能得以安详无恙，灵魂永存！

　　后话一一

　　这是我们一大家族为95岁的老母亲举办的生日宴会上。 (儿孙满堂)

　　母亲与四个儿子合影留念

　　大哥与母亲

　　这些是母亲最爱吃的菜。 (海口龙泉酒家地道的海南腌粉)

　　烧烤乳猪

　　孙女们，也个个孝敬。

　　孙媳也很懂事，常伴着奶奶说说话。 这是孙媳和老人在一起合影。

结束语：

　不论如何，做儿女的，只要心有慈悲，心中有爱，懂得父母的养育之恩和知恩图报，这就够了，孝敬父母，养老送终，这是本份，是人间真情，是大爱！

　　笔者与妻子合影留念。

　　笔者原创于2020年5月30日 (笔者同母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