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蝉䀨噪伴怒蛙

假如明天来临

乱蝉䀨噪伴怒蛙一簑煙雨A.从记事开始，此生貌似就和蛙们密不可分了。夏秋两季，满世界都能见到的，是官称的青蛙，石林俗称癞古德，因为其鸣叫声是“古德古德;”本地人口中所指的青蛙，是一种很小的绿背蛙，只有拇指的指甲盖大小，但吼叫声却与身材严重不匹配，用吼声如雷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由其在夏夜天刚黑或雨后出太阳时，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它的时段，成千上万只同时开吼，叫声能盖过除了定时开的广播以外的所有声音，开吼时嘴巴两边的气囊同时吸气，吐气，能使身体差不多大出一倍来。古人笔下的怒蛙，估计就是指这种小精灵。民间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害凑(Cou，平声)病的人，其实就是哮喘，用绿青蛙能治，只是用法太过恶心，囫囵生吞，小时确实见过一个老奶吃过，足足反胃半个月;还有一种黄绿色的大型蛙，能长到五到十个青蛙大，我从不敢碰，它身上的臭味能臭到让你怀疑人生，前提是你别去抓它，本地人叫箐鸡，也叫绿头千斤;龙潭(泉眼)或隐闭的箐沟里，还有一种更加大型的蛙类，官称石蛙，本地俗称石蚌，老报手。之所有这么奇葩的名，是因为抓它的时候，手踫到它就会用两只前脚报住人的手，很傻很萌的动物;山上还有一种脱离了水也能生存的蛙，和青蛙差不多大小，体表灰褐色半透明，能看到血管，称“小红胯”，据称其肉味是天下绝美，我从没抓过，更没吃过;有一种稍许没有青蛙大的蛙，被叫做气鼓子，只在雨季来临的最初几天能见到，产完籽就销声匿迹，并且只喜欢在臭水塘栖息，整夜声嘶力竭的重复一个声音“孤，寡，孤，寡”相当令人生厌的动物。你再怎么申明自己是孤寡，老天爷也不可能让绿头千斤来和你结婚不是？最后，就是癞浆包了，官称蟾蜍，有大毒，但中医用来医一些绝症，平时深居简出，走路永远慢吞吞的，绅士。过去认为小儿营养不良吃它的肉有效，但多数人不敢弄，我为好几家人杀过蟾蜍，都是用来为瘦弱宝贝进补。以上诸类本土蛙应该都属于国家保护动物。B.差不多1984年的样子，民间传闻，天生桥的两位老奶看到草礅大的癞古德(青蛙)，被传得神乎其神，于是引得十里八乡的老奶们一起连动，集中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专项法会，不知烧了几吨的香纸蜡烛，祈求老天爷收回雷霆之怒，降福于苍生，把这大家伙召回天庭，放逐瑶池，不要再在世间惊吓妇孺。85年我被省建二公司招工，在昆明巫家坝建军航候机楼时，工棚外的臭水沟里，半夜传来地动山摇的牛吼声，自己一个大男人都被吓得不轻。过了些日子，把臭水沟抽干水，下基础，亲手抓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大蛙，足足有一公斤重，相当于50只青蛙，昆明师傅羡慕不已，从他们嘴里才知道，这叫牛蛙，同时瞬间就明白，天生桥老奶们所说的有草礅大的青蛙，绝对就是此物。接下来，从书上了解到，牛蛙，青黑色，从古巴引进;美蛙，绿色具黑斑，从美国引进。二者均具超大食量，生长速度快，肉食性动物。只要能够吞下，就是它的食物，它的菜谱里甚至包含了自己的儿女，引进中国，纯粹是为了吃肉。那几年，昆明上档次的宾馆酒店，都差不多在大门口挂一个临时广告牌:收牛蛙，每斤20元。我的工资62.18元，如果以我现在抓牛蛙的手艺，放在那时，抓一幢别墅都没多少悬念！C.95年前后，村里几个年轻人农闲到山上的水塘里用小网拖鱼，他们拖到杨家村后老牛箐山顶的一个水塘时，鱼没抓到，但是有意外收获，一网能拖到30公斤牛蛙蝌蚪，并且白天也能见到水草上有牛蛙，大小不一。于是晚上步行了两个多小时，第一次尝试抓牛蛙，人走到离水边20米的样子，有千军万马走过的感觉，电筒光扫过去，何止成百上千只大小牛蛙苍促往水里奔逃，也有一成左右的巍然不动，净等去抓。之后的若干年里，一直对这个塘有很深映像，牛蛙们把这个山塘子当成育儿室了，其实仔细一想，多半是因为附近属于宜良县的陶家箐，十丘田等几个村子的水牛都集中在这里饮水，泡澡，打腻，同时在水里留下大量牛粪，满足了蝌蚪的食物来源，才吸引了众多牛蛙来此结婚生子。又过了几年，村子周围经常能见到牛蛙出没，整个夏季都能听见雄蛙不可一世，其实是在自寻死路的吼声。O三年，女儿开始读书，此时儿子已经念初一了，住校，每天晚上女儿做作业，我们都不开电视，以免引响孩子学习，我在村子周围的水塘随便走走，就能抓到大牛蛙，抓到大的只要一只，稍许小些的抓两只，拿回家宰杀煮熟，滴一滴猪油，放一叶葱或薄荷，女儿作业一做完就可以大块朵颐，十分怀念那些日子。D.随着充电电灯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为夜行人带来了极大便利，但是牛蛙这种入侵灾难动物只用了二十年就完成了几千年的进化历程。O六年冬季，在石林复烤厂做农民工，有天晚上下中班，在下小雪，凌晨零点过一点的样子，停下摩托车方便一下，出于一种无聊的心理，拿随身配备的强光手电射了一下，路边水塘里居然发现了一双眼睛，从反射过来的眼睛大小和亮度，知道这是只牛蛙，并且不小。慢慢靠过去，这牲口鼻尖上己然堆了一小个雪堆，但它是清醒的:它放弃冬眠了？？！！意思是大天朝的自然环境比美国古巴还适宜牛蛙们繁衍生息，并且它的食物来源广泛:小鱼虾，甲壳虫，老鼠，小蛇，最令人伤心的，就是青蛙(癞古德)。多少代人的记忆中，满田野“古德古德”的叫声不复存在，全被牛蛙当成点心零食吃了。接下来，就没多少悬念了，这种灾难动物的入侵之路，遇到了一个绝对的劲敌，现在一簑煙雨的标配是:媳妇的摩托车，一个工具包，用来盛身上的零碎和备用电池，一把平锉，是为了在枪头戳在石头上时修复用的，网兜等;一支碳素伸缩抄网杆，全部拉开六米长，意思是在离我六米以内的牛蛙，差不多都是死牛蛙。一个强光头灯，带感应装置，而牛蛙家族也同时发展得强悍而庞大，一个三亩大的水塘，夜里用强光头灯一扫，你会惊奇的看到大小不一的五六百双眼睛看着你。于是有打油诗记之;难遣愁绪听蛙鸣，半世已过不安宁；自在安然吃罢酒，独与星月伴成行！ 月色惨淡少人行，百无聊赖等天明；最是枯坐难宁神，独在田野装殷勤！看到大货，心情会莫名的开朗，愉快，先说一声:我的！才会去动手。从两只眼睛的距离和反射过来的亮度，大小，就可以判断出大小。并且下巴部份是黄色或五彩的，公蛙，杀无敕;下巴部份是白色的是母蛙，春夏两季尽量放生，因为此时正值产籽季，当然，当重量达到400克以上时，还是忍不住下毒手捉它！E.月光如昼。 这种夜晚，是我抓牛蛙的最佳时节，第一，刚蛰伏醒来的牛蛙没被惊过，还都不认识我，憨出出的等我去抓它；第二，有月光可以借来走路，不需要打强光手电，大大减少了对这些入侵灾难动物的打扰，增加了抓到的概率。 抓到位于中资佳园对面的九曲桥时，今晚的活动已接近尾声，加之头灯莫名其妙的不会亮了，看看手里收获准备打道回府，想不到鞋袋被园丁拉的刺铁线绊住了，一个趔趄，往前用力一挣，挣脱铁线的牵绊又往前大踏步跑了几步才站定，夜里我90公斤的体重弄出的响声有些雷霆万斤的动静。意外的是，刚才不会亮的头灯居然亮了，更加意外的是，我站稳后看到面前有辆白色马头骄车，车旁站着一对男女，惊恐万壮的看着我，和我手里叉牛蛙的专业凶器，那是一根黄色的碳素杆，收缩后仍然有一米多长，并且顶端配四根磨尖的钢针和一厘米旺的倒刺。 男的明显吓得不轻，一马趴跪在我面前：“大大大，大哥，我们没做什么，只是顺路送她回？家，我发，发誓，…… 爷笑了一个晚上，叉气了，肚子疼！F.又看到你了，准确说是看到你的一双眼睛。从反射回来的大小和亮度来看，应该是我抓到过的收获里都没你大，初看到时脑海里立即跳出四个字，目光如炬，多看了几次，感觉就是两盏冷光灯，一成不变。我欣赏你挑选这个点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巴江在这里几乎是转了一个调头弯，一株柳树半倒在江里，枝桠挡住了漂浮物，于是这里成了一个垃圾场，N多塑料制品，包装盒，袋，再有，就是各种式样的动物尸体，离这里300米，很浓烈的腐臭味补面而来。在补倒的柳树桩下面，一抱大小的地方没有浮物，并且要从巴江对岸借助强光手电才看得到这个位置，而我的专业凶器全部展开六米，刚好够不到你！ 不经意间，到了蛙们狂乱的季节，纷纷患上呆病，静等我去抓，或许，用“拾”字也没有什么不妥，在一个月光如昼的夜里，蛙王只顾唱歌给女朋友听，终于落入囊中。成就的喜悦，悄然而至。展开后40厘米长，800g重！ 南天一隅的石林，来了位爷，姓王，叫老盖，初次从杨继平那里知道此人，被告知是位专业作家，穷乡避壤的石林，连号称石林一支笔的杨继平都需要仰望，自用不着怀疑。于是想用蛙王拉进一下和这位爷的距离，意思表达过去，不单盖爷欢天喜地，几位兄弟姐妹也被蛙王成功吸引，于是，在信香园拉开阵式，准备热闹一番。 最近几年，抓到N多的牛蛙，都没拿去卖过，都送给亲朋的孩子。他乡归来的亲人，用自家养的生态鸡烧一锅汤，然后用鸡汤煮整只牛蛙款待他们。先后招待过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来自中国传媒大学的孩子们(为抗战老兵拍婚纱照)，江南大学关爱抗战老兵的孩子们，吓他们一跳的同时，肯定给他们留下活色生香的记忆！ 蛙王煮好后，布菜给盖爷，一边不断吞咽口水，一边战战兢兢不敢下口，有些滑稽和不敢相信，但是因为招待盖爷伉俪，有了这么一大群亲朋欢聚一堂，并且由学长官继鸿开头，一人一句，德霖成功的狗尾续貂，拼凑成一首诗： 官继鸿：循声望水月初圆， 朱明贵：半亩方塘半亩莲； 老盖：搅碎波澜谁家手？ 德霖：独行田野闲散人！G.不管抓到多少，11点以前收工，差不多都有两公斤的收成，隔三差五的，一为锻炼身体，二为散心。也有不愉快的时候，前晚，在三板桥和白水井之间的西城大道上，把摩托车骑上人行道边上摆放，等收工准备回家，盲道的道口被一辆骄车堵了，如果不走道口，就要骑下20厘米高的走沿石。看了一眼骄车，车玻璃摇下后伸出一个凶神恶刹的头来:“望哪样望，老杂种？”爷懒得回答，把感应头灯整亮，是个30岁左右的粪草，头发五彩，戴耳环，副驾上一个女人有些慌乱并低下头。我没出声，往地上吐了一大泡吐沬，用头灯照着抄网杆和枪头上的四根刚针，寒气阴森，再往地上倒了一壶热水，于是，10秒以内，这砣粪草完成了关窗，发动，离开我的视线的一系列动作！我就想不通了，年纪轻轻就瞎了，爷半夜三更都敢一个人跟孤魂野鬼玩，你还敢整声气给爷听，跟爷呲牙？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你选择好好跟他说话，你就是自甘堕落！ 欲说心事皙抚琴，茗香余韵鸟虫呤，乱蝉䀨噪伴怒蛙，细嚼半生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