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记——鬓边不是海棠红，是五月末的风

枉凝眉

1.

换水时，发现莲盆里有厚厚的一层水藻，以前在荷缸、莲盆都有见过，但其时莲亦田田，荷亦亭亭，未多作关注。现在莲叶既出了问题，我便不得不开始关注并留意每一个可疑的因素。

藻，深绿，绒毛一样的细丝状，用手去捞，还要稍用力撕扯。

没有足够的科学依据，向我证明她们有害无益，但我还是有些怀疑她的别有用心，因为那个“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句子。

情至深处，惜春人为满密难解的心结所缚，一派郁郁寡欢，病态孱弱，那莲呢？莲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网细结，覆盖缠绕，身能舒展，心能开朗，呼吸能顺畅均匀吗？身心为藻所困，不得自由，还能生长得好吗？

想至此，我坚定了自己的诊断。索性把绿藻打捞了个干净，然后换上清水。晨风在鬓边歌唱，我仿佛听见心结已解的莲们，舒气如兰。

只是那几片憔悴枯槁的叶子，犹似病未愈的孩子，惹人怜爱，只有默默祈愿，早日康复，再展开她们绿色的小臂膀，绽开胖胖圆圆的笑靥。

2.

鬓边不是海棠红，春海棠早已去无踪，别在鬓边的，是五月末的风，是五月花撩人心怀的情语。

月季鬓边是月季红、黄、粉，还有金鸡菊的灿烂黄。

而墙头鬓边，一派乱红飞渡。乱红欲飞，是千百朵蔷薇齐放的盛象。与其说各色蔷薇乱了墙头的阵脚，不如说是乱了他的情怀。

蔷薇们靠在他的肩头，贴着她的鬓边耳畔，诉说蔷薇国特有的花语——沾雨湿的思念，丽日下的喜庆，长夜的相依和热恋。

墙头怎禁得如此情蛊，满目脂正香，花正浓，那颗怦然悸动的心啊，早已情定繁花，今生今世，寸步不移，相守四季，等花开如期，爱就爱个翻天覆地……

荷缸鬓边不是荷，经常是两朵或数朵各色月季，荷缸里，荷叶覆满，又两枝玉立，亭亭于风中，月季本是荷外花，但在荷花未开的日子里，配上来，竟也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得是怎样的云鬓，才能胜任西篱花盘硕大的绣球花？除非于硕大里，摘下无数挨挨挤挤的小花朵里的一朵，可又怎么忍心？

这些心无杂念，又不争宠的小女子有条有理地安守在各自的位置上，渐红渐美，从不在一朵花盘里离开集体出走半步，怎可人为改了她们族规，拗了她们本性？破坏一朵花的美好，实际是对如花情怀的亵渎。

石臼鬓边是花玲珑。在我留连花丛，如蝶时时舞的时刻，那臼里的多肉，早已默默开过了两朵，今日见，见到两个干萎的花梗，想她寂寂而开的千般安静万般好，心生遗憾，好在终于没有错过第三朵。

花小，五个瓣儿，有长蕊，色白，透着浅浅的绿，适合田埂上，脚沾露水，肩带鸟鸣的爱美女子，戴在鬓边，花朵的小清新与石臼的朴互搭，趣意无穷。

所有的花香依偎在清风的鬓边，所有的花朵，都依偎在时光的鬓边，爱花看花的人，就都身心有寄，生活也就美成了花朵。

3.

含羞草，初长成。青葱年纪的她们，成为我的绿色重臣，她们因一副羞态征服了君王心。

之前写过的她们，稍被轻触，即双手合十，一喏长揖，低伏下去，可爱得让人不知如何爱才好。

可是如今，在她们面前，我业已胆大心野起来，由当初轻怜蜜爱只触一叶，变成用手整个拂过她们，我喜欢看翠衣绿袍的她们，在我手过之处，星眸微垂，虔诚跪拜，一众集体叩首，而我则短时之内，做足做坏一个好“色”之徒，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等夜幕四合，众“妾”倦睡，我虽略有愧意，但戏玩之心，仍意犹未尽，不是我的错，是她们羞态太诱人，诱我秉烛相看，才于九次十次的压抑里，终于没有惊醒她们的梦……

4.

蘭新买的那桶荷，有几个花苞，我日日添水，眼见着最大的花苞，渐渐褪下最外层的紫袍，紫袍袖角如尖翼，调皮地四下张开，露出圆润的“香肩”。

只是这两天，我忽然发现“香肩”润泽不足，干燥有余，再看底下的小花苞，茎秆干枯，花苞像忍饥挨饿的孩子，楚楚可怜地杵着。找不到真相之前，我能做的就是给她换上新水。

我不知她还会不会开成荷？第一朵开成的荷，又该如何命名？

是蘭，就叫“花知晓”，是我，就叫“玉无名”，最好是我俩的合体，就叫“兰玉玲珑世无双”。

其实，取名不过是爱至极处，一己戏言，而荷的开放，真成了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向往了。

5.

纵是心向百花，今生还是注定修不成百花的模样，好在精神易成。

那条容盛我灵魂的有趣长河里，除了你爱的那朵“海棠红”，还有我的精神之花，朵朵是你所爱，朵朵是我所爱，她们会在美的日月与梦里，时时翻新，四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