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寻踪之二十：《黑虎》

泉溢流觞

直到现在，常常想起当年在边防连队时喂养的那只狼狗来。

一天，军械仓库的老乡送来一只退役军犬刚生下的狗崽。小家伙周身黑色间黄，毛绒绒怪可爱的。我让炊事班按编外军犬的伙食标准，精心喂养起来，还专门为它搭建了一间犬舍。

狼狗，犬家族里的贵族，从小必须得好吃好喝供着。你若要用那些剩菜剩饭来对付，它会高傲得连看都不看一眼。这只狗崽很讨兵们的喜爱，大家还特地为它起了个名字叫“黑虎”。不到两个月，黑虎便长得有模有样，显示出了军犬的贵族气派。真的呢，平时哪个兵戏弄它，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见到陌生人，也从不装腔作势乱吠，而是竖起耳朵，两眼警惕地盯住来人不放。当年驻地远离城镇，营区经常失窃，多半是那些窜进营区“捡破烂”的人干的，哨兵经常被他们钻空子。自从有了黑虎看家护院，失窃现象基本消失了。

平时连队搞训练，黑虎也跟着去撒欢。兵们随手丢出一只橡皮球，它立即飞奔跳跃，敏捷地将球捡了回来。记得有一次，远远看见黑虎正与几只土狗在对峙，土狗们仗着是自家地盘，对着黑虎汪汪狂叫，却没有一只敢靠近。只见黑虎两爪前撑，嘴里伸出舌头嗤嗤作响。兵们都停下训练看热闹了，不知谁一声“黑虎，上！”好家伙，刹那间一个黑影“蹭！”就跃了出去，直扑对方最大的“头领”一阵狂抓嘶咬，那场面看得人心惊肉跳。我赶紧向前喝止，担心再晚一步，变成军民纠纷就麻烦啦。

不知不觉，黑虎已经长成半人高，可它毕境是只编外的军犬，平时除了看家护院便无所事事了。或许跟习惯于忙碌人一样，一旦闲下心时，总会不知所措。终日无所事事的黑虎，开始外出惹事生非，去咬寨子的鸡鸭，去找公狗打架，去“调戏”母狗……搞得鸡飞狗跳，但都掩饰不住大家对它的宠爱。

后来，我因工作需要调离连队，临行那天，发现打好包装的行李被撕开了几个口子，我知道是黑虎干的，便假装生气地踢了它几脚，黑虎呜呜地叫了几声，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为掩饰尴尬，我摸着它的头说了些安慰话。到了车站，黑虎又偷偷地跟来了。汽车徐徐启动，黑虎被兵们紧紧拽住绳索，阻不住地一阵狂跑。我坐在车上，联想到自己因性格耿直，工作不懂迎合，无意间“得罪”了某位首长，被“发配”到更边远的连队。马上要离开宠爱的黑虎，离开熟悉的地方，而此去前途渺茫，身心疲惫，眼泪不觉一下涌了出来……

到了新单位不久，便收到了黑虎的不幸消息：它“花心”不改，竟然和附近寨子的一条母狗“好”上了。连队专门用铁链栓过它，但都不凑效。为表示恩爱，黑虎常将寨子的鸡鸭叼去献殷勤讨欢喜，这就激起了公狗们的“集体愤怒”，在一次群架后，黑虎越战越勇，一连咬死了两条土狗，闹到老百姓都上门来讨说法来了。后来，黑虎竟神秘失踪！原来，它又跑去寨子“相亲”时，被老百姓诱杀了……这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

现在想来，黑虎成年后，整天被关在营区，从没有人想过要给它找个伴。我为此请教军区军犬训练大队的专家，得知公犬发情期，远远闻到母狗排出的气味时，会变得焦躁不安，总想四处转悠打发孤单寂寞……也许，这就是黑虎逃不出的所谓宿命吧。

这么想着，突然觉得黑虎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