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往昔告诉未来

霞光xin

作者/霞光

想以此为题，记录我的人生，也本想成为我生长的家，续写家史的一部分，却又担心会无人承认为以后的家史。直觉告诉我，已无法以家族所有成员为读者。本文既不属于高辈份尊长的传说，也不能以同代手足及以下直系、旁系等晚辈们为阅读对象。

我是热爱笔墨的人，和真正的写手相比，却又胸无点墨。只想为我的儿女留下点只言片语，却一缕悲哀涌上心头。他们完全不属于我所经历的时代，也几乎没有我所特有的精神和激情。随之他们趋渐成熟，彼此之间，出现越来越多的不理解，让我从不相信能够存在的代沟，终于清晰可见。以致他们人生阅历越丰，这道沟，也仿佛日亦加深。在他们眼里，我从此不再是他们引以自豪的偶像。如今，我的文字，他们甚至不屑一顾。他们并不在乎将来有无“家史”收藏，更不会想写家史承继后人之事，至少在我的直系后代不会了。即使孙辈以下有人问津家史之事，也大可不会选择张氏，只让我凄然——往昔是无法告诉未来的。

我是任性的人。凡事以兴趣出发，沽上名，得名；应得利，不避。名利无缘，甘愿淡泊。此生只想追求一“乐”字。而这“乐”，往往又极其难得。孤芳自赏，从某一角度来说，也可转化为自得其乐。既使在我身后，这些纸张沦落一堆垃圾被化为灰烬，而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就永远是自己的忠实读者而自娱其中。我的作品是我茶余饭后唯一最大娱乐方式的产物，假如我得以长寿，它将功不可没，对于我的人生，这是非常重要的。

宗族晚辈侄儿、侄女“成群”，我还有点底气依然以《将往昔告诉未来》为本篇命名。

我是平凡的人。问道于盲，我生长的年代，主流上谁又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命运？我虽然没有像上几代人那样经历惊心动魄的改朝换代，却也同他们共同经历“大跃进”、“三年饥荒”、“十年动乱”，以及后来的改革等社会主义不同的历史阶段，我的人生命运，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随着时代变迁而沉浮变换。经过近八年学校传统教育，我没有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革命后代。从小受父母家庭的熏陶，我也没成为全家人所期望的前途远大的千里驹。

学业在初二终结，后来有个班儿上，没有自己的事业。美国著名成人教育家戴尔·卡耐基曾说：“一个人事业的成功，只有15%是由于他的专业技术，另外的85要靠人际关系和处世技巧。”我早在14岁身为老三届就已失去全部的15%。中国社会的人际关系主要是裙带关系，从祖上几代以前至今，世代家人始终不与官匪为伍。至于处世技巧，我认为父亲所强调的以专业技能为基础是根本，我又没有念大学，自然没有专业。时势，在幸灾乐祸的现今时代造就了形形色色的各种豪杰。在社会出现两极分化的群体中，明里暗里，富人财源汹涌澎湃，我已是远远落伍的穷人行列中的一员。生活磨难带给我心理上许多悲观情绪，让我深感自己像一头离群的麋鹿，从头到脚几乎都与环境是是而非的格格不入。社会认可的东西，我几乎一无所有，也没为此下力气奋斗过，使我缺少在越加强调关系社会中站稳一角天地的根基。

60年同一面旗帜，却要树立不同的时代理念。为跟上这样的大角度的转换，最终失却了人生信念的风向标。从最初的无论干什么工作，只要能吃苦耐劳，勤恳努力，就是为革命做贡献的“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老黄历，演变到“不怕脏、不怕累”、“不计较个人得失”、“吃大苦，耐大劳”的劳动态度，早已不是为了“革命”，而是没有专业技能、没有学历证明的没有真才实学的傻瓜一样的耻辱，不得不属于苦力的人才竞争激烈的时代。以致逐渐在社会上日亦明了，成为关系社会中朝中无人的体现，直至今天以金钱决定地位的等级划分。

如今，信仰已不再是社会化，它以民间化、多元化的方式寄托人们各自的精神心理希冀。我认为，无信仰的国度历史上也许一度为佛教国度，即使在革命年代，实际上，几乎所有的人，其实都有唯心的情结。如今，相当众多的国民信奉佛教，那些善于操度众生的法老大师们也突然在民间频频现身。信仰西方天主教、基督教的信徒，也无处不在。不信教的人群堕落为一盘散沙，自信心培养不起来，自身价值无法体现，当今人们对人生追求的理念显而易见已非常贴近生活现实。

在家享受父母的爱，真正的下马看花，体验在人间。晚熟，注定我的悲剧人生。年少不谙世事，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婚姻家庭，造成悲剧婚姻，饱尝辛酸。由于父母壮年得子，带弟弟很辛苦，加上那年代女孩嫁龄只有几年，大龄就会错过最佳婚龄，有嫁不出去成为老姑娘的风险，因此父母希望我尽快独立。不能继续读书，导致早婚早育。我对恢复高考不屑一顾，勉强算初中生，感觉缺课太多。主要是虽然只有25岁，却已有了两个幼小的孩子。我自己还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却必须还是两个小孩唯一的依靠。我丧失了改变命运的本领，需要在现实环境下，靠自己微薄的力量，不懈的努力。行远自迩中也逼迫自己小试锋芒，来维持残缺的贫民生活。我的好年华都生活在黑夜里，没有阳光。年轻脆弱的心，在寂静的夜晚，如荒原上风雪之夜无家可归的路人那样无助。独自面临许多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况，只能像瞎子一样摸索前行。独自一人时，也曾在极度悲伤中难以自拔。在走投无路的困境中，在孩子面前，面对世人，我只有戴上乐观的面具，也不断为心灵世界找寻出路。

我躲在生活的角落里，只有贪婪的读书。我的床头、案边，堆满一本本厚厚的书籍和稿纸，我用笔和自己孤寂的心说着无尽的知心话。那些世间的伟大著作，成为我全部的精神食粮。心智在曲折之路逐渐成长，明白的事情越多，灾难也越深重。因为懂得了，时间却不能倒流。失望，憧憬，在倔强的个性中反复。在漫长的煎熬中，对于年轻的心，虚幻的浮云，是我对未来追求的动力。幸好，我是不断爆发激情的人，这会阻止我走向生命的绝路。

自然界有万物运行的规律，也留下摧毁一切的轨迹。随着年龄递增，终将老去。一个生命的消失，在茫茫时空中，只是一粒无法看见的尘埃，让我相信没有物质可言的万事皆空的结论。刚刚弄懂一点世间事，就老了，有什么法子呢？50岁以后，就有了一种茫然。这个年龄在现今日益长寿的社会人中，似乎离“老”字还远远不够。那么，自己还算年轻吗？已有儿孙在，毕竟，古人云，已“知天命”。 又过了60岁，并快速向70岁进发。难道自己就这样逐渐老去么？尽管如何不情愿，大自然永往直前的日转星移，带着必然的使命已载着我沦为人生末日的边缘。何况，像我这样的体质，不会很长寿。如果人生是一本书，该是酝酿写结束语了。

谈到总结人生，不难让我想起中学时代革命传统教育最推崇的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那个时代对青少年最有影响的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如今，已不是以共产主义为理想的时代，但我觉得其中的一句话，还是可以借鉴的：“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致于因为过去碌碌无为而羞愧。”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对自己平庸的一生感到惭愧。总结自己，总不免感到苍白。我一生碌碌无为吗？我不甘心接受。面对坎坷命运的挑战，我也一直不失顽强。时常，我又气馁的承认，自己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有位专家医生朋友说，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对社会有所贡献。至少，也为人类社会的延续，繁衍了子孙，这是多麽无力而令人悲哀的慰藉啊！

现实社会中，对于我这样的人，无论怎样，都具有无法弥补的缺憾。因此，我为我的亲人们树碑立传。

在我人生的结尾处，看来无论如何也无法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是骨子里还没有真正的气馁。我一生的不甘寂寞，像奔腾的大海，再次汹涌澎湃。

我不是墨守陈规的人，不走社会的常规观念，我做人有自己的道理。哪个人生命运不是在社会历史环境下形成？谁也不可能生存在现实社会以外的真空里。再平凡的人，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想说，每一个自然之子，都是“人生诚可贵”。作为人类的一分子，我毕竟也生活过，为自己的信念经历过。在我的思想意识中，人的高低贵贱，不是以权力、地位、金钱的等级划分。有钱人有理由五十步笑百步。可是人，重要的要有自己的思想，要有人的精神灵魂。人，也无所谓名人、凡人之别。人与人的差异，应该是精神灵魂的非凡与平庸，其他都是人为的头饰。世俗人生的成功与失败，主要视为物资财富的拥有。可这不是人生的境界。拥有独立思考的人生，无所谓成功与失败，而是在精神世界里寻求真实的生命价值。

我也不能接受一个人的思想，统一天下人的灵魂。伟人的思想能作为一个时代的标记，但是有思想的人，不一定都是伟人。民众绝不是没有思想灵魂的兵马俑。如千人千面，人的思想光辉也都是颜色各异的绽放。在我生活的周围，一直不乏这样平凡而有深刻思想的人。思想境界的高度是永远不会贬值的，是任何人无法窃取的最保险的财富。在一个人生命世界里，能与这样有思想内涵的精神富翁结成友谊，让心灵的住所蓬荜生辉，即便没什么成就感，却也没有虚度。

毕竟，自然界创造了我，使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是幸运的，父母给予我无尽的爱，让我尽情享受到人生的美好。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我是其中的一滴水；在人类几十万年漫长的路途上，有过我的足迹；在大自然有光世界瞬间的镜头中，留下我一张永恒的底版。尽管不想承认我是十足的理想主义者。纵然，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但我感激父母双亲，尊重他们给予我的宝贵生命，让我拥有经历人生的机会，而对生活无比热爱。在今后剩余的时光自述平生，作为家庭史册的一页。如果它有幸保存下来，我还是想将它奉献给家族的未来。

人的遗传基因让我胸有成竹，哪怕百年之后，我化为一粒尘土，或时间更长些，家族中总会有与我相同理念的后代，他会喜欢我平凡而又真实的人生故事。

20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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