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今日小满，二十四节气之一，其含义为北方地区麦类等夏熟作物籽粒已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没有成熟，所以称为小满。小满已至，然而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为使自己紧绷的神经能得到有效的放松，每日清早，我都要习惯性打开阳台上的窗户透透气，让早晨清新的空气沁入胸膛，令人神清气爽。今天早上，打开窗户竟然奢侈地听到碧沙岗公园里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多么熟悉甜美的声音，动听而悠扬，缠绵而略带一点思乡的忧伤，不太嘹亮的叫声传穿过还未热闹的都市。“杨花落尽子规啼”，我知道又快到一年中麦熟的时候了，不免让人想起家乡并勾起一段美好的回忆，眼前立刻幻化出一幅有着滚滚麦浪的五月油画，撩起一缕美丽的乡愁。</p> <p>至今，依然记得在小时候布谷鸟叫，就要开始农忙了，麦田里、菜园中时常晃动着父母忙碌的身影，或除草，或耕锄，或施肥。大人们一忙，孩子们也不得自由了。特别是周末，大山的早晨依然透着几分寒凉，就会被父母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穿上厚实的外衣，走在湿润清新的空气中，沿着山路趟过一丛丛饱含露水的青草，赶着三四头牛到山坡上面去放牧。</p> <p>太阳从山后面升起，金黄的光线穿过茂密的树林，洒下斑驳的亮影。牛儿专注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不时发出清晰可闻的咀嚼声和鼻息声，听声音就知道吃得一定很享受。那时，我顺着老牛的踪迹蜿蜒前行，走遍熊耳山南侧的每一座山岭，踏遍每一条曲径。尤其是刚进入夏天，青草绿树散发出清新的馨香，掺杂着脚下湿润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好闻极了。这时，布谷鸟的啼鸣响彻山谷旷野，洒下一串串饱含着清新诗意的音符。山里的麦子要比平原的麦子晚熟几日，麦梢泛黄，原来碧绿的麦田始现一地灿灿金色。这时父母就开始在麦垄间套种玉米，手持玉米铲，弯腰弓腿，小心翼翼地分开没膝深的麦秆，顺着笔直的麦垄点种。一行行麦垄，父母来而复去，周而复始，从清晨干到正午，从午后忙至黄昏，不厌其烦，洒下一行行汗水，播种下农家人一行行美好的期待和丰润的希望。最难忘的是在收麦前要糙场，父亲带着我将打麦场上的杂草拔掉，泼上水，撒上去年存下的麦糠,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轧成平整的硬地，打麦场就造成了。在收麦之前，要是遇到下雨，等地面快干时，还要用带树叶子的树枝捆绑一起，再麦场上一圈一圈的拉，然后用扫把扫干净，直到坚硬、平整。</p> <p>除了糙场外，父母还要做好割麦的一切准备。按惯例每年此时都有一次大集，也就是物资交流大会，卢氏山区这里叫“四月八会”，因为大集的日子定于农历四月初八，地点就在县城。每逢此日，父老乡亲，男女老少，都要蜂拥出动，到县城赶会。赶会的人们似乎心中都藏着一个期待已久的秘密和梦想，大家都隐瞒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说着笑着，让笑容在脸上肆意绽放成怒放的花朵。那秘密和梦想是什么呢，其实大家不说也明白。男人的梦想无非是今年需要再添两把割麦的镰刀，再买几条捆麦的绳子、一把用来叉麦秆的铁杈、一张用来扬弃麦糠的木锨、一顶在烈日下遮阳的草帽等。女人的秘密无非是买点便宜的日常生活用品，再趁机给男人商量商量，买一件好看的的确良衬衫，给孩子买一双能跳水的凉鞋。孩子的秘密无非是买一块透心凉的冰糕，再买一个自己不会也无法制作的玩具。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人们伴着清晨布谷鸟的叫声赶会，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回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喜悦，那流露的分明是他们对美好生活并不算奢侈的憧憬和期待。因为家乡在豫西山区，海拔高，地贫瘠，居偏僻，行不便。我的先辈们世代居于此，我想他们定然也苦于出行的不便，深感生活劳作之痛楚，也定然有过欲要逃离的念头。但他们谁也没有离去，而是苦守斯土，岁岁年年。如今，扶贫攻坚、全域旅游、生态保护等国之大政，让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就汽车开到家门口这一个事例，就说明家乡人已经开启了美好生活。</p> <p>对于家乡，我就象一只布谷鸟，当为一个明丽的季节高歌吟唱之后，就远走高飞，最终消逝在苍茫岁月的深处。可是在离开之后，我又魂牵梦萦，依依难舍，又要一次次回去重温旧梦，就像奔赴一场等待千年向往已久的甜蜜的约会。为什么身在异地的我会闻布谷鸟声而触发思乡之情呢？因为生于斯，长于斯，那里有我童年美丽的记忆。那里贫瘠的土地孕育出的五谷杂粮，养育了我的生命，黄土下还埋葬着我的先人和祖辈的血肉之躯。你看那高山之巅，密林之畔，青草之下，微微隆起着我的祖先的坟茔。坟头是苍柏葱翠，乔木蓊郁，灌丛疯长，野花怒放，蜂蝶翔舞，兔雉出没，绿草迷离。我无法见到我的先人，我不知道他们生前的岁月怎样，但我知道这片土地上曾经流淌过他们艰辛劳作时苦涩的汗水，他们的躯体血肉和这片土地已经深深地融为一体。久居闹市，喧嚣的市声听久了，我特别痴情于故乡清新的空气和熟悉亲切的泥土，还有那随着季节而响起的候鸟的鸣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布谷鸟鸣唱的不就是一曲忧伤的乡愁吗？</p>